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賣豬

□

在鄉(xiāng)下，豬養(yǎng)大后捆了整個賣給屠夫，不但省事而且合算。如果自己宰了賣肉，雖然價錢好些，但要吃掉不少，反而賣不了那么多錢。

母親很會養(yǎng)豬，最重的一頭竟養(yǎng)到了498斤，宰殺時把板凳都壓斷了。雖然費了不少周折，卻成了母親會養(yǎng)豬的佳話。那時賣豬是我家的重要收入，為了多賣些錢，母親總是算了又算。不過母親和村里大多數(shù)人家不同，雖然整個賣省事合算，但她更愿意把豬宰了自家賣肉。

每次宰豬賣，母親會提前幾日和左鄰右舍、至親好友打好招呼，要他們過來幫忙。說是幫忙，其實是請大家來吃飯。到了那天，幫宰豬的只有幾個人，吃飯的則有兩三桌。隔壁的伯母，村里的大嬸，還有小孩子們，都請來了。宰豬幫不上手腳，就幫忙做飯吃。燒火的燒火，炒菜的炒菜，家里就像過節(jié)一樣，好不熱鬧。

豬宰后，母親請人先把整個豬稱一下，這叫毛重。褪掉毛后剖開，取出內(nèi)臟、砍下豬頭豬腳后再稱一次，這叫凈重。豬頭、豬腳、豬油還有豬肚、豬腰、豬心等內(nèi)臟都要一一過秤。母親要把這些東西一樣一樣收拾好，哪些要賣，哪些留下，都要計劃好。母親養(yǎng)的豬又大又肥，伯母大嬸們一邊幫著收拾，一邊評頭論足，夸贊母親會養(yǎng)豬。這是母親最為享受的時候，她也不失時機的分享養(yǎng)大這只豬的點點滴滴。

豬宰好了，飯也搞得差不多了。養(yǎng)的豬又大又肥，母親心情自然很好，因而這頓飯也特別豐盛。剛宰的豬肉熬湯又鮮又香，隔幾間房都聞得到。豬肝、豬肚等內(nèi)臟比豬肉要貴很多，但母親毫不吝惜，會炒些下酒?？吹酱蠹页缘脻M嘴流油，臉上通紅，母親別提有多舒爽了。一頓飯，自然要吃掉不少肉，母親還要送點東西給大家。如割點豬肝給這家，留點豬肺給那家，或是端上一碗豬血，或是割上一截豬腸等等。雖然不多，但大家也樂意接受。

母親辛苦把豬養(yǎng)大，把肉賣了，豬身上的其它東西送了，自家留的很少。有一次宰豬賣，因為是自家養(yǎng)的土豬，妻子希望把豬腰留給孩子吃。母親把東西一送，發(fā)現(xiàn)還有兩家漏了。她一狠心，一家一個豬腰，再加點豬血豬腸，分別送過去了。妻子嗔怪母親：“您也真是的，自己沒有落下什么，連唯一的孫子都不顧了?！蹦赣H有些歉意的說：“自家人好說，下次宰豬一定把腰子留給我的孫子吃。”

把豬賣掉后，母親先數(shù)數(shù)這豬養(yǎng)了多長時間，再數(shù)數(shù)賣了多少錢，看看是否合算。妻子這樣對母親說：“媽，有什么算頭。如果把豬整個賣，要多好多錢呢。自己賣肉，吃掉那么多，還要送人，多不劃算呀。”

母親卻說：“千勺潲，萬勺糠，養(yǎng)大一只豬不容易，連毛都沒有看到一根，賣的錢再多心里也不舒服。自己賣肉確實要吃掉不少，送掉不少，但送了人情。我們養(yǎng)了大豬，讓大家也跟著樂樂，有什么不好？如果人情都沒有了，日子過得又有什么意思？”

在母親看來，養(yǎng)豬不僅是為了賣錢，還要享受其中的快樂，并且把這種快樂分享給他人。雖然少賣些錢，但有了快樂，有了人情，日子過得才有味道。

母親的話雖然樸實，卻說出了生活的本質(zh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