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云朋
1.
記得童年時的某個夏天,院子里的櫻桃熟了,母親叫我給鄰村的姥姥送去一點。路途并不遙遠,兩三公里的樣子。可那時我才多大,哪認得路呢?更何況每次去姥姥家,都是父母帶著,即便順利進村,也不知道哪家哪戶是目的地啊。
母親一遍又一遍地告訴我怎么走,到哪里該拐個彎,遇到岔路該選哪條。可當時的我大腦內(nèi)存還是太小,壓根記不住。母親開始也跟著我著急,最終卻釋然了,她只說:“算了,那就不記了,頭腦不夠用,不是還有嘴嗎?實在找不著,你逮住個路人就問,你問著問著,就到了。”
就這樣,我懷著不安與恐懼踏上了“征程”,“出征”前還被明確告知“你的頭腦不夠用“,這無疑是很動搖”軍心“的,這一仗,怕是難贏。
結(jié)果有意思的是,那天下午,我照著母親的囑托逢人便問,走一段問一次,然后再走一段。最后,鄉(xiāng)親們竟像是一艘艘接力火箭般,硬是把路一段段地拼接起來,將我送到了姥姥家。
當我順利“返航”后,母親欣慰之余說了這樣一段話:記住,腦子不夠用,咱們還有嘴。你自己搞不定的事,完全可以請他人幫助。一個人不可能在每方面都很強,但你可以把別人的“強項”借過來用,這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只需要你向別人大方承認:我不太擅長。
2.
道理歸道理,我也覺得母親的話是對的,可最后一句太難接受了。
向別人承認自己不擅長做某件事,這在我們的潛意識中是一種暴露脆弱的行為,虛榮心與安全感都不會允許自己做出這件“理論上正確”的事的。
就像我后來上學時發(fā)現(xiàn)的一個有趣現(xiàn)象。
按理說,學習,多簡單一回事:有老師教,有書本看,學就是了。學不會怎么辦呢?老師就站在那里嘛,過去問啊。問了還是聽不懂怎么辦?那就再問一次唄。
可一落到現(xiàn)實里你就會發(fā)現(xiàn):身邊的同學包括自己,寧可“不懂裝懂”,寧可咬著牙把困惑挺過去,也很少追著老師問。哪怕老師反復強調(diào):沒聽懂的可以問周圍的同學,也可以過來問老師,可大家仍然會把心里的問號捂著、藏著,不到火燒眉毛,絕不開口。
每當你鼓足勇氣對自己說:要不,開口求助一下?心里總會有個小人顫抖地說:不好吧,這樣……是不是顯得自己很笨?很無能?或者,沒禮貌?總之……不太好意思啊。
結(jié)果反倒是“好意思”的同學,最終吃到了甜頭,他們一遇到問題便條件反射般開口求助,哪里沒搞明白,追到老師辦公室也要搞明白。恐懼、面子、顧慮是實打?qū)嵉厣岢鋈チ?,可賺回來的知識與成績,才真真正正是自己的啊。
別看只是一步之遙,最終累積出的成果卻是天壤之別。
當你暫時還無法做到優(yōu)異,請記住,你還可以保持真誠。
3.
說起真誠,我們往往只覺得它是一種品格。更多的時候,我們粗淺地將其理解為:把心里話講出來,有個實事求是的態(tài)度。
其實,真誠更是一種等待你去開發(fā)的能力,是握在每個人手上的最后一張王牌。這張王牌,不僅能幫助你學習知識,增長本領(lǐng),還能在人際關(guān)系上產(chǎn)生一些妙用。
有一回,一位讀者朋友跟我說,她和室友吵架了。她心里也知道是自己不對,但無奈嘴笨,不知道怎么道歉對方才能明白她的心意,進而原諒她。我說:“很簡單啊,你只需要將你跟我說的話,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跟你的室友重復一遍,她就會原諒你了。”
結(jié)果室友聽她講完,果然釋懷道:“沒事,我其實也早就原諒你啦,只是你一直不提這事,我還以為你是記恨我,生我氣呢,原來是你不知道怎么表達。”
還有一位讀者朋友曾跟我抱怨,他和父母之間有很多誤解,他并非像父母想的那樣不理解他們,只是希望父母能更尊重自己,別讓自己壓力太大??稍趺床拍茏尭改该靼啄??我的回答還是很簡單:“你只需要將你跟我說的話,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跟父母重復一遍,并態(tài)度真誠地追問:爸爸媽媽,你們教教我這個心結(jié)該怎么打開,我不會呀?!?/p>
你看,真誠的奇妙之處就在這里,你不使用它時,永遠想象不到它的力量有多么大。而每當你使用一次,都相當于拔掉了心底的一排藩籬,并在那個過不去的坎上,種了一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