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tr id="yyy80"></tr>
  • <sup id="yyy80"></sup>
  • <tfoot id="yyy80"><noscript id="yyy80"></noscript></tfoot>
  • 99热精品在线国产_美女午夜性视频免费_国产精品国产高清国产av_av欧美777_自拍偷自拍亚洲精品老妇_亚洲熟女精品中文字幕_www日本黄色视频网_国产精品野战在线观看 ?

    新生代軍旅文學的“突圍”

    2019-03-14 11:52:26楊慶祥
    西湖 2019年2期
    關(guān)鍵詞:軍旅突圍文學史

    時間:2018年10月21日下午

    地點:中國人民大學人文樓七層會議室

    楊慶祥:這次我們的主題是討論青年批評家傅逸塵剛剛出的一套書,叫《“新生代軍旅作家”面面觀》。這是我們課堂上討論的最厚的一套書,單本也是最厚的。這是傅逸塵這些年辛勤工作的結(jié)晶,是“軍旅文學”的一個集中展示,所以我覺得這套書很重要。傅逸塵長期從事軍旅文學批評,我很早就認識他,好幾次他建議在我們聯(lián)合課上討論軍旅文學,但是因為各種原因,一直拖到現(xiàn)在。我是通過傅逸塵了解到軍旅文學的創(chuàng)作,包括好多軍旅文學的作家,像西元、王凱……都是傅逸塵經(jīng)常提起并推薦的。

    下面首先進入我們的討論階段,請傅逸塵做一個簡單的發(fā)言。

    傅逸塵:非常感謝慶祥教授安排這樣一次討論,實際上聯(lián)合文學課堂也是一次溫暖的聚會,我覺得以文學的名義團團圍坐,分享的是大家對文學的熱愛。

    首先我說一下這套書的來歷。這套書確實很不容易,最早是西元兄所在的雜志給我開了一個專欄,專欄名就叫“新生代軍旅專家對話”,是2014年開始的。我和我的師妹、師弟,三個人堅持了三年時間,專欄幾乎把當時比較活躍的軍隊青年作家,包括詩人、小說家、散文家,以及報告文學、理論批評等各種文體的作者都囊括了進來。

    新中國成立以后,政治合法性建構(gòu)過程中,軍旅文學發(fā)揮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延續(xù)到“新時期”,一直到90年代,可以說是當代軍旅文學的一個黃金時代,佳作涌流,21世紀之初,軍旅文學還是非常繁榮,被歸納為“第四次浪潮”。但是進入21世紀第二個十年以后,由于種種原因,軍旅文學確實出現(xiàn)了滑坡或者說衰落,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更多把目光聚焦到年輕一代作家身上,看看他們書寫的軍旅生活、軍旅故事、軍旅經(jīng)驗是不是有一些獨特之處。經(jīng)由西元雜志推動,我開始集中地關(guān)注這樣一批作家。今天談論的不僅僅是軍旅文學的概念,我有一個想法,也是比較困擾我的:我們學習文學這么多年、熱愛文學這么多年,文學到底帶給我們什么?

    我想,正是一種相對異質(zhì)性的生命經(jīng)驗、生活經(jīng)驗,可能會稍稍拓展一下人生的閱歷和體驗。我們都是通過學習教育而畢業(yè)的青年,但是我們的價值觀,我們的情感,我們對這個時代社會生活的判斷居然會有這么大的裂隙和不同,我覺得這個恰恰是文學需要去面對的問題,是我們未來的生命中可能要觸碰的,也可能會面臨的考驗。

    在這樣一個大的時代背景當中,我們所面臨的不僅僅是一個一個作家、一個一個作品,我們更需要去處理的是不同的生命經(jīng)驗、不同的文學經(jīng)驗,所以從這個意義上來講,我覺得拿出這樣一種相對陌生化,但是可能會包含諸如群體與個人之間的矛盾等等豐富的話題出來,供年輕學子討論,還是有意義的。

    楊慶祥:傅逸塵說得非常好,展現(xiàn)了他批評家的理論思維。剛才傅逸塵提到的矛盾,在《洼地上的戰(zhàn)役》里面全部呈現(xiàn)出來了,個人英雄主義和集體主義,個人的溫情和民族情感的認同,種種矛盾,體制和個人之間的關(guān)系……這些關(guān)系一直是當代文學中存在的,但是軍旅文學里體現(xiàn)得特別有復雜性;在某種意義上,它的合法性比我們其他的虛構(gòu)文學要更加真實,為什么呢?它所有的寫作都建立在親歷的基礎上,所以軍旅文學的作家很容易產(chǎn)生道德上的優(yōu)越感,至少老一代作家那里是有的,因為他書寫的東西是自己親歷的,或者他至少在現(xiàn)場;現(xiàn)代主義或者虛構(gòu)小說缺少這種合法性。下面開始自由發(fā)言。

    唐偉:剛才傅逸塵說得非常好,給我們捋了一條線索,當代文學當中的軍事文學。當然這個概念有點含糊,為什么叫軍旅題材或者軍事文學,牽扯到當代文學術(shù)語。

    傅逸塵:用最簡單的話來講,可能“軍事文學”相對范圍要窄一點,“軍旅文學”題材范圍相對廣闊一點,包含了非軍人身份的作家書寫的軍事題材、戰(zhàn)爭題材的作品,也包括軍人作家書寫的非軍事生活的作品。

    唐偉:“軍旅文學”在整個中國當代文學的流變中,一直處于非常重要的位置。我自己有一點體會:在90年代,湖南有個作家叫赫頓,之前寫市民題材小說,但是他最近這幾年搞了一個“三部曲”,專門寫“國軍抗日”這樣一個題材。我想說什么呢,因為說到軍旅題材就會想到英雄主義、戰(zhàn)場戰(zhàn)爭,熱血沸騰,“鋼鐵直男”……但是真正的英雄主義實際上是,你在認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熱愛生活。我看到傅逸塵編的這套書里很多作品并非是宏大敘事,也并非是炮火連天、硝煙紛飛,恰恰是普通的基層官兵在處理工作、生活等日常經(jīng)驗時,他們流露出的軍人的堅守和本色讓我們感動,所以從這個意義上說,我看中的是這一套作品可能呈現(xiàn)出來的羅曼·羅蘭意義上的“英雄主義”。我回過頭來說赫頓的三部曲,他寫的都是無名英雄。它們不同于《將軍營》,《將軍營》處理的就是戰(zhàn)區(qū)的、部隊高層的人和人之間的關(guān)系,其實是牽涉權(quán)力、牽涉爭奪的這么一個歷史過程,而傅逸塵編的這套書,我感受最大的是無名英雄或者說普通官兵,他們在工作中、生活中流露出來的軍人本色讓我非常感動。我先說這么多。

