岜字山摩崖題壁書法遺跡及其藝術(shù)價值探析

蔡維維　常瑩

摘 要：位于廣西崇左市大新縣恩城鄉(xiāng)的岜字山崖壁上至今遺留有多處元明時期恩城土司及當?shù)匚娜四偷念}壁書法墨跡，它是考察元明題壁書法的重要實證，具有豐富的書法藝術(shù)價值。總體來看，岜字山摩崖題壁書法遺跡，既有魏晉從容之遺韻、唐楷沉著之雄強，又有明代草書豪放之性情，整體表現(xiàn)為奇崛而多元，從書法藝術(shù)的角度來分析這些題壁書法作品的美學品質(zhì)，對于當?shù)孛褡逦幕厣耐诰蚓哂泻芎玫慕梃b意義。

關(guān)鍵詞：岜字山摩崖;題壁書法;遺跡;美學

基金項目：本文系2018年廣西高校中青年教師基礎(chǔ)能力提升項目“左江流域石刻資源的藝術(shù)特色研究”（2018KY0636）階段性研究成果;2018年廣西民族師范學院校級科研項目“‘借古開今——左江流域石刻旅游資源開發(fā)研究”（2018YB011）階段性研究成果。

一、引言

題壁書法指題寫在粉壁、石壁、門窗等立式實體上的墨跡書法，它和中國古人傳統(tǒng)上以簡、絹、紙為載體的書法作品相比具有鮮明的形式特征。例如它的表現(xiàn)性更強，文字和天然環(huán)境結(jié)合度更高;它對書寫者即興創(chuàng)作的要求更高，展示空間更開闊等。突出的展觀效果和獨特的藝術(shù)魅力，使之成為漢魏至宋唐時期書法表現(xiàn)的常見形式，并廣泛流行。在造紙印刷技術(shù)不發(fā)達的情況下，我國先人曾嘗試過甲骨刻字、器物銘刻、竹木簡書、碑碣石刻、題壁等不同形式的非紙質(zhì)書寫方式，但最后都因不便傳播和記錄而被紙取代，題壁書法同樣面臨難以保存的問題，侯開嘉先生曾撰文：“唐以后題壁書法的原跡早已毀滅，不可能希望哪一天從地下挖掘出來重現(xiàn)昔日的風采?！敝袊糯鷳?zhàn)亂頻發(fā)，每次戰(zhàn)亂過后墻壁門窗的毀壞首當其沖，加之歲月的風化，人們只能從一些文獻記載中了解古代題壁書法，能看的見的古代題壁書法實物則非常少，這也是當代學術(shù)界對古代題壁書法的研究比較薄弱的一個主要原因。然而，近些年在我國西部地區(qū)左江流域發(fā)現(xiàn)一些題寫在崖壁上的墨跡書法作品，這里的書法作品最早可追溯到元至正九年（1349），還有一些題款處被毀亦或未落題款的題壁書法，書寫年代至今仍是個謎，這些書法墨跡歷經(jīng)幾百年滄桑，至今仍有相當部分依稀可辨，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跡。目前，一些左江流域的本土學者已經(jīng)開始關(guān)注這些石刻資源，但多是從土司文化、歷史價值等方面進行研究，本文欲從書法藝術(shù)價值的角度來分析這些題壁書法作品的美學品質(zhì)。

二、岜字山摩崖石刻資源——左江流域題壁書法遺跡

位于廣西崇左市大新縣恩城鄉(xiāng)政府東南面500米處的岜字山摩崖上，留有元明時期恩城土司（土官）及當?shù)匚娜四偷念}壁書法和石刻詩文50多首， 還刻下了罕見的恩城土州第七代土官趙?；莸?個手掌印和1個腳掌印。岜字山石刻中的題壁書法墨跡書體包括楷書、草書和行書三大類，以行、草書居多，風格各異。因年代久遠，又裸露于戶外，這些題壁書法作品有很多字跡已斑駁不清，難以識讀，但古人精妙的用筆方法和崖壁上墨跡書法的線條美感依然讓人贊嘆不已，這些信手題壁的詩文墨寶，表現(xiàn)了當時當?shù)匚娜四偷臅鴮戯L采和豁達胸懷，是開在邊疆地區(qū)的文化之花，其中的用筆特點、線條特點和結(jié)字特點值得我們品讀玩味，豐富的書法美學價值為當?shù)氐奈幕_發(fā)提供了寶貴的資源。

三、岜字山摩崖題壁書法美學品格分析

總體來看，岜字山摩崖題壁書法具有豐富的書法美學價值，既有魏晉從容之遺韻、唐楷沉著之雄強，又有明代草書豪放之性情，整體表現(xiàn)為奇崛而多元。具體到每幅作品，則宛如人各有面，各盡其態(tài)。以下，我們按書體分類，選其代表者分述之：

（一）從容——行書作品中的書法美學

從容之美在書法作品中的體現(xiàn)，最早可溯源于魏晉時期的尚韻之風，書法史中津津樂道的“魏晉風度”所描述的正是一種從容不迫、超然世外的美學理想。正如孫過庭評王羲之書法“志氣平和，不激不厲，而風規(guī)自遠”，那樣，朱熹評價王羲之書法為“從容衍?！?，可見從容之美同自然之美、平和之美、衍裕之美具有異曲同工之妙。岜字山摩崖石刻中的行書題壁書法作品多數(shù)為文人詩和題字落款，雖受時間久遠和風化的影響，難以辨識全文，但其單字和筆畫線條中表現(xiàn)的從容之美則歷經(jīng)數(shù)百年而風韻猶存。如圖1，“巫山如見口，千里本想思”句，該題名位于岜字山摩崖北部山腰處，行書，因石壁脫落有一字已不能辨識，此句書法用筆嫻熟精湛，步追右軍筆法而得魏晉遺韻，線條溫潤凝練，方圓相濟，外柔內(nèi)剛，布白疏朗從容，是此地行書題壁作品中不可多得的精品。

