你也是古文高手

陳正

“孩子們，今天的課，和以往不同，咱們先來看一部老的動畫片。”我這樣開始今天的教學。

給孩子們播放是《賈二賣杏》，真的是很老很老了，是1984年上映的國產(chǎn)動畫，由南京電影制片廠出品，這部電影上映的時候，估計很多孩子的家長都還是孩子呢！雖然畫面沒有現(xiàn)在流行的什么3D、特效一類的，但孩子們居然馬上進入津津有味的狀態(tài)——畢竟上課時看動畫片的機會難得呀！

這部老動畫片說的是一個叫賈二的人去賣杏，先是一個老太太來買，問杏是甜的還是酸的，賈二說這杏是甜的，結果老太太想買酸的，就不買了。然后一個老頭兒來買杏，賈二說這杏是酸的，結果老頭想買甜的，也掉頭就走。最后來了個壯漢，這次賈二干脆說這杏又酸又甜，大漢也不買了，因為大漢不喜歡吃這半酸不甜的味道。結果賈二一天也沒把杏賣掉。

十分鐘過去了。動畫片也放完了。

等孩子們坐好后，我說：“孩子們，咱們學習小古文也有一段時間了，《小古文100篇》這本書的前70篇咱們也全背下來了。今天的課，要有一個挑戰(zhàn)——咱們要把這個《賈二賣杏》的故事改寫成小古文?！?/p>

“哇哦！”孩子們用喊聲表示“臣妾做不到”！有幾個還鉆到桌子底下了。

“有難度才顯得出我們的英雄本色！咱們來試試！”我鼓勵孩子們，然后出示了這樣一段話：

有個叫賈二的，在路邊賣杏子。先是一個老太太來問杏是甜的還是酸的，賈二說這杏又軟又甜，結果老太太說她是給懷孕的兒媳婦買的，而兒媳婦喜歡吃酸的，不買了。

我說：“這個故事其實分成三大段。老師用現(xiàn)代的話，寫出了第一大段的故事。咱們試著來改改?？吹谝痪洹袀€叫賈二的，在路邊賣杏子。這句話，咱們怎么改寫成小古文？”

下面真是靜到了鴉雀無聲的地步。

好吧，我原本預計有點兒難度，沒想到，難到這種地步！好吧，我再降低難度！

“‘有個叫賈二的，就這半句，咱們怎么改成小古文？”我把期待的目光投向全班。

“有賈二者……”汪明揚小聲說了一句。

“太好了，就是‘有賈二者！”我像撈到了救命稻草，拼命表揚，“你看，并不難吧？咱們用上自己的感覺去說，大膽去說就行。大家都可以的！”

“‘在路邊賣杏子這剩下的半句，咱們怎么改成小古文？”我又把期待的目光投向全班。

“于路邊賣杏！”汪明揚繼續(xù)說。

“我覺得是‘于道邊賣杏！我們學過《道邊李苦》，說成‘道邊比較好！”江宇航說得很有道理，大家都點頭。

“我覺得這個‘賣字還可以改得更有古文味道一些。”我引導大家回憶，“在背誦過的《自相矛盾》中，把‘賣東西用哪個字來說的？”

“‘鬻！”這下全班都回想起來了！

“所以呢，第一句‘有個叫賈二的，在路邊賣杏子。可以用古文怎么說？”我問。

“‘有賈二者，于道邊鬻杏！”孩子們一邊說，我一邊在黑板上寫下這句話。孩子們很懂事，也抄寫在自己的本子上。

我點點黑板上的這句話，說：“真了不起，咱們也會寫古文了，這是咱們的第一句。這句話咱們集合了大家的智慧，還參考了古人的寫法，真是寶貴成果?！蔽野选皡⒖脊湃藢懛ā睅讉€字寫在黑板上。

孩子們笑了，迅速關注我出示的第二句：“先是一個老太太來問杏是甜的還是酸的?！?/p>

夏煜翔試著說：“有老媼問：‘此杏甜？杏酸？”

我給夏煜翔一個大拇指，又問：“‘先是一個這幾個詞語，在你的古文里，都沒有了，為什么呢？”

想了一會兒，夏煜翔說：“我覺得小古文一般要簡短些，可以不用說，因為老太太是第一個出現(xiàn)的人物，不說大家也知道！”

我再送上一個大拇指，邊上板書“語句簡潔”這兩個詞，下面板書“夏煜翔”，以示這是夏煜翔的專利發(fā)現(xiàn)。

江騰說：“‘老媼還可以換成‘老嫗，在李白的鐵杵磨成針那個古文里，是這樣說老太太的?！?/p>

我說：“有道理?！?/p>

“賈二說這杏又軟又甜”，我接著出示，“這句話怎么說？”

汪航說：“賈二曰：‘此杏甜！”

“很不錯，現(xiàn)在越來越熟練了！”我繼續(xù)表揚。

“那個賈二可以去掉，就是‘曰：杏甜。因為這里的對話，可以刪去人物?！?/p>

“對呀！”我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這樣真的符合小古文簡潔的要求了！下面是最大的挑戰(zhàn)了——‘結果老太太說她是給懷孕的兒媳婦買的，而兒媳婦喜歡吃酸的，不買了。這句話應該怎么說？可以前后桌四人小組討論，然后寫下來！”

江騰小組的作品是：

老嫗曰：“吾為有孕兒媳而買，兒媳喜食酸，不買！”