    楊慶祥:從有名的英雄到無名的英雄,軍旅文學從經(jīng)驗的表達上并不外在于整個世界文學的寫作潮流。從宏大敘事轉(zhuǎn)向?qū)θ粘S⑿鄣臅鴮?,與20世紀的寫作是密切相關(guān)的。從這個意義上講,“70后”、“80后”的軍旅作家和“70后”、“80后”的作家共享了同一種寫作觀念。西元或者王凱筆下的英雄,有相似的地方,這個很有意思。

    李壯:軍旅文學在我們今天,確實有特殊意義。軍旅文學或者說軍事文學,這個大的類別,其實在中國當代文學的記憶里有特別大的版圖在,一開始不是單獨叫軍旅文學,叫“革命歷史題材小說”。

    現(xiàn)在電視上,大家所關(guān)注的很多也跟這個相關(guān)。我記得小時候卡片上填的第一個理想,是“總司令”。那個時候的小男孩都有關(guān)于當兵、關(guān)于軍隊的夢想,后面慢慢變成了做“第一個拿諾貝爾文學獎的人”。包括我愛人,她小時候喜歡看《麻辣女兵》。傅逸塵這套書出來,也會讓我們重新從整體上審視當下的軍旅文學,包括軍旅作家的現(xiàn)狀。這樣一套書之前沒有,之后未必有。今天開這個會,一方面是辦喜事,另一方面,喜事背后也有一點點澀:整體狀態(tài)有很大的不確定性。傅逸塵自己也說了,有些作者已經(jīng)不在軍隊里面了,這其實是一個現(xiàn)實的狀態(tài)問題。當“軍旅作家”的身份認同出現(xiàn)了某種看似不那么牢固的跡象,或者有些人在討論如何定位它的時候,有這么一套書出來,將這些東西都涵蓋在里面,重新來看這些作家的寫作,這是這套書特別大的價值和意義所在。

    有一點我感受特別強烈,就是我們今天寫軍旅生活,個人化視點的切入,有很清晰的美學特征。

    此外,當我們今天離真實的戰(zhàn)爭已經(jīng)比較遠的時候,在一個和平年代,軍旅文學如何建構(gòu)它的合法性。今天更多的是經(jīng)濟發(fā)展、經(jīng)濟建設,不是炮火連天的想象。我們的真實生活與槍炮、與導彈、與血與死亡……已經(jīng)拉開了很大的距離,軍旅文學如何自處,如何真正為今天的文學寫作提供更多新的東西,這也是我在閱讀這些作品時特別希望看到的。我簡單先說這么多,首先是表示祝賀,此外也是拋出一些思考。

    楊慶祥:當代很多重要作家都有軍隊生活經(jīng)歷。軍隊經(jīng)驗對作家價值觀、美學觀的影響,以及它在作品里的呈現(xiàn)方式,都是特別有意思的話題。在這個意義上,“50后”作家的軍旅經(jīng)驗構(gòu)成了當代文學寫作的資源。那么更年輕的作家這里,有沒有提供這種東西?比如我最欣賞的作家之一邱東平,他的《第七連》在整個現(xiàn)代寫作中是特別少見的,但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基本遺忘了這個作家。我們寫實的能力很成問題,往往沒有真正的寫實。

    謝尚發(fā):手中捧著三大冊厚厚的《“新生代軍旅作家”面面觀》,瞬間感覺到它的重量,讓我覺得傅逸塵兄是悄無聲息地干了一件大事。欣喜、贊嘆之余,著手閱讀這部“大書”,收獲頗多。我從三個方面說:

    第一,在今年4月份出版的“當代文學史研究資料”系列中,我負責編纂了《尋根文學研究資料》和《反思文學研究資料》兩種,加上正與慶祥兄合作編纂的“同代人經(jīng)典書系”中的兩種,我的一個觀點是:當代文學史的寫作存在著兩種形式:一種是作為學科知識的文學史,舉凡各大院校集體編纂以及個人寫作被脈絡化、抽象概括后的文學史,都屬于這一類,而我們談及“文學史”所言指的,也是這種文學史;另外一種就是史料文獻匯編起來的文學史,它在看似并不注重歷史敘事線索的史料文獻的收集、編纂、挑選過程中,實際上已經(jīng)初步呈現(xiàn)了歷史的基本面貌。但一般而言,關(guān)于史料文獻的文學史,學界較少看中,以為只是資料的搜集和整理,并非科研成果,而對學科知識的文學史青睞有加。殊不知,恰恰是史料文獻的文學史給學科知識的文學史提供了最基本的歷史材料和奠基,否則后者也無法進行較充分的歷史研究。以這部書來說,傅逸塵兄標明的是“編著”,就顯示出這種文學史的書寫主要還是“編纂”,但如果從整個組織、整個架構(gòu)、整部書的良苦用心看,這套書是獨特地屬于傅逸塵兄的,體現(xiàn)了他的文學史觀,是一個獨立的整體。盡管這些材料是編進來的,但它是文學史書寫的一種。只需要對比《新唐書》和《舊唐書》的并存,就能夠明白這一點?!杜f唐書》被認為是資料的簡單搜集,沒有任何的裁剪、梳理,但它依舊傳世,就因為它是用了史料文獻的方式記錄著歷史,即便是《新唐書》也不得不在它的基礎上前進。未來的學科知識的文學史的書寫,同樣需要奠基于史料文獻的文學史。所以我覺得這一套書給我提供的是新穎的、鮮活的、直面文學現(xiàn)場的經(jīng)驗,它看起來更接近文學本身,而非經(jīng)過文學史寫作者審美趣味、歷史觀念等的過濾后,索然無味的作為學科知識的文學史。相較于學科知識的文學史,親手去觸摸史料文獻的文學史,用自己的判斷直接面對歷史遺留本身,我想意義更大。

