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聲忘
我從來不相信一見鐘情,覺得太虛空。但當我離他只有一個轉(zhuǎn)身的距離時,有一種來勢洶洶,仿佛未來要被改寫的陣勢。那一刻,我只想說,余生請多指教。
我開始變得喜歡喝牛奶,是我遇見他的時候。
那年夏天,高考失利的我在哭了兩天兩夜后,背上書包和行李坐上了去省城復(fù)讀的火車。一個以嚴格出名、升學(xué)率極高的復(fù)讀學(xué)校,禁止一切課外書和手機。
坐在燥熱而又陌生的教室里,滿心不甘卻又沒有動力學(xué)習,似乎高考的失敗澆滅了我對生活的熱情。
開學(xué)那段時間清晨出操,站在寬闊的操場上,眼淚總是會莫名其妙地涌上眼眶,無比難過。
冰冰是我認識的第一個朋友,也是“病友”。我倆早上隔三差五就以例假、胃疼為由逃早操。
我耷拉著腦袋站在操場中間的請假區(qū),每天都沒有努力,卻總是感覺很疲憊。
“林月,你看,看那個領(lǐng)跑的男生,好帥啊!”冰冰不停地拍我,我回過神來。
我沒有來得及順著冰冰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而是瞥見了隊伍中一個穿著白襯衫的男生。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他,在此之前我沒有一場情感經(jīng)歷。他被陽光投射的側(cè)臉,白白凈凈——那一刻如夢一般,我第一次有了像小說中描寫的那種“余生就是他了”的感覺。
他高高瘦瘦,每天都是白襯衫,側(cè)臉好像馬里奧。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神清氣爽,干凈得如同泉水,笑起來都不真實的男生。
后來我對生活又有了期盼。
期待每一個清晨,準時起床,飛奔到操場,想知道今天的他,穿的是哪一件襯衫。
期待每一個中午,想知道他在人群擁擠的食堂,站在哪一列菜系的隊伍。
期待每一個傍晚,在樓道里踱步徘徊,想在白天結(jié)束的時候與他擦肩而過。
很偶然的一次,我在小賣部無意間看見“馬里奧”拿了瓶牛奶,我忍不住偷偷用余光多看了幾眼。
之后的每一天,我都拉著冰冰掐準時間點來到小賣部,拿上一瓶他經(jīng)常喝的牛奶。
第一次和他說上話,是牛奶快售空時,一個身影先我一步拿了最后一瓶。我撇過頭,發(fā)現(xiàn)是“馬里奧”,而我伸出的手騰空,突然像僵住了收不回來。
他眨了眨眼,我看見他睫毛撲騰。他又撓了撓后腦勺:“啊,那給你吧?!?/p>
“謝……謝謝!”我的手像機器人般接了過來。那一刻有種被閃電劈中的幻覺,很不真實。
我從來不相信一見鐘情,我覺得這太虛空。但當我離他只有一個轉(zhuǎn)身的距離時,有一種來勢洶洶,仿佛未來要被改寫的陣勢。那一刻,我只想說,余生請多指教。
后來,我發(fā)現(xiàn)喜歡他的人太多太多了。走在路上,他一直都是女生關(guān)注的焦點。
那我呢?只是其中之一,毫不起眼。
遇見他,我變得很卑微。
“馬里奧”是我之前都沒有見過的那種男生。
他是一個來自大城市,家境優(yōu)越的孩子;他有很好的教養(yǎng),他會在排隊打飯時拉住往前一擁而上的室友;他參加過很多地方的籃球賽,是校隊主力;他還有一副清秀好看的皮囊,穿白色衣服時有無與倫比的氣質(zhì)。而我只是一個來自小縣城的普通家庭,臉還有點嬰兒肥,對所有事情都慢半拍,沒有任何特長的女孩。
那時,他在我心里,是帶著很多層光環(huán)的人。我開始暗下決心,要開始加油努力,想與他并肩而行。
寒假的時候我鬼使神差地加了要了半年卻不敢點好友申請的他的QQ,第一次被冷漠地拒絕了。和傳說中一樣,他不加陌生人。我又死皮賴臉打了一大堆希望他更加努力的話,當“同意添加”的消息彈出來時,我激動得差點在地上打滾。
過年那天他看了我空間照片,說:“你很可愛?!蔽倚睦镆活?,語無倫次。
下學(xué)期的時間越來越緊迫,除了在食堂我會特意坐到離他近的位置,便再沒有過多的舉動。我開始更加忙于啃那些繁復(fù)的題目,用更多的稿紙。忙里偷閑時,只會在本子上寫寫畫畫他的名字。
周末偷偷用手機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他會關(guān)切我最近的生活,問我考得怎么樣。
啊,他又和我主動說話了!我忍不住有些小小的雀躍,我甚至想,他會不會也對我有一點點好感?
有一天冰冰晚自習下課跑來和我說:“哇,剛剛我在操場上看見‘馬里奧和一個女生在散步欸!”我頓了頓:“我不信,一定是你看錯了!”
直到那天,我抱著僥幸心理跑到操場上,真的看見了“馬里奧”和一個女生。女生輕輕挽了一下他的手臂便放開了。
那一瞬間,幕布一樣的天空突然所有的星星都出來了。是怕我難過出來陪我的嗎?
我讓冰冰托人問了好久,女生是讀重點班的,長得好看,成績也名列前茅,并且,她也喜歡“馬里奧”很久了。冰冰還說:“在這么多喜歡他的女生里,她應(yīng)該沒有競爭對手?!?/p>
我一瞬間,不知所措??粗驹谒磉叺呐⒆樱敲磧?yōu)秀,我感覺到一種來自不同世界的深深差距。
我抱著冰冰難過了好幾天后又開始啃我的復(fù)習資料。我開始自動疏遠他,我怕我會克制不住難過。
我突然意識到,喜歡一個人,是要有足夠的底氣的,但我還沒有。
心里放著一個人,所以要為自己更加努力。我繼續(xù)在我頭痛的數(shù)學(xué)領(lǐng)域下手,在理綜的糾纏下開戰(zhàn),不停地丟掉一本又一本打滿草稿的本子,不停地跑辦公室,不停地暈倒在老師的邏輯下。
時間過得很快,這樣艱難卻讓我覺得幸運的一年就這樣將要過完了。高考前一天,我把一封信塞進他手里,里面是我不敢親口對他說的話。
“馬里奧”去了北方。
多虧后來咬緊牙關(guān)的努力,我以一個自己很滿意的成績留在省城讀大學(xué),這一年來的努力是有回報的。
在夏天快要結(jié)束的時候,我收到他對話框彈出的消息:“謝謝你的喜歡,很遺憾?!?/p>
我怔了怔。
不遺憾,因為有你,我學(xué)會擁抱光明,喜歡牛奶,我變得如此明朗。與你相遇好幸運,我麻木的世界里出現(xiàn)一束柔軟的光,稀稀疏疏打在我面前。謝謝你讓我因為努力和堅持而變得更加自信,我又變回了那個讓自己喜歡的人,并且對擁有的一切備感珍惜。
You are my inspiration,你是我的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