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建華
雪原
凌晨,有雪,悄無聲息,昨日的星辰飄落在另一個世紀,只有故鄉(xiāng)的麥田和月光生動在一個個舊夢里。那一年的雪好大,莊稼又是大豐收,雪紛紛揚揚灑落大地,我站立窗前,傾聽季節(jié)的蒼茫,那暖暖的火爐上煮著紅薯,火苗嗞嗞地響著,滿屋繚繞的煙和濃濃的香。
那個年月里只有一個破口琴,輕輕地吹醒了黎明的小村,吹醒了下地的父老鄉(xiāng)親和那個眼神懵懂的放牛娃,那輕輕的口琴吹遠了山村,吹遠了日月,吹不走那兒童相見不相識的鄉(xiāng)音,那故鄉(xiāng)檸檬的月夜還是那樣溫柔,那樣多情,只不見了年輕的歡笑和嬉戲,那門前倏然落下的棗花驚醒了誰的寥落的舊夢,醒來淚濕沾衿找不到來時的方向,花也落了,雪也落了,那凌亂無依的夢也落了,在這無風無雨、無晴無明的早晨,聽不到朝霞里的短笛,也看不到那個小小的放牛的孩子。
我的世界里有一片荒寥的雪原,寂靜澄明的風一片又一片吹過。
斜陽
眼看夕陽要落下,山村那稀疏的樹影被照得通紅,一種異樣的憂郁還是溫馨,飄蕩在這快要落山的余暉里。
小路上響起了鄉(xiāng)民的歌聲和笑談,月兒快要升起來了,那個放牛的娃守望著村口,等待著在北洼忙碌了一天的娘和爹,穿過時光的隧道,穿越層層迷霧般的眾多的事物,走過鄉(xiāng)村,走過城市,走過山林和故鄉(xiāng)的每一條河,能否找回那片夕陽里的笑聲,城市的房屋密密麻麻,城市的大街川流不息,誰還記得那波光粼粼的河流,長河落日圓夢里也找不見。
月夜棗花墜落的聲音永遠在召喚,呼喚誰闌珊無夢的那個驚愕的夜晚。
一個個漂泊的白天。每一個暗淡的夜晚點燃一支香煙,像荊棘夜的女巫咒罵哪個混蛋。靜靜的荒原,誰又聽到一聲聲無助的吶喊,也許只有家的方向聽得見,走過萬水千山,走不出那山鄉(xiāng)的夜晚。
那個秋天神秘的夜晚,在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淡淡的哀愁和氤氳里,將你我改變,夢里的時光會不會長出再生的翅膀?
石頭的夢
石頭很丑,石頭很敦厚,歷經(jīng)風雨在荒原巋然不動,丑石只忠于自己,忠于自己的那片原野,它腳下的土地。它存在于艷陽麗日、百合花盛開的季節(jié),它存在于孤獨無依的雪落遍地,繁華的世代、無聊的嘆息它都不需要,那遠去的背影沒一滴淚滴,飛舞的雪花卷走了驚艷的舊夢。
背一個葫蘆,不知里面有沒有陳年的酒,雪花掛滿了眉毛和胡須,那個飽經(jīng)風霜的年輕人一點不知,漫天的雪里不必說風花雪月,荒野的風,流傳著往日的繁華舊夢……那原野的石頭,安然做著它的光怪陸離的夢。
一切有靈魂的失去了靈魂,沒有靈魂的東西在荒原的風雪里永恒,告別喧囂,在寂寥里,秘密抵達丑石的夢,野天鵝的夢,荒原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