    第二,如果將這三本大書作為史料文獻的文學史去看的話,那么它就要有自己的獨特需求。首先,編選者得有選家的眼光。在編纂《尋根文學研究資料》和《反思文學研究資料》的過程中,程光煒老師一再強調(diào)選家眼光,什么材料可以入選,什么材料必須舍棄,這體現(xiàn)了編選者的“歷史敘述”本領。傅逸塵兄在這部書里面,選家的眼光是比較準的,尤其是不避諱把他自己也納入其中,從而在軍旅文學的構(gòu)建中,給予了軍旅文學批評一席之地。有人可能看了之后說傅逸塵兄怎么這么干,把自己弄進去了,但我覺得這很重要。選家的眼光之所以重要,在于它所做的乃是文學史寫作的最初的構(gòu)建。其次,在這套書中,許多評論是傅逸塵兄親自操刀的,你可以想象到那個辛苦的勞作。批評家的活兒不是好干的,認真的批評家的活兒更不好干,最起碼得把作品讀完,還要體現(xiàn)批評的眼光、理論的積累、文學的視野。這么大量的新生代軍旅文學,評論的工作量可想而知。但恰是這一點,保證了整個編選的客觀性、第一手性,乃至于編選標準的貫通性,以及文學史初步篩選的質(zhì)量保證。再次,說一個建議,就是每位作家后面附錄的年表可以再豐富一些。作為史料文獻的文學史,后面的附錄是超級重要的,它提供了更為豐富的信息。考慮到選本的規(guī)模,無法一一入選,但最起碼可以通過這樣的年表來按圖索驥,事半功倍。書中的年表顯得太過簡單了,甚至應該把相關(guān)的評論著作也列在其中,這樣一本書其實起到了數(shù)本的功能,那樣的話在典型性和豐富性上都得到了保證。最后,還有一個建議,作品摘要的問題。這里面很多作家都寫了很多長篇小說,選進來規(guī)模太大,但可以弄一個故事梗概,這樣便于讀者作出自己的選擇。

    第三,“軍旅文學”的相關(guān)問題。軍旅文學對于這些作家而言,它首先是一個身份,身份本身可能并不重要,身份背后與內(nèi)里所包含的東西,可能才是“軍旅文學”之為“軍旅文學”的重要品質(zhì)。這其實是強調(diào)軍人身份的特質(zhì)到底是什么,我覺得他們作品中體現(xiàn)出軍人的堅毅、剛強、責任等精神品質(zhì),就是軍人身份所獨具的。這其中就牽涉著軍旅文學的“變”和“不變”的問題——從大的方面來說,軍旅文學一直在變化,但變的是題材的選擇、人物的塑造、故事的講述等,這些都是文學較為外在的因素;我們?nèi)匀灰f,軍旅文學之所以是軍旅文學,它最重要的是“不變”的東西,這個“不變”的就是其內(nèi)里透露出的軍旅文學的氣質(zhì)、風骨、精神。軍旅文學創(chuàng)作從建國到80年代“新時期”再到今天,實際上存在著彌散性的特征,它開始慢慢由之前小軍營的核心,比如說關(guān)注戰(zhàn)爭、關(guān)注流血犧牲,彌散到生活各個角落,開始日?;⑹忻窕踔潦切∪宋锘?,英雄不再以自帶光環(huán)的形式出現(xiàn)。不是軍旅作家自己在轉(zhuǎn)變,而是這個時代本身開始呈現(xiàn)出它的日常性,所以軍旅文學彌散在社會生活的哪些方面不重要,重要的是軍旅文學透露出來的英雄氣質(zhì)、剛強堅毅的精神品質(zhì),以及它所攜帶的責任與擔當……這些永恒不變的身份特征。

    邵部:談到軍旅文學,我的第一反應也是在當代文學史的視野里看這個概念。我們有農(nóng)村題材、工業(yè)題材之說,但是沒有軍事題材或者說軍旅題材,通常的說法是革命歷史小說。正是因為戰(zhàn)爭是中國革命最為直觀的形式,它與革命的互通關(guān)系使得只有表現(xiàn)軍事的文學才能夠被賦予“革命歷史”這一榮譽。

    如莫里斯·梅斯納所言,中國革命的獨特之處在于,它的成功并不是建立在一個戲劇性的革命事件上,在漫長的革命歲月中已經(jīng)孕育了新國家和新社會的胚胎。當代文學的機制也是如此?;氐綒v史現(xiàn)場看,被我們命名的“當代文學”,它的版圖也是隨著戰(zhàn)線不斷推動。更重要的是,軍隊內(nèi)部的文藝工作形成了一套可以在日后擴散到全國文壇的文藝體制。關(guān)于1949年的第一次文代會,我們常用郭沫若、周揚、茅盾的三個報告建構(gòu)起當代文學起源的敘述方式。但在第一次文代會紀念文集里,與這三個報告處于同樣位置的還有傅鐘所作的關(guān)于部隊文藝工作的報告?;乜催@個報告,如作家的組織形式,關(guān)于“寫什么”和“怎么寫”的問題,軍事文學的創(chuàng)作其實在當代具有某種超前性,在某些方面的嘗試和推廣要比農(nóng)村題材或者工業(yè)題材都早。

    最早從朱定的《關(guān)連長》開始,軍事題材作品就開始了尋找“典范的當代文學”的試錯實驗。洪子誠老師的《當代文學史》一書里,提供了一份“十七年文學”中心作家、作品的名錄,軍事題材或軍隊作家的創(chuàng)作占有很大比重。像我們常說的“三紅一創(chuàng),青山保林”,一半的作品可以歸到這一類。它們之所以能夠成為全民經(jīng)典,其意義不僅局限于“軍事題材”這個概念內(nèi)部,而在于提供了能夠表征當時社會思潮的文學作品和人物形象。它們能夠凝聚當時的文學對于當代中國歷史的想象,這個想象以軍事為起點,彌散在社會的各個方面,達成一種審美的共識。

