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出沒之原始時代》的時空穿越敘事探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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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出沒之原始時代》采用多維度的時空敘事手法，打破傳統(tǒng)敘事的時空限制，將空間形態(tài)和時間跨度完美結合，把現(xiàn)實與原始時空交錯并重新組合拼貼，獲得了動畫電影敘事的新奇感，為不同年齡層次的受眾營造了一場穿越時空的視覺奇幻之旅。影片通過時空穿越敘事拓展了冒險空間、書寫出人文關懷、挖掘了社會問題，從而使影像在契合時代脈搏的同時表現(xiàn)出對各種社會現(xiàn)實問題的深刻思考。

上下四方謂之宇，古往今來謂之宙。所謂“宇”就是空間，所謂“宙”便是時間。任何一部電影要講好故事，其中一個重要環(huán)節(jié)就是對時間的“雕塑”和空間的“打磨”。對時間畸變的富于匠心的營造，直接奠定了影片對故事重心的選擇，對空間藝術的物象之美的刻畫，決定了敘事的個性和話語魅力?！缎艹鰶]之原始時代》主要講述了光頭強、熊大和熊二三位主人公闖入原始時代的冒險故事，通過時空穿越敘事帶給觀眾夢幻般的視覺體驗。這種敘事方式可以在不同時間向度上穿行，也可以在不同空間標度上落腳，主人公在異域空間完成了內心的追求和夢想，將古人所謂的“一枕黃粱“進行了現(xiàn)代的演繹，把可見的現(xiàn)實世界和不可見的虛幻時空交錯并重新組合拼貼，觀眾帶著無限的想象力在不同的時間和空間中遨游，將天馬行空般的敘事特性發(fā)揮到極致。影片通過時空穿越敘事拓展了冒險空間、書寫出人文關懷、挖掘了社會問題，從而使影像在契合時代脈搏的同時表現(xiàn)出對各種社會現(xiàn)實問題的深刻思考。

一、時空穿越敘事拓展冒險空間

動畫電影“大部分敘事預先要求一個空間環(huán)境，以此接納賦予敘事特征的時空轉換過程”。①然而，中國動畫電影在塑造冒險空間時往往過于重視技術，新技術的運用可以給觀眾帶來視覺上的享受，但是“技術每時每刻都在改變，能夠娛樂觀眾的不是科技本身，關鍵是你怎么運用科技來娛樂觀眾?！雹诶纭缎艹鰶]之變形記》采用了最先進的3D技術表現(xiàn)微觀世界，但是由于冒險空間的塑造不夠，使光頭強、熊大和熊二變小之后在微觀世界里的冒險片段并不出彩，直接影響整部影片的質量。所以，技術應用的終極目標是服務好敘事，冒險空間的拓展可以為情節(jié)的發(fā)展和角色的塑造提供展示的舞臺。

