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松落
起初在豆瓣上看到網(wǎng)友調(diào)侃“哥練的胸肌,如果你還想靠”,當時不知道是什么來歷,稍加深究才知道,這是周杰倫新歌《不愛我就拉倒》里的歌詞。這首歌里的“金句”還有“把安全帽戴好,不讓你在愛情路上跌倒”“愛的險你不想冒,不想被套牢”。這粗糙的句子受到廣泛質(zhì)疑,周杰倫也不得不做出回應,說他把“胸肌”寫進歌詞里,是為了制造反差,尋求突破,希望能達到輕松幽默的效果。但聽著周杰倫和方文山合作的歌曲長大的一代人自然是不買賬的。
周杰倫的歌,音樂是一流的,但歌詞其實和音樂不夠匹配。而方文山的“中國風”,那種對中國文化的重塑、張揚,很能擊中正在崛起的中國人內(nèi)心的某一點,由此成為經(jīng)典,倒也不意外??傊傄悬c長處,有個入口,才能打動人們,贏得人們,不是歌詞本身,就得是順應了時勢。
曾經(jīng)有人在分析歌手成名因素時說過一句話:中國人是很重視歌詞的,重視程度甚至超過曲子,一首歌要有好歌詞才能流傳下來。想想也對,旋律更多擊中的是我們的感官,但感官上的驚艷平靜下來之后,我們就開始追究歌詞了,而且,對歌詞的追究更嚴格、更漫長。
過去多年,那些難忘的歌,多半有難忘的詞。例如20世紀70年代的臺灣民歌運動中,那些由余光中、周夢蝶、夏宇、鄭愁予的詩譜成的歌,以及稍后的八九十年代,羅大佑、李宗盛、鄭智化、姚謙、姚若龍寫下的歌詞。而在香港,我們有林夕、周耀輝、黃偉文。在內(nèi)地,有崔健、艾敬、黃小茂、陳勁、高曉松、吳向飛,還有民謠時代,民謠詩人左小祖咒、張淺潛、
吳吞、張瑋瑋、周云蓬、李志、宋冬野、唐映楓的歌詞。他們的歌詞有文辭之美,也有現(xiàn)場屬性,聽他們的歌,總像是在給過去的時光留下一些紀念。
不過,歌詞并不容易寫,好歌詞更有偶然性,是要用命去等、用命去博的。姚謙曾這樣說:“有點在折陽壽的概念,你可能用你的陽壽去喚這一句話或者喚出這一個故事的描述?!绷窒ψ詈玫淖髌?,是他在2000年后患上抑郁癥之后寫出來的,“好像整天有一只無形的手扣著我的喉嚨,每天起床肩膀就開始緊張,無法放松,看到電腦就害怕……我愛歌詞如命,可現(xiàn)在它卻要我的命”。
所以,回想過去那些忘不了的歌,其實多半是在琢磨那些忘不了的詞。那些嘔心瀝血、字字珠璣的句子,即便當初沒有聽懂,也終有聽懂的一天,就像人們說的“年少不聽李宗盛,聽懂已不再少年”。好歌詞,是會和我們的人生一起成長的。我甚至確信,在未來的某天,它們就是我們這個時代的《詩經(jīng)》《古詩十九首》和唐詩宋詞。因為它們不只有文學之美,有情感的溫度,更有我們這個時代的密碼、現(xiàn)場的信息以及它們在流傳過程中被人們添加上去的種種意義。
歌就是時代,時代都會被放進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