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拉
“去終南山隱居”曾一度成為一種風(fēng)潮,似乎當(dāng)Wi-Fi、燈光、鋼鐵城市、網(wǎng)絡(luò)段子沒有辦法緩解焦慮、拯救內(nèi)心的時候,一些人就選擇在大自然的山水間追尋精神上的桃花源。
其實自古以來,一直不乏文人墨客隱居山林尋求避世。不過古人云:“小隱隱于野,大隱隱于市?!鄙碓诤翁幉恢匾?,重要的是心在何處,古人很早就明白,如果不能問道終南山,那就把山水搬到自己家中。
柳宗元:愚公的“桃花源”
唐代八大家之_的柳宗元便是如此。
公元805年,因為“永貞革新”失敗,柳宗元被貶為永州司馬,剛到永州的頭五年,因為相信自己還能重回長安,他一直寄居在龍興寺,隨著時間的推移,回京希望渺茫,他才“甘為永州民”,在瀟水西岸購置了土地正式定居。
不過他可不是隨隨便便買塊兒地,蓋個房子這么簡單。既然在政務(wù)上沒有什么實權(quán),又遠離中原而一時半會兒走不了,那索性就在這片荒蕪之地好好經(jīng)營,認真規(guī)劃建一個“桃花源”出來。
在陶淵明的“桃花源”中,群山、溪流、良田屋舍、幽林樹花都是必不可少的意境。柳宗元在建造自己的“理想國”時也是精心構(gòu)筑,光是前期的選址規(guī)劃就精心籌謀。
根據(jù)自然環(huán)境選擇溪水,依泉而建池,疏通溝渠,建造池塘,池中筑島,購買小丘,建造堂、亭……他自比移山的“愚公”,因此將他門前的溪水命名為“愚溪”,一邊的小丘為“愚丘”,連著“愚泉、愚溝、愚池、愚堂、愚亭、愚島”一起即為著名的“永州八愚”。
正如他《愚溪詩序》中所描述“嘉木異石錯置,皆山水之奇者”。建造時又是因地制宜,追求自然而然的狀態(tài)。
對于柳宗元來講,居住的環(huán)境與人之間有著相互的影響,一如他在《潭州東池戴氏堂記》中所述,“地雖勝,得人焉而居之,則山若增而高,水若辟而廣,堂不待飾而已奐矣?!?/p>
居所可以看作是居住者品德的體現(xiàn)。正如與他并稱“劉柳”的劉禹錫在《陋室銘》中所描述的那樣,“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p>
蘇軾:自辟雪堂,領(lǐng)略八荒之趣
同樣是為自己筑屋建樓,“烏臺詩案”之后,蘇軾被貶黃州,這次仕途上的打擊也成為他人生的重要轉(zhuǎn)折點。也正是在這黃州東坡的高崗處,他建造了自己的“歸園田居”一一雪堂。
據(jù)說原本這里是一片荒廢的菜地,蘇軾將其休整一番,用墻圍起,因為在大雪時節(jié)建造而成,因此命名為雪堂,還在堂屋的四面墻壁上畫滿了雪。
在《雪堂記》中,蘇軾就描繪了居于其間的日常:或坐或躺,環(huán)顧四周都是雪,有的時候伏在幾案上睡著了,半夢半醒間,人生仿佛雪花沒有著落,飄飄然卻又悵然若失。
可見,蘇軾修建雪堂時的心境與柳宗元完全不同,筑屋建樓更像是在回答自己一個人生哲理的問題。正如文中所說,無論是游歷遠方,還是居于雪堂,重要的是心意如何?!坝嘀颂?,追其遠者近之,收其近者內(nèi)之,求之眉睫之間,是有八荒之趣?!苯柚┨靡馊ぃ瑢⑦h景收到近處,把近景收到堂中,睜開眼睛,就能領(lǐng)略天下四方的神趣。
借著雪堂的凌冽之景,洗滌心中的郁悶憂愁。蘇軾想要的正是雪的意境.不是為了逃避世上所有的事務(wù),而是要躲開世上的機鋒。廢園建堂,蘇軾真正是在大隱隱于市。
園林雅集,群賢畢至
在古代,詩人、畫家遍游名山大川后,將他們移植到庭院之中,用寫意的方式構(gòu)建“多方勝景,咫尺山林”,文人造園也成為中國園林的獨到之處,所謂“足不出戶,遍游山水”。
如果說什么最能夠表現(xiàn)這種造園意趣,那就是于這些庭園之中進行會友雅集這樣的文壇聚會了?!段鲌@雅集圖》就描繪了這樣的盛景。
北宋元豐年間,駙馬王詵在府邸西園中召集了一場文壇集會,賓主十六人幾乎囊括了當(dāng)時的文壇巨星,有蘇軾、蘇轍、黃庭堅、秦觀、李公麟、米芾、蔡肇、李之儀等等。十六人在假山池塘、亭臺樓閣、古木幽林之間,或是一起欣賞李公麟的畫作,或是在古樹下傾聽道士陳碧虛彈阮咸古曲……李公麟將當(dāng)時的盛景畫了下來,后世文人畫家代代臨摹不斷。
西園雅集既是北宋時期最大的一次文壇盛會,也成為了古代中國三大雅集之一。第一是東晉時期的蘭亭集會,第二則是元朝末年的玉山雅集。
元朝末年,一位名叫顧瑛的“土豪”在昆山建了一座私家園林,取名為玉山草堂。據(jù)記載,草堂內(nèi)包括各式各樣的亭臺樓閣、假山池塘、畫舫、小蓬萊島等等景致,比起蘇州的留園早一百多年,比拙政園早兩百多年,可以看作是江南園林的鼻祖。
玉山草堂是在顧瑛舊宅“小桃源”的基礎(chǔ)上修建的,據(jù)說是從元初畫家錢選的《浮玉山居圖》中得到啟發(fā)而建成。畫作本身就具有在山水叢林中逃避世俗的意境,在元末年間,修建這樣一個精致的園林,可見顧瑛內(nèi)心的想法。
建成之后舉辦的玉山雅集也幾乎匯聚了元末江南有名的文人雅士,倪瓚、張渥、王蒙等人都在,比西園雅集還多了色目人、蒙古人。一邊是大廈將傾的危機,一邊則是遁世于山水的詩酒茶,結(jié)合元末動蕩的時代背景,玉山雅集更多了一點特殊的意味。
孔子曾說“智者樂山,仁者樂水”,山水是自然的形象和代言,呵護著所有的生命,是人類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生存、發(fā)展、情感乃至精神和文化的保障和源泉。心中有山水,自然就能開辟出一處安逸之所。(資料來源:《國家人文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