《熊出沒之原始時代》海報

同樣是冒險類題材的《熊出沒之原始時代》克服了冒險空間狹隘的問題，通過時空穿越敘事刻畫出原始時代。影片開端便出現(xiàn)一只在空曠草原上馳騁的小豬，這只小豬不慎撞上了光頭強、熊大和熊二，隨即畫面中出現(xiàn)了無邊無際的原始草原、猛犸象和劍齒虎，這些形象代表著洪荒時代。可以說影片在豬年通過小豬這個形象拉近與觀眾的距離，又通過原始草原的塑造吸引觀眾進入冒險空間，使洪荒時代的空間形象更加的逼真和立體?！缎艹鰶]之原始時代》在時空穿越敘事并非停留在塑造一個唯一的空間環(huán)境，而是通過原始空間與現(xiàn)代空間之間的對比，為故事的后續(xù)發(fā)展奠定基礎。以白熊洞為現(xiàn)代空間，洞內刻有很多原始壁畫，光頭強作為一名導游，和熊大熊二正在賣命地宣傳和介紹著這些原始壁畫。為了消解現(xiàn)代空間與原始空間兩者之間的鴻溝，現(xiàn)代空間的呈現(xiàn)必須為穿越到原始空間服務。壁畫上展現(xiàn)出很多現(xiàn)代元素，比如自行車、熱氣騰騰的火鍋和999牌感冒沖劑等等。這些符號為穿越到原始空間作鋪墊，使穿越的過程更加真實自然，易于觀眾接受。穿越的動作由總是闖禍的熊二引發(fā)，他正坐在椅子上休息，突然被一只蝴蝶所吸引。誰知這只翩翩起舞的蝴蝶一下子飛進了原始壁畫里，帶他們來到原始時代，冒險空間得以真正展開。這只逼真又夢幻的蝴蝶在整部影片中出現(xiàn)過三次，每一次的出現(xiàn)都預示著兩個空間之間的轉換，使觀眾沉浸在影片所構筑的冒險空間里。冒險空間的擴展無法用時間的長短來衡量，但可以通過細節(jié)描寫使冒險空間在觀眾腦海中不斷成形，最后順理成章地完成穿越。也就是說，整個“無意識穿越“構筑的敘事大廈必須要有現(xiàn)實生活中微小事物來勾連，否則就如無源之水，無法獲得觀眾的認可。

動畫《熊出沒之原始時代》劇照

冒險空間細節(jié)的鑄造使穿越時空敘事更加立體和飽滿，能夠為角色的設計形成支點，并進一步促進故事的發(fā)展?！缎艹鰶]之原始時代》在空間敘事中通過環(huán)境與主人公互動的設置，為角色的性格塑造做了鋪墊和強化。譬如來自現(xiàn)代世界的熊大與原始森林產(chǎn)生的戲劇沖突，一直生活在現(xiàn)代森林的熊大到了原始時代顯得格格不入，他昂首闊步走在森林里，卻被奇異的動物戲弄得洋相百出，饑腸轆轆的熊大因為偷吃果實碰到了不能踩的荷葉，他在原始森林可算是吃盡了苦頭。環(huán)境的烘托表現(xiàn)出主人公進入冒險空間的不適狀態(tài)，有利于塑造飽滿的人物形象，也有助于情節(jié)的進一步發(fā)展。細節(jié)的刻畫可以推動整部影片角色的生命力和感染力，加強角色與冒險場景之間的交流與互動，進一步提升影片營造的視覺趣味。探索和開創(chuàng)影片所塑造的場景空間是冒險故事的基礎，冒險空間的塑造可以強化冒險氛圍，讓角色在空間形態(tài)中大展身手。

二、時空穿越敘事書寫人文關懷

隨著社會的不斷發(fā)展和物質水平的不斷提升，受眾在觀影過程中更注重精神和文化方面的需求。穿越作為一種新型的電影類型，由于涉及多個維度的時間和空間，每一個維度的時空都承載著不同的社會歷史文化內涵，不同空間和時間的人們也有著不同的思想文化觀念，通過穿越這種形式產(chǎn)生文化觀念的碰撞，可以使現(xiàn)實中不可能發(fā)生的事情在電影中看起來真實可信，通過穿越營造一個與現(xiàn)實截然不同但又真假難辨的奇幻夢境，例如《穿越時空的少女》和《你的名字》，這兩部動畫電影中多元時空的跳躍敘事，為觀眾提供超越現(xiàn)實的心理慰藉和滿足。但動畫電影的觀眾大多是低齡兒童，其內容在傳播過程中容易影響他們的成長。因此，如何正確處理時空穿越敘事所傳達的思想內涵就顯得尤為重要。