    沿著這個思路,我們在“新時期”一樣可以找到類似位置的作品。像剛才提到的《將軍吟》、《高山下的花環(huán)》,還有白樺、葉文福等,這些作家作品也都在引領新時期的風潮,在某些方面的探索甚至是超前的。

    但是就我的閱讀而言,到了莫言、劉震云、閻連科,再到周大新等人之后,九十年代尤其是新世紀以來,我感覺軍旅文學與當代文學或者說當下生活的關(guān)系就不像之前那么緊密了,仿佛有一種脫節(jié)之感,缺少那種可以引起廣泛討論、能夠表征這個時代文學想象的作品。一方面我要反省自己的閱讀,另一方面我也困惑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

    這也形成了我在面對傅逸塵老師主編的這套書時的閱讀期待:當代軍旅文學在寫什么?在關(guān)心什么問題?怎么看待和平年代的軍旅文學?閱讀的過程既是補上我認知中已經(jīng)中斷的文學史鏈條,同時也是為上述困惑尋找答案。舉例來說,我感覺軍旅文學很核心的一點是要處理關(guān)于英雄的敘事。但是這個英雄不是狹義的僅僅是戰(zhàn)場上的戰(zhàn)爭英雄,它是一個向時代敞開的概念,是我們這個時代的思潮、觀念,或者說我們這個時代的意識形態(tài)在尋找或者敘述我們的英雄。軍旅文學在不斷地追問“誰是我們這個時代的英雄”,以此與我們的當下生活建立起聯(lián)系。這種聯(lián)系不是平行關(guān)系,而是一種對話的關(guān)系,比如像西元老師的《死亡重奏》,他處理的是歷史上的戰(zhàn)爭和犧牲的烈士,與眼下的現(xiàn)實無關(guān),卻同樣可以說是具有當下性的創(chuàng)作。王凱老師的作品則具有鮮明的現(xiàn)實性,展現(xiàn)了當下軍營生活中普通士官的生活,而在去世的連長身上,我們同樣可以感受到樸素又有神性的光輝。這是一個關(guān)于普通人的“英雄敘事”,以反思的視角,與當代生活對話。這是這本書帶給我的思考,謝謝大家。

    傅逸塵:工業(yè)、農(nóng)業(yè)題材其實還是有的,只不過沒有像軍隊這樣一套完整的保障體系和作家隊伍,就很難持續(xù)。要深究當代文學生產(chǎn)機制的話,你會發(fā)現(xiàn)正是因為軍隊的生產(chǎn)機制導致作家源源不斷地生產(chǎn),其他題材沒有這樣的制度優(yōu)勢。

    楊慶祥:這是特別好的博士論文選題,在座的博士們可以考慮一下。

    翟永明:第一,傅逸塵的研究視野廣,具有整體感。雖然是新生代的軍旅文學,他還要和其他題材類型的創(chuàng)作作比較,給新生代軍旅文學一個清晰客觀的定位。

    第二,傅逸塵確實有很強的文本解讀能力,對作品的一些關(guān)鍵問題一下?lián)糁幸Γ热邕@里面關(guān)于海飛的評論,海飛表現(xiàn)日常體驗,抓很微妙的人物心理,還彌散著一點詩意和浪漫。正是因為這樣一種關(guān)注,才在虛構(gòu)敘述和個體生命間建立起牢靠的生命通道。當然我覺得,在影視劇上獲利對海飛的作品是有消損的,他說可以在兩個維度之間自由騰挪,我覺得還是有點影視化的痕跡。但是海飛是很真誠、有思考的,還是想寫遼遠的東西。

    第三,這本書批評得很“狠”,傅逸塵并沒有一句偏袒,用很大篇幅客觀尖銳地指出作家們的不足,環(huán)環(huán)相扣,很有道理。他真的是愛之深責之切,他對這些作家真的喜歡,才有這樣的批判,對我們當下也是有啟示的。

    楊慶祥:這里應該給傅老師掌聲。上次孟繁華也說,批評沒有辦法弄了,這十年的批評只說好話不說壞話,傅逸塵這一點做得確實很好。

    趙依:“新生代”這個詞是非常具有建構(gòu)性的概念,這一批作家主要出生在70年代之后,而出生在當下及未來相當長一段時間內(nèi)的軍旅作家可能都會被囊括在“新生代”里面:這一代作家可能都是出生在和平年代,大部分是知識分子,這與整體新生代軍旅文學的狀況是密不可分的。

    傅老師表達了一種焦慮,軍旅文學宏闊氣象應該怎么展現(xiàn),人類共同命運和重建英雄主義應該怎么被軍事題材來體現(xiàn)?軍事題材文學區(qū)別于一般小說的至少有兩點,第一就是要有英雄人物,第二就是宏大的背景。以前這個背景是戰(zhàn)爭背景,現(xiàn)在的戰(zhàn)爭可能是信息戰(zhàn)或者科技戰(zhàn)。

    剛剛談到人物塑造,其實“好人”并不一定能夠成為英雄,“壞人”并不一定成為敵方,真正能夠改變?nèi)?、影響時代的人,才有可能成為英雄或者是敵方。現(xiàn)在軍旅小說的人物只是作為一個“好人”或“壞人”,一個局限的正義或者它的對立面來出現(xiàn)。我們都說沒有人能夠逃脫的才是歷史,但是它如果被局限窄化了,這個還是我們期待的軍事文學要探討的問題嗎?

    再看這本書的排序,并不是通過年紀或者是創(chuàng)作時間來排的,我認為這體現(xiàn)了傅逸塵老師的批評觀。整部書雖然是“面面觀”,但是對于我來說更有借鑒意義的是提出了普遍性的困惑,怎么具有代表性,怎樣經(jīng)典化,要讓一代代的讀者去接受,這當然要通過文學創(chuàng)作、文學傳播、文學接受等環(huán)節(jié)來實現(xiàn),也要考慮到我們現(xiàn)在的軍事小說,往后大家會對其身份產(chǎn)生懷疑:這是我們所期待的軍旅題材小說嗎?