如圖2《洪武四年三月同僚口口游此吟》題壁作品，位于岜字山摩崖北部山腰處，行書，字跡清晰。洪武四年為1371年，這副題壁書法作品用筆優(yōu)雅從容，線條飛動流便，圓重互換，俊秀多姿，灑脫勁挺。結(jié)體開合有度，寥寥數(shù)字，卻有明代書法家董其昌的神采。

（二）豪放——草書作品中的題壁書法美學

豪放的美學理想在書法作品中體現(xiàn)的是一種無拘無束，率真的性情，恣意縱橫的筆墨效果，如果再加上所書詩文內(nèi)容的磊落灑脫，浩然氣概，此草書作品才能達到“真力彌滿，萬象在旁。前招三辰，后引鳳凰”的美學高度。岜字山摩崖石刻中的草書題壁書法作品雖有很多字難以辨識，但通過所書寫的筆墨效果加上周圍崖壁的險峻環(huán)境之襯托，氣勢豪放的現(xiàn)場效果依然能讓觀眾嘆為觀止，這里的草書以表現(xiàn)率意性情為旨歸，最能體現(xiàn)書家的思想感情和精神意趣。

《月臺榜書題名》，位于蓬萊仙境題名北側(cè)山腰略高處，草書，字如斗狀，字跡清晰，筆力遒健，注重粗線條的質(zhì)感和韻律，整體風格質(zhì)樸而雄強。豪放有余而風力猶存。通過月字草法用數(shù)字三加一點狀是明代人以后才出現(xiàn)的寫法，故該題名雖無落款，但書寫年代可推斷為明代以后，在該題名附近有多首詩文提到月臺，如附近有題壁詩云：“月臺頂上訪仙靈，縱步憑高見水口，今日與君游勝境，大都宜醉不宜醒?！笨梢娫擃}名在歷史時期已經(jīng)存在。

《大字草書題壁（無落款）》作品（圖3），位于《月臺榜書題名》北側(cè)山腰略高處，有大字草書數(shù)十行，高不能視，考察期間筆者曾借助當?shù)匚幕块T工作人員搭建的腳手架才能觀賞部分草書遺跡，現(xiàn)展示局部字跡較清晰處進行藝術(shù)特征分析。從線條效果來看，這里的草書題壁作品用筆中鋒為主，輔以側(cè)鋒取勢，鋪豪調(diào)峰動作自然，一氣呵成，線條渾厚飛動，氣勢豁達開張。筆畫不計工拙，率意而書，具有明代草書大家王鐸之神采，草書整體風格字勢雄偉，傲然佇立。

（三）沉著——楷書作品中的書法美學

朱良志認為：“沉著乃藝術(shù)之勝境，如書法之下筆有頓挫之致……得沉著之韻，必痛快，必凝重，實實在在，爽爽快快?！背林拿缹W品質(zhì)在岜字山摩崖石刻的楷書題壁書法作品中多有體現(xiàn)，《蓬萊仙境（致）》作品（圖4），該題名位于岜字山摩崖東部山腰處，單字長約55厘米，寬約40厘米，楷書，筆跡清晰，筆力渾厚，整體風格沉著痛快，氣勢奪人。境字最后一筆勾挑處具有顏體勾挑特征，從其起收筆和勾挑處寫法可知，書法出處同為顏體一脈。最后一個“致”字，因墨色同前四字差別較大，捺畫寫法同蓬萊二字捺畫寫法區(qū)別較大，故推斷為非同一人同一時期所寫。

《長壽巖榜書題名》作品，該題名位于《蓬萊仙境（致）》南側(cè)山腰處，墨跡邊緣處有雙勾刻邊的痕跡，“明人摩崖特點在于陽刻雙鉤鐫刻”，因此可初步推斷為明人手跡。題名書法為楷書結(jié)體，勾挑筆畫不明顯，轉(zhuǎn)折處帶有隸意，整體風格敦厚典雅，古意盎然。其中壽字寫法并進行比較特殊，通過書法字典查詢歷代名家壽字寫法比較，唯有顏真卿將壽字繁體中間的口按工的寫法處理，同時比對“長、巖”二字的寫法，題名作者應師出顏體一脈。

四、結(jié)語

在搜尋整理這些遺跡的過程中我們發(fā)現(xiàn)，左江流域有很多書法石刻資源還處于無人保護的開放狀態(tài)，有很多已經(jīng)受到不同程度的破環(huán)。如在岜字山摩崖石刻處發(fā)現(xiàn)4處題壁書法有落款卻被人為涂抹破壞導致不能辨識，還有這些書法墨跡書寫水平粗劣，繁簡體混用，疑為現(xiàn)代人所為，這些都給文物遺跡甄別帶來了不同程度的干擾。因此，對岜字山摩崖石刻的開發(fā)與保護勢在必行。

岜字山摩崖石刻中的題壁書法作品從時間上看屬于元明時期當?shù)赝了竟賳T和文人墨客留下的文化遺產(chǎn)，其蘊含的藝術(shù)價值、文學價值、文獻價值都值得我們進一步去挖掘和研究。這些書法作品的作者雖無歷史名家名人，但其遺留下來的民間書法美學信息同樣值得我們?nèi)リP(guān)注和保護，畢竟，同北方相比，在西南邊疆地區(qū)文化性歷史遺產(chǎn)相對薄弱的環(huán)境下，哪怕是古人留下的吉光片羽，都是彌足珍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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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

蔡維維，廣西民族師范學院美術(shù)學院。

常瑩，廣西民族師范學院歷史文化與旅游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