讀完以后，他們小組自己都搖頭，覺得還是太啰唆。

張晨艷小組的作品是：

老嫗曰：“吾兒媳有孕，兒媳欲食酸?！比ブ?/p>

大家還是覺得有點兒啰唆。

我說：“咱們一起來刪刪吧！”

“‘吾兒媳有孕可以刪減為‘吾媳有孕，因為一般來說媳就是指兒媳婦。”鄭子超說。

“‘兒媳欲食酸可以改成‘欲食酸，只要聯(lián)系前文看，就會知道想吃酸的就是兒媳婦，可以刪掉?！睏罴液勒f。

“《楊氏之子》里說‘父不在，乃呼兒出。為設果，果有楊梅。誰叫誰出來，誰為誰擺水果都是省略了的，也是一樣的道理?？礃幼有」盼睦?，人稱可以省略的時候，就省略了吧！”我把“省略人稱”四個字寫在黑板上。

“來看看我們的成果。故事的第一部分改寫成了這樣的成果。”我指著黑板，帶領大家一起念：

有賈二者，于道邊鬻杏！有老嫗問：“此杏甜？杏酸？”曰：“杏甜?！崩蠇炘唬骸拔嵯庇性?，欲食酸?！比ブ?！

讀完之后，孩子們自己都笑了。

“看來也不難！現(xiàn)在自己前后四人小組合作，試試運用剛才的方法，把故事的第二部分改成小古文！”我接著把故事第二部分的文字展示出來：

后來一個老頭來買杏，問賈二這杏子是甜是酸。賈二說這杏是酸的。結果老頭是想買甜的，他掉頭就走。

孩子們小組合作獨立寫了幾段，通過朗讀交流，選出了大家認為最好的一段：

老翁問：“此杏酸？杏甜？”曰：“杏酸?！崩衔淘唬骸拔嵊程稹！币嗳ブ?/p>

“你看，我們利用自己平時讀小古文、背小古文的感覺，按照古人的想法用小古文的字詞表達現(xiàn)在的意思，同時還能夠注意做到簡潔，能夠省略的就省略，小古文啊，咱們也會寫！現(xiàn)在請你獨立完成，把故事的第三部分也改寫成小古文。遇上覺得改不好的地方，可以回憶以前背誦過的小古文里是怎么說的?！?/p>

接著出示了故事的第三部分：

最后來了個壯漢，問賈二杏子味道如何。這次賈二干脆說這杏又酸又甜，大漢也不買了，因為大漢覺得杏子要不就是酸的，要不就是甜的，哪有又酸又甜的？也走了。

孩子們開始自己獨立改寫。

有了剛才的鋪墊訓練，大家沒有了畏難情緒，還把《小古文100篇》拿到桌面上來查看。

夏煜翔的作品是：

壯漢問：“此杏酸？杏甜？”曰：“此杏又酸又甜。”壯漢曰：“杏或酸或甜，哪有又酸又甜之杏！”亦去之。

我表揚他“或酸或甜”一詞用得真棒！

他羞澀地笑笑，說是模仿了《小古文100篇》上的《荷》里“夏日開花，或紅或白”。

汪笑妍說她寫得更好：

壯士問：“此杏酸？杏甜？”曰：“此杏亦酸亦甜?！眽咽颗唬骸靶踊蛩峄蛱穑M有又酸又甜之杏！”亦去之。

我請她自己分析下自己作品的好處。

汪笑妍毫不客氣：“我覺得‘壯士比‘壯漢更文雅，而且加上一個‘怒寫出了壯士是很生氣的，覺得賈二在騙他，和后面的‘豈有就能夠呼應起來了?！?/p>

她分析得很到位，全班同學為她鼓掌。

“有句話大家都很熟悉，‘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今天咱們的寫作也說明了一個道理‘熟讀古文一百篇，緊要關頭也能寫！其實小古文讀讀背背并不難，就算需要寫寫也不難！”我做了課堂總結，“近些年中考高考作文里，經(jīng)常會有人用古文寫作文，比如2010年江蘇高考作文題，王云飛用古文寫了《綠色生活》，2007年浙江高考作文題高志遠用古文寫了《吊李白歌并序》，都取得了很不錯的成績。大家平時寫作文也可以嘗試一下！寫得多了，你就成了古文高手了！”

這節(jié)課，我這樣和孩子反彈琵琶，倒著來把現(xiàn)代文改寫成小古文，并不是要求孩子們平時都能夠用小古文寫作文，這個需要有很多的積累，需要花很大的功夫，真的是太難了。我只是希望讓孩子們體會到，小古文的樣子不僅僅是我們需要讀讀背背那些經(jīng)典篇章，它也可以成為現(xiàn)代人的一種書面表達方式，而且很優(yōu)雅、很簡潔、很生動——一句話，小古文是可以活在當下時代的。

兩天后我布置了把《草船借箭》縮寫成200字左右梗概的任務。

交上來的作文里，有這樣一個驚喜：

草船借箭

江晨曦

周瑜命諸葛亮造十萬支箭，亮謂瑜曰：“三日定能造好！”亮算定三日后必有大霧，又向魯肅借船二十條，上布草把千余。

是日四更，值大霧，天未亮，亮命船頭西尾東，呈一字近曹寨，并鼓，囂之。肅悚，亮曰：“霧濃，曹弗敢攻也?！辈苈劼暥@，然霧大，果弗敢攻也，但命萬名弓弩手放箭。久之，亮遂命船頭東尾西，再近之曹寨受箭。

天漸亮，霧未散，弦之草把已滿箭矣。亮命軍士齊聲連呼：“謝丞相箭！”急命船返。待曹覺之，船已順水而行二十余里，追之莫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