    所以我感受到他是有些憤怒的、直接的,把他想要表達的東西都表達出來,這部書更值得學習的就是勇氣和擔當。在理論建構(gòu)過程中要敢于說實話,還是祝賀傅老師。

    楊慶祥:謝謝趙依。最后左右全局的肯定不是一個絕對的“壞人”或“好人”,那么軍旅文學最終還是在塑造一個能夠在歷史里面立得住的人物形象,或者是關(guān)鍵性的沖突,比如說《紅樓夢》我們會記住一段話或者一個畫面,這是真正的經(jīng)典,這是現(xiàn)代文學中一些作家欠缺的。

    傅逸塵:剛剛說的順序問題,其實偶然性很大。這個順序?qū)嶋H上是出版社的排版問題,不能完全體現(xiàn)出排序的內(nèi)在深意。

    還有就是關(guān)于如何批判現(xiàn)實。實際上過去十年軍隊出現(xiàn)的問題,我們每一個人都置身其中,我們是命運共同體。用文學的方式去批判現(xiàn)實,這是非常有難度的,這里面的荒誕,人性的復雜與幽微,很難用誰好誰壞去衡量。作家作出簡單的判斷是很容易的,但是那一段生活我們都經(jīng)歷過,是不是真的可以作那么輕而易舉的、帶有某種情緒性的判斷?

    我不知道大家對政治有多少關(guān)注,你不關(guān)注政治甚至你不參與其中,你就好去批判它嗎?包括巴爾扎克,他批判得就真正對嗎?他對沒落貴族所持有的情感就符合當時歷史嗎?這經(jīng)得起推敲嗎?少有人用歷史或者真實的角度,把當時很多東西還原到彼情彼景當中,所以年輕作家、學者,一定要非常慎重。

    楊慶祥:如果我們不關(guān)心、思考政治,其實文章也是寫不好的。

    黃相宜:首先傅逸塵在時代高度上有自己的活力,他的軍旅文學研究的話語體系是在中國軍旅文學研究當中建立起來的。

    第二,批評家和作家是相互成長和相互闡述建構(gòu)的關(guān)系,作者身處軍旅之中,他很了解中國軍旅文學的發(fā)展脈絡,提出了具體的期待。他提到當下的中國小說之思想性、哲學性實在是弱爆了,因此我們應該強調(diào)和鼓勵青年作家在小說中進行獨立的形而上的思考,惟有如此才能改變和提升。像青年作家需要承擔怎樣的責任,文學敘述應該如何調(diào)整和更新,他都有一些回應。

    第三,傅逸塵的研究非常注重文本分析,每個作家都配有非常細致的評論。傅逸塵在評論當中也提到,董夏青青常以第一人稱來展開,會讓讀者有一種代入感,但是這種外來者的姿態(tài)就或多或少讓讀者介入她筆下的文學世界。

    徐藝嘉:應該說軍旅作家特別容易有一種道德上的優(yōu)越感,同時這種優(yōu)越感也賦予了我們一種責任感。很多軍旅作家都是在業(yè)余進行創(chuàng)作。這部書的推出,使一個遮蔽的群體能夠重新亮相。

    為什么對主流文學而言,軍旅文學如此陌生呢,有我們軍隊內(nèi)部生產(chǎn)機制的問題,但同時也是因為主流作家對這些軍旅作家的關(guān)注度不夠。軍旅作家內(nèi)部其實也是有差異的,“70后”作家由自己的日常經(jīng)驗出發(fā),書寫自己的生活,但此后他們每個人都有文學上的變相、變奏、變種。這些作家形成自己的“私人領地”之后,逐漸開始考慮或者是深度地思考軍旅文學的底色到底是什么。這些作品可能是多種多樣的,但是這里面有英雄主義的支撐。可是在主流文學之內(nèi),我們看不到這些被遮蔽文學的細部,看不到軍旅文學鮮活的血肉。這對我來說是異質(zhì)性的閱讀經(jīng)驗,但是異質(zhì)性到底是什么,我們是含混的、是說不清楚的。

    異質(zhì)性本身鮮活、刺激,但它并不鮮亮,其實是因為當下軍旅文學跟我們?nèi)粘I罨蛘哒f社會脫節(jié)了,拉開了距離。所以軍旅作家筆下的生活,在普通人眼中呈現(xiàn)出異質(zhì)性。因其在主流文學中的邊緣化、被遮蔽,我們愿意去堅持做軍旅文學作家的研究,包括前一段“新世紀文學十年”研討會,我們重新沖鋒,重新亮相。他們說這是軍旅文學最后一部教科書,評述十六年的軍旅文學會用這樣的標題——“遍地英雄下夕煙”。你是英雄,但你可以回家了。所以我特別理解傅逸塵師兄說為什么有這種悲涼,這種悲涼不是我們的年齡造成的,而是軍旅文學整體的命運造成的。

    剛才說的莫言、閻連科、劉震云、嚴歌苓,他們?yōu)槭裁丛陔x開軍營之后可以擁有巨大的爆發(fā)力和活力?我認為這跟軍營本身賦予軍人作家的氣質(zhì)有關(guān)。即使離開了這個隊伍,那種沖鋒的姿態(tài)或者是有點強迫癥式的東西會給他一種內(nèi)在的驅(qū)動力,讓他一直在文學的領地向前走。但就如剛才所言,我們現(xiàn)在有一個集體亮相,相當于是一個建構(gòu),但是在建構(gòu)的同時,我們有一點悲音,有一點失落,我們可能在解構(gòu)。我們在解構(gòu)之時需要再建構(gòu),如何讓這個隊伍重塑活力和凝聚力,這需要在座老師更多的關(guān)注。

    我們?nèi)绾卧诤推侥甏鷮ふ臆娐梦膶W新的創(chuàng)作資源呢?軍旅文學作家要有自己的優(yōu)勢,在堅守軍旅文學英雄底色的基礎上,需要尋找新的故事點、發(fā)生點——航天、航海等。軍隊作家如何站在這個上面,如何處理這些??偠灾?,對于現(xiàn)在的軍旅作家來說,雖然位置有些尷尬,但如何耐心地挖掘創(chuàng)作資源,如何處理自己技術(shù)上相對薄弱的方面,是需要思考的。軍旅作家亦要利用自己的優(yōu)勢——精神底色、精神支撐和責任感;當建構(gòu)一些宏大概念時,在社會問題上有自己獨特的思考。軍旅文學既有巨大的空白,也有需要克服的困難,需要文學圈給予更多的關(guān)注。

