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陽

蔡青耘

在兒時的記憶里，奶奶伴我度過了一個特別的春天。

那是一個初春，乍暖還寒，蒼穹湛藍，沒有往日的白云悠悠，沒有成群的鳥兒飛翔，空曠得有些寂然。

爸媽都忙著上班去了，只留我和奶奶在家。我在陽臺上哼著小曲兒，沐浴著溫暖的陽光。奶奶則在一旁搓洗衣服，一雙老松樹皮般粗糙的手用力搓著，神情嚴肅，如臨大敵。我漫不經(jīng)心地瞥了她一眼，眼神中透出一絲不屑——奶奶來自農(nóng)村，未曾上過學(xué)，目不識丁，做起事來笨手笨腳的。

許久，她才緩緩起身，雙手用力擰著衣服，水“嘩嘩嘩”地落在盆里，有的濺到了地上。我生怕地上的水弄臟了我的衣服，急忙退到一旁。擰掉衣服上的水后，奶奶拖著笨重的身軀，從臥室拿來衣?lián)?，將衣服掛在衣?lián)紊希钟檬职岩路系鸟薨櫮ㄆ?，這才踮起腳，想把衣?lián)瓮酪录苌蠏?。可是奶奶個子矮小，試掛多次都未成功。她待在原地，不知所措。良久，她忽然搬來我平時坐的小木凳，小心翼翼地站上去，伸長了胳膊想把衣?lián)螔焐先ァＮ铱匆姾?，氣急敗壞地向奶奶大聲嚷道：“快下來，不要弄臟了我的凳子！”奶奶看我一眼，尷尬一笑，不情愿地小心翼翼地從凳子上把腳挪下來。她依舊踮起腳，用力地伸直胳膊，想把衣?lián)螔焐先?，可是終究沒有成功。倒是晾衣架在被碰了多次之后，晃蕩得厲害，一個紅色塑料衣?lián)瓮蝗坏粝聛?，“啪”的一聲脆響，摔裂了，又驚又氣的我竟然哭了起來。

奶奶見狀，急忙過來哄我：“不哭，不哭。沒事了，沒事了。都是我不好，唉！”奶奶邊說邊心疼地撫摸著我的腦袋，我漸漸停止了哭鬧。之后的情形，我早已記不清了，不過，奶奶那焦急又關(guān)切的聲音卻深深烙在我的心底。

到后來，我才知曉奶奶患有嚴重的恐高癥，平日里，她從不敢站在凳子上。而那年春天，只為晾曬我的衣裳，她竟一反既往，站在凳子上。我不知，站在凳子上晾曬衣服的奶奶，心中是何等惶恐，她這樣做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氣！回憶過往，我心中愧疚不止。

（指導(dǎo)老師 王曉曼）

簡 評

這篇回憶童年往事的記敘文，以“在兒時的記憶里”開篇，以“回憶過往”結(jié)尾，中間記敘奶奶在春天洗、晾衣服的過程，寫出了人物的態(tài)度和情感，深入人心，令人感動。

文章選材極平凡，卻寫得令人唏噓，一是歸功于有序地運用多個動詞，例如“擰”“抹”“踮”“伸”“掛”“挪”；二是作者在運用這些動詞進行細節(jié)描寫時，融入了情感，例如“奶奶看我一眼，尷尬一笑，不情愿地小心翼翼地從凳子上把腳挪下來……”“不情愿”表示奶奶想要把衣服掛上去，“小心翼翼”為奶奶有恐高癥暗埋伏筆。作者用心敘事，融入情感，用細節(jié)說話，文章自然能感動讀者。仔細品味，本文似有借鑒《背影》中朱自清先生對父親給他買橘子、他目送父親背影的相關(guān)細節(jié)描寫。

（楊秀生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