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深處的聲音

張笑雪

聲音，也許來自天籟：風(fēng)聲、雨聲、鳥啼聲……聲聲入耳;聲音，也許來自生活：掌聲、笑聲、叮嚀聲……聲聲溫馨;聲音，也許來自情境：書聲、歌聲、撫琴聲……聲聲醉人。

在我們記憶深處，很多生活影像也許已經(jīng)泛黃、模糊，然而，那些曾經(jīng)叩擊我們心靈的聲音，會時(shí)常穿越時(shí)空，在我們耳畔深情地響起，潤濕我們的眼眸，溫暖我們的人生。

聆聽冬天的故鄉(xiāng)

你能用聲音串起冬天的故鄉(xiāng)嗎？文友在電話里給我出了一個難題。在聲音的世界里，冬天的故鄉(xiāng)是什么模樣呢？我的思緒隨著窗外的月光飄到了那個江南水鄉(xiāng)小村。

記憶里，冬天的故鄉(xiāng)是銀白的、安靜的。我們睡在舒適的稻草床上，喜歡一睡到天亮，但是總會被公雞喚醒。那黃公雞似乎不知道疲倦，天還沒有亮，它就急不可耐地破空長啼，擾了我多少清夢啊。雞叫了，母親撥門閂的聲音也響了起來。隨著木門吱呀呀地被推開，一天的生活開始了。

母親最先關(guān)心的是她的那兩頭肥豬。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燒豬食水喂豬。那時(shí)，沒有什么糧食，燒的一般是豬草或者是山芋藤。也許是這樣的食料味道不錯吧，隨著母親“啰啰啰”的召喚，接著就傳來豬們大快朵頤的吞食聲。父親一般這個時(shí)候都是清缸挑水。水井在田地中間，有一段坑洼的土路。一擔(dān)水挑起來，扁擔(dān)顫顫悠悠的，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快樂顫音。

水缸灌滿了，父親就會打掃庭院，刺啦啦，刺啦啦，掃帚與落葉親吻的聲音是那么悅耳。不想?yún)s驚擾了樹上的麻雀，它們在院子里起起落落，嘰嘰喳喳地叫著鬧著，與掃地的聲音應(yīng)和著。

這時(shí)，母親開始忙著燒早飯。火舌快樂地舔著鍋底，偶爾還有竹子爆裂的聲音。等到母親的粥開始飄香的時(shí)候，她就會把我們從被窩里拉起來?！霸缙鹑?，晚起三慌”，母親的教導(dǎo)，我們怎么能忘記？我們胡亂洗把臉，就捧著書在院子里讀起來——拉長的音調(diào)就像在唱山歌。對于母親這樣的說法，我們是得意的，因?yàn)樗蛔R字，只要知道我們讀書就滿足了。而一旦父親進(jìn)門，我們就得正襟危坐，字正腔圓地朗讀——父親是老師范生。即便不是，他那張臉冷下來，我們也是不敢造次的。

早飯過后，母親到塘堰洗衣服。這時(shí)，村子里就會響起有節(jié)奏的棒槌聲。那聲音響亮飽滿，似乎連那枝頭上的霜也被敲暖了——不然怎么一轉(zhuǎn)眼，香樟上就只剩下亮亮的水痕了呢？父親趕著耕牛下田去翻墑。牛兒也許是覺得寂寞，哞哞地叫著，挑逗得我們坐不住了，跟在后面去揀泥鰍黃鱔。犁溝里泥鰍現(xiàn)身了，我們就叫著嚷著撲上去。這泥鰍卻也不笨，一露頭就溜，急得我們手忙腳亂頭都撞到了一塊兒。

白天，母親除了去菜園，一般是不出門的。母親做得一雙好鞋，織得一手好毛衣，每天都有那大姑娘小媳婦上門來。家里的幾個火桶被她們霸占著，還你儂我儂地逗趣不休。她們說著笑著，我們怎么辦呢？到稻場斗雞，到野地逮兔……村子里，到處都是我們奔跑的身影，到處都是我們歡樂的笑聲。

這時(shí)，鄉(xiāng)村的小販們次第登場了?！半u內(nèi)金換鋼針，一個換三根?！必浝商糁浝蓳?dān)子來了。那渾厚、悠長的吆喝聲立即引來一群女人。他們圍在貨郎的身邊，挑選著中意的小物件，嘮著家長里短，那明凈爽朗的笑聲回蕩在村子里。這邊貨郎才走，那邊“磨剪子嘞——戧菜刀”的吆喝聲又響了起來;這邊賣麥芽糖的才到，那邊鋦匠又來了……

冬天故鄉(xiāng)的聲音雖然簡單，但并不單調(diào);雖然瑣碎，但并不沉悶，可以說是一種聽覺上的享受。今天，當(dāng)我回憶起那時(shí)那地的聲音時(shí)，才發(fā)現(xiàn)那單純而樸素的聲音是多么的美妙動聽，令人留戀——因?yàn)槟抢镉谐鋵?shí)的生活，有生命的律動，更有我快樂的童年。

（作者章中林，選自《思維與智慧》2015年第9期）

亮點(diǎn)借鑒

作者從聲音的角度寫故鄉(xiāng)的冬天，歌詠故鄉(xiāng)，頗具新意。寫作時(shí)，有以下幾點(diǎn)值得借鑒：

1.感情真摯。故鄉(xiāng)冬天的聲音，為什么能夠留在“我”的記憶深處？“因?yàn)槟抢镉谐鋵?shí)的生活，有生命的律動，更有我快樂的童年?！?/p>

2.行文思路。全文按照時(shí)間順序，從一天的清晨寫起，寫了故鄉(xiāng)冬天白天的種種聲音，這種種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傳遞出有關(guān)故鄉(xiāng)的美好記憶。

3.簡單中見豐富?！岸旃枢l(xiāng)的聲音雖然簡單，但并不單調(diào);雖然瑣碎，但并不沉悶，可以說是一種聽覺上的享受?！蹦赣H、父親做事時(shí)發(fā)出的聲音，傳遞著家庭的溫馨、和睦;鄉(xiāng)村小販的吆喝聲，傳遞著生活的簡單、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