    楊慶祥:我覺得她的發(fā)言非常真誠,而且對整個軍旅文學這一塊很了解;不管是說到批評還是創(chuàng)作,都有一個非常清晰的脈絡??梢赃@么說,至少傅逸塵這套書出來以后,軍旅作家談不上“被遮蔽”了,應該是被廣泛地接受和認知。而且可能以前相關(guān)的互動比較少,但是這兩年比較多,比如王凱,他有很多相關(guān)的活動和交流。軍隊的批評家,逸塵我從來沒有把他當成是“軍隊批評家”,我們是共同一代成長起來的。

    我們在高校里面教書和讀書,有時候接觸面是比較窄的,更多地接觸經(jīng)典作家,沒有意識到文學史之外、教科書之外有大量精彩的東西存在。希望能有更多的交流,這也是我們創(chuàng)辦聯(lián)合文學課堂的初衷。

    李馨:我跟尚發(fā)老師有一些相似之處,就是讀這套書的時候一直有一種讀文學史的感覺。一方面它有非常明確的命名,縱向的“新生代”,橫向的“軍旅文學作家”,作者始終多次提到,將“新世紀文學”命名為“21世紀初年”。縱向上來說,我注意到朱向前老師《中國軍旅小說:1949—1994》,還有2005年發(fā)表的《中國當代軍旅文學的“第四次浪潮”》等文章,基本上梳理了1949年到2005年這一時期以軍旅小說為主的軍旅文學史。這部書關(guān)注21世紀逐漸成為主力的新生代軍旅作家的寫作情況,在時間上可以說是接續(xù)朱老師的寫作,并且向前推進了一步。在題材上,除了小說之外,散文、報告文學等題材都受到關(guān)注。

    橫向上來說,新生代軍旅作家是很明確的題材,就像傅逸塵老師剛才說到的,這樣一套書也希望大家關(guān)注到這一方面?!斑h行人必有故事可講”,軍旅作家所處的環(huán)境,使得他們小說中呈現(xiàn)出的粗糲、寬闊的風貌,是其他“70后”、“80后”作家作品中看不到的,閱讀的時候我一直自我反省,覺得自己閱讀視野其實非常狹窄。

    第二方面,不管是序言部分的《新生代文學整體觀》,還是書中傅逸塵老師作的短評,雖然不是成系統(tǒng)的、非常連貫的東西,但是介紹了軍旅作家的概況,寫出了他們的特點、優(yōu)點和問題,這其中體現(xiàn)著評論者非常明晰的評價標準,包括對單純故事性的反對,以及對客觀性、寫實性的追求,對文學性和思想性的要求,等等。

    因此我認為這是有文學史追求的一套書。從這個意義上來講,這套書不只是在文學觀上對新生代的軍旅作家有統(tǒng)攝和關(guān)照,而且史料方面也非常全面,它好像將通常文學史很多在注釋部分寫的東西都提到內(nèi)容中,包括每一章節(jié)提到的作家代表性的中短篇小說,以及作家與采訪者的對談,有代表性的論文等。

    剛才藝嘉說到,新生代軍旅作家是被遮蔽的一群。那么有這樣一套非常全面的書出來,會使研究者在關(guān)照的時候,起碼可以做到有的放矢,不管是批評上還是認識上。我覺得這是它最大的意義,也是不曾感到悲觀的原因。

    李屹:傅老師這套書讓人收獲很多,我是有一種致敬感。我的碩士論文與閻連科有關(guān),翻看了當時同代批評家的評論,向前老師和雷達老師的批評讓我心服口服,這一套書收錄的批評和備注非常有向前老師那一代學者的風采。而傅老師做得非常好的是把更多的資源引用進來,我沒有看到反對式或者冷戰(zhàn)式的話語出現(xiàn)。在軍事話語中排除了互相反對的二元對立,恰恰引用了存在主義哲學去敘說一個非戰(zhàn)時刻的戰(zhàn)爭問題和前景,意義重大。而且書中對采用中國傳統(tǒng)點評方法的文章也有引用;談論當代批評大家如何參與到軍旅文學批評當中,場面大開,有討論空間。

    我們可能會習慣性地用當代文學史的學科知識來看這套書的文學史意義,這里有點不恰當。文學史的評判在經(jīng)典化過程中會經(jīng)過幾番改變,80年代“文化熱”之后,應該給予更高評價的軍事題材,像報告文學一樣退熱、遺落了。我覺得作為一個對談者,看到傅逸塵老師這套書,想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非常經(jīng)典的當代文學史是不是存在一些問題,這是我覺得可以思考的一點。

    劉啟民:我主要說兩點,一個是轉(zhuǎn)型的問題。軍事文學其實誕生于上世紀八十年代后期,在之前的革命時代,它理解世界的方式就是核心的,實際上不需要證明存在的合法性。八九十年代之后,軍事文學轉(zhuǎn)變到軍旅文學。這一個提法,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體現(xiàn)出我們對于軍隊和軍人們已有的認識有了一個轉(zhuǎn)變,是從“事”轉(zhuǎn)向“人”的過程。從前更側(cè)重于軍旅,現(xiàn)在更側(cè)重于文學,也是文學和思想力量的彌散轉(zhuǎn)變過程。在現(xiàn)在這樣一個消費社會,軍營和軍隊這樣一種生存方式可能會蛻變成什么東西呢?