時空穿越敘事手法在動畫電影中不能一味尋求感官刺激，應該如潺潺涓水一般溫潤觀眾的內心，哺育孩童的精神世界，通過娓娓道來的故事內容發(fā)揮電影的教育功能，承擔起傳遞正能量的作用?！耙园闳舻幕鹁?，照亮內心，有些東西不會過時，如愛、希望、友情……”。《熊出沒之原始時代》就為受眾打造了一部外表精致，獨具想象力的動畫影像，內在則包容著濃厚的情感元素，充滿人文關懷，傳遞出積極樂觀的生活態(tài)度。在精致畫面的背后，加入了對人和命運的思考，傳遞勇敢堅毅的正能量。影片中熊大與飛飛之間的友誼折射出現(xiàn)實生活中的很多普通人的影子。在穿越到原始時代后，熊大與飛飛結識，歷經(jīng)艱難跋涉找到了自己的伙伴們，并陪著飛飛尋找勇氣果。最終狼族與原始人之間展開的斗爭，使他們明白：所謂的勇氣果就是發(fā)自內心的責任與愛形成的外在表現(xiàn)，不是外在的事物所能夠內化的精神世界。整個故事所傳遞的思想內涵通過普世的價值引起受眾的共鳴，運用時空穿越敘事方法擴展了人的生命邊界，跨越時間與空間，搭建了一座友誼的橋梁，這座橋梁成為故事永恒的主題。

“穿越”最早出現(xiàn)時是基于人們長久以來對人類生存環(huán)境的思考和探索。《熊出沒之原始時代》除了表現(xiàn)了樸素的情感還傳遞出對大自然的敬畏之情。無論身處哪一個時代，我們都應該肩負起保護大自然的重任。為了維護原始部落不受狼族的侵害，光頭強、熊大和熊二通過自己的勇氣和智慧戰(zhàn)勝惡勢力，維護了原始森林的安寧。這部表面上表現(xiàn)友誼的動畫電影，其背后的隱喻潛移默化影響著觀眾，告誡人類應該與自然界和諧相處。這個世界萬物都是同生存的，人不可能脫離環(huán)境而生存。即使進入原始社會，光頭強、熊大和熊二依然要學會保護森林，就像小狼飛飛所說：“這些樹葉都是有生命的，它們正在默默守護我們?！北緛硎欠ツ竟さ墓忸^強來到原始森林之后，也被原始時代人們對森林的敬畏而感化?！缎艹鰶]》系列動畫片自開播時就本著宣傳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主題為出發(fā)點，《原始時代》中自然萬物在原始森林中都閃耀著靈性，特別是小狼飛飛和原始人類和諧友好共處的場景，進一步體現(xiàn)了人與自然，人和動物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的美好愿景。動畫電影通過時間與空間的共存?zhèn)鬟_出深沉厚重的主題內涵，教育現(xiàn)代社會的人類要尊重一草一木，與其他物種共生存。

三、時空穿越敘事挖掘社會問題

動畫《熊出沒之原始時代》劇照

很多中國動畫電影之所以飽受詬病，主要在于故事遠離現(xiàn)實生活，人物設計不接地氣，敘事破綻百出，表現(xiàn)時空穿越時容易落入一味營造夢幻的窠臼，而忽略穿越與當今社會的同頻共振?！坝^眾希望在虛幻的視覺體驗中，看到一切與自身相關的現(xiàn)實境遇，希望通過這虛幻的視覺效果得到一個預設性的解決方式?！雹蹫榱烁玫嘏c當下觀眾達到共鳴，動畫電影在表現(xiàn)時空穿越時除了營造奇幻的夢境之外，還需要更多地對當代生活進行摹寫、重組和別具只眼的關照?！缎艹鰶]之原始時代》將當代現(xiàn)實生活與穿越時空完美結合，準確把握了現(xiàn)實與虛幻之間的尺度，給觀眾提供了當下現(xiàn)實生活的影子，如史前巖畫上出現(xiàn)自行車、火鍋、999牌感冒沖劑等現(xiàn)代社會符號，將這些現(xiàn)代生活中的符號與壁畫上的原始空間形成一個虛擬共存體。不僅可以使電影時空敘事的生命流程得到成倍的延伸，使現(xiàn)實的人們得以拂去歷史車輪的無情屏障，與自己的祖輩先民構成一種對話；也使原始社會的人類跨越時間的限度，將生命歷程延伸入21世紀。

