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蘇祖榮
濕地是什么?沼澤、荒灘、洼地、蘆葦蕩……給人荒廢、荒蕪、荒野的印象。其實,濕地就在周邊,離我們很近、很親、很美:池塘、水田、海灘、綠洲、水庫、湖泊、江渚,皆為濕地。杭州的西溪西湖,北京的什剎海北海,保定的白洋淀,常熟的沙家濱,濟(jì)南的大明湖,大理的洱海,盤錦的紅海灘,云南的紅河梯田,當(dāng)年紅軍通過的若爾蓋草地,北大荒人拓荒的三江平原,橫貫?zāi)媳钡闹袊\河水系,都是濕地。
濕地指水深不足6 米的半濕半干的淺灘或淺水區(qū),是海洋向陸地的過渡帶,一個地球最柔軟的部分,一個生物最富集的地區(qū),一個食物鏈最復(fù)雜的生態(tài)系統(tǒng)。
人類因水而生,臨水而居。我們的家園——鄉(xiāng)村城鎮(zhèn)均落腳和布局在沿江沿海,而這正是濕地所在之處。濕地介于水與陸之間,濕地既是地,又飽含水份,臨江近海;既是水,又非全部水域,可以承載。介于水陸之間的濕地,有灘地可供耕作,有水源可供飲用,有水域可供漁獵,且風(fēng)光秀美,獨享水陸兩利,最宜人類住居。
濕地形態(tài)多樣,文化各異。沼澤濕地,其貌不揚(yáng),多分布在江河源頭和中下游的低洼地。沼澤含水量飽和,土壤泥濘,不便人們進(jìn)入,常被看作荒地。沼澤生長各類苔蘚、蕨類、裸子和被子植物,常見有水松、水杉、落羽杉、柳、白樺、水韭、澤瀉等,給大地披上不同層次的植物景觀。沼澤中尚有魚類、鳥類。西藏麥地卡高原沼澤是黑頸鶴、赤麻鴨、斑頭雁等珍稀鳥類繁殖地和遷徙走廊。四川若爾蓋沼澤在上世紀(jì)30年代,在這片荒無人煙的草地,一支人民軍隊克服千難萬險,完成二萬五千里征程。河北的白洋淀,山東的微山湖、蘆葦灘地,隱蔽性強(qiáng),抗日戰(zhàn)爭時期《小兵張嘎》《鐵道游擊隊》曾在這里打擊日寇,上演一幕幕活劇,威武壯烈。
濱海濕地,開闊遼遠(yuǎn)。潮間海灘生長一種獨特的森林群落——紅樹林。漲潮時紅樹林潛入海底,退潮時露出真容,一片碧綠。紅樹林能消解風(fēng)浪、凈化海水、護(hù)堤護(hù)岸、防風(fēng)減災(zāi),是海岸的守護(hù)神,又是濱海城市的一道風(fēng)景線。淤泥海灘,多為養(yǎng)殖區(qū),也是漁民們討小海的地方。當(dāng)海水退去,在開闊的海灘上,漁民們追逐海浪,撿拾魚貝,不亦樂乎。沙石海灘則多為娛樂休閑所在,北戴河海灘和青島海灘每天游人如織。毛澤東主席在北戴河暢游時,有感而發(fā),寫下“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島外打漁船,一片汪洋都不見”的詩句。福建的平潭島、湄洲島和廈門海灘、海南海灘,陽光、椰林、沙灘,構(gòu)成南國海灘文化的基調(diào)。
湖泊濕地,山色湖光。如果說江河以曲線形式,構(gòu)成陸地上縱橫交錯的水系水網(wǎng),那么,湖泊則以面的形式,對江河水網(wǎng)作重要充填,以起到貯藏、調(diào)節(jié)和防洪功能。湖泊承接上天雨露,是自然恩賜給人們最美禮物。無論是沿江沿河的洞庭湖、鄱陽湖、巢湖、洪湖,或高原地區(qū)的賽里木湖、青海湖,或洱海、滇池,無一不是風(fēng)景最為秀麗的地方,也最適合人類住居。人們在這里農(nóng)桑結(jié)合,男耕女織,或撒網(wǎng)捕魚,漁歌唱晚。“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真實再現(xiàn)魚米之鄉(xiāng)農(nóng)戶生活場景。而在高原地區(qū),在呼倫貝爾,在錫林郭勒,河流蜿蜒,湖泊如鏡,牛羊成群,飲馬河邊,呈現(xiàn)則是另一番景象。藍(lán)藍(lán)的天空,青青的草原,靜靜的湖水,這里是家,也是天堂。
人工濕地,在水一方。水田亦稱水稻田,廣泛分布在河流的中、下游平原地區(qū),如三江平原、黃河河套、成都平原、長江三角洲、珠江三角洲以及南方的農(nóng)田和山區(qū)層層疊疊的梯田,皆為水田,以種植水稻為主。稻谷為五谷之首,人類的主要食物。袁隆平的雜交水稻,即以水田為舞臺,創(chuàng)造雜交水稻一個又一個高產(chǎn)奇跡。在沿海灘涂,利用漲潮把海水引進(jìn)曬鹽池,借日光照射成鹽。鹽田是簡便的人工濕地,曬出最廉價的調(diào)味品。鹽能令味生味,食物鮮嫩可口。利用池塘,種植蓮子、菱角、芡實等濕生作物,可提供不同形態(tài)碳水化物,豐富食物種類。蓮子能食用,其荷花又具有很高的觀賞價值。在南方,幾乎所有池塘和公園水面,都種荷花。濟(jì)南的大明湖“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山色湖光躍然紙上。杭州西湖更以“十里荷花”聞名,“接天連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極盡荷花嬌艷之氣勢。
2002年世界濕地日的主題是“水、生命和文化”,濕地能貯水、調(diào)水、濾水、解水,濕地的主題是水的主題。人類居住的家園又需臨水、近水、用水、飲水,從這一視域,濕地的主題是生命和家園的主題。這種集體潛意識,使?jié)竦剡@一意象被不斷喚醒。《詩經(jīng)》“關(guān)關(guān)雎鳩,在河之洲”的洲,謝靈運“池塘生春草,園柳變名禽”的池塘,楊慎“白發(fā)魚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fēng)”的江渚,蘇軾“一聽南堂新瓦響,似聞東塢小荷香”的東塢,以及李白“二水中分白鷺洲”的白鷺洲,李商隱“巴山夜雨漲秋池”的秋池,朱自清“荷塘月色”中的荷塘,都指向濕地。究其原因,是心靈為家園所系。濕地是荒野,蠻荒神秘;濕地又是家園所在,親和貼近。作為家園和水源地,人類離不開濕地;作為荒野,人類同樣需要濕地?!耙驗榛囊笆且粋€活的博物館,展示著我們的生命之根”(霍爾姆斯·羅爾斯頓語)。也正因為有根和根脈,才有今日的開枝散葉和累累碩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