    我覺得在當下,軍旅文學能夠抵達的深度,從革命時代要建構(gòu)一個世界到消費時代可能對一個靈魂的拷問。在這個意義上,我同意王凱老師訪談里面說的,國防和軍隊建設的優(yōu)化升級要反映在軍旅文學上,可能有一個漫長的滯后期,因為作家還要消化這種體制性的軍事力量升級到底對于生活在體制中的人意味著什么。

    我的疑問是,一定要有軍旅文學這樣一個概念嗎?我們只需要文學而不是需要軍旅文學。軍隊力量畢竟是生存在當下的社會場域之間,所有的文學目標就是要抵達總體性視野。在當下,文學目標比較能夠深入到個體和現(xiàn)代性,這種“存在之思”的文學恰恰能夠達到總體性視野。這是我的觀點。

    另外傅老師對現(xiàn)在的批評是一個焦慮的狀態(tài),我也深有同感?,F(xiàn)在的批評單一化、學院化的傾向越來越嚴重,越來越不敢有自己的立場。我會想借鑒筆記批評這樣的方式。傅老師在追溯現(xiàn)代批評時似乎認為我們沒有現(xiàn)代批評,只有古代的東西。其實我覺得現(xiàn)代批評雖然不如《文心雕龍》那么耀眼,還是有一個小的傳統(tǒng),就是周作人和李健吾的印象之批評。另外就是魯迅開啟的雜文式的批評。傅老師的批評可能和印象批評有很大的關(guān)系。傅老師也提到了孫郁老師的批評,我在某種程度上認為孫郁老師兼具魯迅和周作人兩者的關(guān)懷。孫老師上課的時候會不斷強調(diào),“人只能生活在語言之中?!蹦氵\用什么樣的語言實際上也就是生存在什么樣的思維方式之中;你運用什么樣的形式寫批評,決定了你的文化修養(yǎng)和文化立場。

    傅逸塵老師有擔心當下批評全盤接受西方理論的憂慮,而王國維的《人間詞話》就是一個可以反觀的例子。王國維是用一種全新的批評觀念評述古代的詞作。在我看來真正有創(chuàng)造力的批評家,對于理論的接受不是全盤接受。兩個異域文化蘊含的可能導致彼此親和的因子互接,找到一種新的混同生長點。在王國維,他讀的就是有個性的批評,他接受的理論跟他自身的氣質(zhì)有關(guān)系;他自己的某些批評創(chuàng)造,是他傾注心力和生命力的東西,是他的生活本身。周作人也是這樣一種方式,他的批評是他安身立命的東西,文藝批評本來就是一篇文藝作品。

    最后一點,我的困惑。傅逸塵老師在書里面特別批評了一種故事性的通俗化的傾向,但是我覺得在某種程度上看來,可能故事性的通俗化的方式,它會迂回地從另外的路徑介入總體性視野。存在之思是一種方式,通俗性的表達也是視野的一種可能,我覺得,可能不同的路徑都能夠抵達總體性批判。

    楊慶祥:她剛才說到兩個點特別有意思,我就在想《永別了,武器》。武器的升級換代是非??斓?,在這個過程中,人和武器之間的關(guān)系就構(gòu)成了重要的書寫題材。這種題材是非常細節(jié)性的題材,首先是你得懂得他們的關(guān)系。

    唐偉:搞軍事題材網(wǎng)文創(chuàng)作的網(wǎng)絡作家這方面寫得特別好。

    楊慶祥:這里其實有一個文理科不同出身的問題,“鐵血軍事網(wǎng)”的寫手們應該跟軍旅作家建立互動的關(guān)系,大家互相串串門。

    唐偉:我剛才在想,因為軍隊有一套完整、縝密的軍事文藝創(chuàng)作機制,在這種機制下,網(wǎng)絡上的軍事題材寫作者就不能進到這個脈絡當中去。而實際上,在大眾通俗文藝作品當中,《戰(zhàn)狼》、《紅海行動》和流行的網(wǎng)文,都是大眾有需求的。這些文字如何整理,可能是一個問題。

    傅逸塵:這確實是兩種文化生態(tài)。當你用“純文學”或者“傳統(tǒng)文學”的標準去打量,已經(jīng)不能叫“新生”了,叫“強勢新媒體”。它是一個非常重要、廣闊的既有存在,不依賴于之前傳統(tǒng)的思維、觀念、體系來運行,而且衍生出新的標準、新的觀點,甚至不能用文學的標準去討論背后資本的運作。新寫作方式帶來的觀念突破,對按照“標準”的文學觀念訓練出來的所謂“批評家”來說,是不能夠完全掌控的東西。

    唐偉:這不僅僅是說軍事題材、軍事文學的題材,實際上就是網(wǎng)絡文學的標準。

    陳華積:大家看到上世紀八十年代以來,每一代茅盾文學獎必有一篇軍旅文學題材,《戰(zhàn)爭與人》、《歷史的天空》等,這樣的長篇占有一定文學的地位。而且評委當中,軍旅文學作家、批評家也是占一部分的,所以軍旅文學算是“主流文學”之一,不過它在后來的發(fā)展當中逐漸有點淡化、邊緣化了。

    我覺得這套書的設計不錯,我期待對話那一部分還可以再適當加長。因為我們非常缺少現(xiàn)場性、內(nèi)部性的對話。

    第一個我想談軍旅文學的傳承。軍旅文學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是很“火",五十年代和八十年代是高峰,七十年代由于“文革”,處于斷裂的狀態(tài)。也正是由于“文革”的沖擊,這一部分資源并沒有變成作品,也沒有流傳下來。八十年代,徐懷中老師還是非常有意識要沖破當時體制的限制,寫這么一個作品出來,才有了八十年代軍旅文學的繁榮。

    到后來我們也看到,整個社會進入和平年代,再后來創(chuàng)作者當中,戰(zhàn)爭經(jīng)驗的缺失也是不能夠深化理解戰(zhàn)爭文學、軍旅文學很重要的原因。九十年代以來,還是有很多抗日題材的影視作品,出現(xiàn)“主旋律”一詞。但是一些“抗日神劇”的出現(xiàn),已經(jīng)有調(diào)侃的意味在里面,可能對軍旅文學的發(fā)展有誤導?;蛘呤擒娐梦膶W在八十年代以后走向了戲劇化、奇觀化的軌道,瓦解了之前對于英雄的“崇高”的審美。