時空穿越的敘事影片中，必然會出現(xiàn)多個空間，如何合理利用不同空間之間的關系就顯得尤為重要?！缎艹鰶]之原始時代》中形成兩個空間權利體系——現(xiàn)代社會和原始社會，兩個權利體系之間相互包容又相互抗衡。首先，影片表現(xiàn)了兩種權利空間共存的可能性。比如穿越到原始社會的主人公光頭強，帶著手機與原始人跳舞、聽音樂，過著現(xiàn)代人的生活。通過“手機”這個現(xiàn)代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符號，來展示信息對人類生活的權利控制。手機不僅是景觀社會的產(chǎn)物，更構成了人的新“器官”。手機這個現(xiàn)代社會符號正是鮑德里亞所謂的符號拜物教，這個符號遮蔽了社會的真實關系。影片中穿越到原始時代的光頭強帶來的手機引起了全人類的“供奉”，對手機的迷戀沒有時代的界限。手機來到原始社會被披上了上帝的外衣，不僅幫助光頭強免受血光之災，還讓他成為原始人類心目中的英雄。在這里手機作為現(xiàn)代社會的符號，穿越了時空關系來到原始社會，依然徹頭徹尾地顯現(xiàn)出它那拜物教的特質。手機可以驅趕入侵原始部落的外部勢力，可以通過播放音樂釋放原始人類的天性。但是在人類享受手機的便利時，也受到這個新器官的桎梏。當手機沒電后，所有人都感到失落不知所措。

敘事是人類認識世界的基本途徑，好的敘事內容可以起到寓教于樂的作用。手機作為現(xiàn)代社會的產(chǎn)物，雖然來到原始社會，但它的生命力是有限的，手機無法充電使它的命運注定如曇花一現(xiàn)。原始空間無法承載現(xiàn)代社會的手機構筑的權利體系，在這里人與人之間的情感才是最牢不可破的。手機的消解似乎在告誡觀眾：“我們身處于控制之中，卻自以為是自由的。這種權利無聲無息，卻更加牢固?！雹苁謾C作為游走于現(xiàn)實與原始社會兩個時空的符號，帶給觀眾超越現(xiàn)實的心理慰藉，同時也使穿越敘事更具時代精神意味和教育意義。

《熊出沒之原始時代》通過拓展冒險空間、書寫人文關懷、挖掘社會問題，旨在豐富當今人類的生活，使觀眾感受到“新的時空現(xiàn)實”的存在，在這個新的虛擬時空中灌注人類審美本質的力量。“我們每個個體正是那承載了過去、見證著當下，又指向未來的存在。歷史中的生命個體總在以他們各自鮮活的人生、體驗、思考和今人在對話，我們感受到他們的智慧，同時，建構著屬于我們自己對歷史文化、對當下社會的心理情感和價值的判斷。”⑤穿越時空的敘事手法可以使我們在與歷史對話的同時更好地審視自身，在這個屬于人類自己所創(chuàng)設的時空之中，無論以什么樣的內容為主題，都不應該只把娛樂作為創(chuàng)作的標桿。這就要求時空穿越動畫電影既要講好一個通俗易懂的故事，又要其具有現(xiàn)代敘事意義上的深度性和復雜性，從浮躁的娛樂快餐文化中逃離出來，去品味精神文化的盛宴，表現(xiàn)對各種現(xiàn)社會現(xiàn)實問題的深刻思考。

注釋：

① [加]安德烈·戈德羅：《什么是電影敘事學》，劉云舟譯，商務印書館2010年版，第120頁。

② 破解皮克斯動畫工作室的文化密碼，http://news.mtime.com/2015/11/19/1549222-al.html，閱 覽 日 期 ：2019年8月1。

③楊曉林：《中國動畫電影如何講好中國故事》，《上海藝術評論》2016年第5期，第8頁。

④ [法]米歇爾·?？拢骸兑?guī)訓與懲罰》，劉北成譯，三聯(lián)書店 2018年版，第34頁。

⑤ [德]海德·格爾：《存在與時間》，陳嘉映譯，三聯(lián)書店2018年版，第9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