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而至的瞬間

有一些忽然而至的瞬間，由于出乎意料，由于時間短暫，所以也就格外讓人慨嘆，讓人珍惜。

前些天，我照例在太陽落下前去小徑鍛煉，秋日里的小徑被低落的蟬鳴襯得格外安靜。這條小徑長滿了叫不出名字的野草，卻連一粒星子般大小的花朵都沒有，所以，我每每抬頭，看見眼前飛著的總是惹人生厭的很小的蟲子。不料，當(dāng)我正想離開時，回頭一瞥，忽然，發(fā)現(xiàn)一群白色的蝴蝶從野草深處飛起，就像是從地底里鉆出來似的，它們呼啦啦地飛著，忽高忽低，成群結(jié)隊，就在我驚訝之際，它們已經(jīng)向西飛去，落日的余暉將它們?nèi)境闪艘鄣慕鹕凰查g，已然化作了云彩。

我那天乘地鐵，列車到站后，門一打開，司空見慣的情形立刻出現(xiàn)：沖進(jìn)車廂的乘客爭先恐后地?fù)屪?。一位母親占到位子后，拉過她的孩子去坐，可是，她的那個大約八九歲的兒子非但堅決不坐，而且還讓他的母親站起來，他指著位子上面的告示說，這是愛心專座，只有老弱病殘孕者才能坐的。兒子倔強(qiáng)地站立著，他的母親猶豫了一會，結(jié)果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這件突發(fā)的事情讓許多乘客感到詫異，一時間，車廂里靜默無聲，也沒有一個人再去占用那個空位，直到下一站，被沖闖進(jìn)來的一個中年男子搶了去。我相信，在剛剛過去的那整整一站的里程中，所有沉默著的人都感受到了心靈的觸動。

有時候，我們常因生活中遇到的困難和挫折而生出沮喪來，覺得自己被他人、被這個世界辜負(fù)了，甚至懷疑起自己堅守的善良、正直和仗義來，于是在受到傷害時便戚戚然焉。這一次，我去做首屆全國99小詩人評選的評委，在拿到由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第一次為孩子出版的獲獎詩集時，我被封面吸引住了。那是一幅充滿童趣的蠟筆畫，遠(yuǎn)處是一排深藍(lán)色的難以逾越的山脈，高高的尖尖的山峰一座又一座，有一群鴿子已經(jīng)起飛，但不知能不能到達(dá)或者飛越那道山脈，所以是白茫茫的一片。只有近處的一切才色彩鮮艷和明亮，那里有頭頂上方的太陽，有腳下可以摩挲的草地，有粗壯的大樹，還有兩個姑娘在一扇敞開的大門前跳舞——它們都近在眼前，不容忽視。在新書發(fā)布會上，編輯帶來一位女孩，向我介紹說她就是這幅畫的作者。女孩向我打著手勢，霎那間，我明白了這是一個聾啞孩子。

忽然而至的瞬間，讓我生出特別的感動來，我想，她那么小就已經(jīng)懂得了，人生中如山般的障礙也許無法翻攀，但是，卻有可能使我們在精神上變得更加寬闊和豐厚，不管怎樣，既要向難以預(yù)測的遠(yuǎn)方飛翔，也要在尚可落腳的近處翩翩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