    剛才有人講到軍旅文學的合法化問題,我覺得是不存在的。軍旅文學作為中國歷史的一部分,它必然是合法的;我們對歷史的書寫,包括對戰(zhàn)爭的書寫也是必然的。而軍旅文學的創(chuàng)新是很難的問題。但是軍旅文學的發(fā)展,我們只要對照一下前蘇聯(lián)衛(wèi)國戰(zhàn)爭時期的文學,會發(fā)現(xiàn)它能夠再次充當歷史主角。八十年代的時候,莫言創(chuàng)作《紅高粱》,我們發(fā)現(xiàn)軍事文學還可以這樣寫?!都t高粱》重新喚醒了對戰(zhàn)爭年代的記憶,對軍事文學在后來的繁榮起到很大的作用。

    所以講到當下軍旅文學的發(fā)展,我在這套“新生代”作家作品里面還是欣喜地看到了一些新元素:“新生代”軍旅作家以比較實錄的精神回歸到“寫現(xiàn)實”的態(tài)度,王凱的作品還是能夠體現(xiàn)軍旅文學新的生長點的。

    張凡:新疆的軍旅文學是有傳統(tǒng)的。這三部書可以說是當前軍旅作家的集中展示。我覺得傅老師的書能讓讀者清晰地把握軍旅作家創(chuàng)作的基本脈絡。任何時代的軍旅文學都最能體現(xiàn)和彰顯主流價值觀。當前軍旅作家群的創(chuàng)作同樣不會離開這個主流價值觀,這是“新時期”賦予軍旅文學新的內(nèi)涵。軍旅文學不是說不愿意去寫小情小愛,而是說它更注重新時代的把握和呈現(xiàn)。軍旅文學在某種意義上說是一個“不斷生成”的狀態(tài),現(xiàn)在恰恰是年輕一代做這個事。

    趙天成:傅逸塵老師身上的批判性維度是貫穿始終的,這是非??少F的。傅老師自覺地將軍旅文學的問題勾連到文學史乃至社會史的思潮中,但是在具體解釋上有一些問題可以再討論。比如序言里談到聚焦小人物和日常生活經(jīng)驗的問題,傅老師將軍事文學中的問題勾連到九十年代初興起的“新寫實”思潮,但軍事文學里面關(guān)注小人物和日常生活的傾向是不是從那里來的,我覺得是可以討論的。還有談到軍事文學對整個文學界的影響,傅逸塵老師拿徐懷中和李存葆在“新時期”初期的文學作為對比,這個也可以討論,因為如何書寫和平年代的軍營生活還是文學史上比較困難的問題。我們談論軍事文學,在文學史和當代史上談是一種談法,在當下的文學現(xiàn)場談是另一種談法。今天的軍事文學仍然屬于國家文學和民族文學,但是同時也屬于世界文學。

    西元:軍旅文學和中國文學的關(guān)系,以我的小說《死亡重奏》為例來比方,就是沒有溝通的對話。我覺得傅逸塵這套書是一個階段性的標志。其實溝通的嘗試一直存在,比如五十年代到六十年代的作家也試圖開辟一種對話,但是“70后”、“80后”的作家是以另外一種面貌出現(xiàn)的。軍旅文學會保留一些東西,也會助長一些東西。這是很多因素交叉在一起的。所以我覺得這三卷本是一個很好的開端。還有就是,我覺得我的作品要對得起我經(jīng)過的苦難。中國的戰(zhàn)爭文學一定要有這個目標。百年中國的每一場戰(zhàn)爭對我們的精神都有深刻的觸動,應該有一批中國戰(zhàn)爭文學來表達。

    楊慶祥:從整個層面考量,對抗日戰(zhàn)爭應該有一個特別宏大和抽象的思考,但我們現(xiàn)在沒有對這些東西進行理論歸納。這導致作家在寫作時也沒有一個大的歷史框架的統(tǒng)攝。這不是作家的問題,是整個社會的思考模式出了問題。我最近在寫一本書,其中專門有一章寫2008年的兩件事,一個是汶川大地震,一個是奧運會,其中的歷史性意義沒有被呈現(xiàn)出來。

    陳修歌:我想從作品方面說一下。我最早接觸的是盧一萍的作品。盧一萍骨子里有消極悲觀的成分在,但是他的軍旅題材作品跟散文是不一樣的,他的散文更有一種平安時代的霧靄的感覺,是厭倦之后的哀感絮語。還有就是,這本書中有相當一部分作品聚焦基層官兵的生存問題,將生活的寂寞艱難上升到對個體生命的人文關(guān)懷。所以我覺得軍旅題材的作品離不開自然主義,真實的人物生活在真實的環(huán)境里,才能構(gòu)成眼前軍人生活的片段,所以它應該是中立的、客觀的。

    傅逸塵:特別感謝可以有一個交流和互鑒的平臺。文學需要在交流和對話中得到砥礪和升華,我們的青春和人生也需要在互鑒中共同成長,再一次向各位老師、師弟師妹表示感謝。

    (責任編輯:李璐)

    猜你喜歡
    軍旅突圍文學史
    軍旅青春正步走
    胸懷軍旅夢
    本期主題:軍旅
    堵車“突圍”記
    當代詩詞怎樣才能寫入文學史
    作品選評是寫好文學史的前提——談20世紀詩詞寫入文學史問題
    “稀有氣體”劉成城的少年突圍
    海峽姐妹(2017年3期)2017-04-16 03:06:30
    林宥嘉:軍旅回歸,重新上路
    金色年華(2016年12期)2016-12-01 04:34:05
    上微突圍戰(zhàn)
    上海國資(2015年8期)2015-12-23 01:47:29
    辯證理解現(xiàn)代文學史書寫的“真實性”
    江漢論壇(2015年7期)2015-02-27 16:05:30
    罗甸县| 辽宁省| 二手房| 漳州市| 奇台县| 谷城县| 通辽市| 长春市| 桐城市| 亚东县| 土默特右旗| 玉树县| 洮南市| 衡阳市| 益阳市| 新津县| 乌兰县| 驻马店市| 金坛市| 泌阳县| 卢氏县| 泗水县| 巴彦淖尔市| 蒙山县| 张家港市| 民权县| 东港市| 云和县| 秦皇岛市| 连江县| 周至县| 北辰区| 民勤县| 梧州市| 万载县| 广昌县| 潞西市| 青海省| 东兰县| 揭东县| 烟台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