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石與天后廟（散文）

王誠林

初冬的雨，寒微，浸潤，少了春夏間的激烈，也不像秋雨，來時烏云翻滾，去時留下一份依戀與茫然。初冬的天，遼闊如高秋，仰之易生發(fā)一腔志高氣遠之氣概。

再次來福利鎮(zhèn)，又逢雨天，似乎，福利鎮(zhèn)與雨有著某種內(nèi)在聯(lián)系。前次來，雨下的昏天黑地，這會卻有一種被撫摸的感覺。

三姑石，享受著雨水賜予的情調(diào)，靜靜地佇立于小河邊望著悠悠漓江，望著高聳遙遠的峰巒。

三姑石從前不叫三姑石，叫三姐妹。為何改名，無從查考。但其堅強，忠貞，千萬年于此守候的癡情，令人感佩。

傳說，很久很久以前，有三個姑娘奉上天旨意乘風(fēng)駕鶴來到下界，前往昭州（今稱平樂鎮(zhèn)）參加令公廟會，據(jù)說，令公李靖是上天星宿下凡于隋朝，為唐王朝的建立立下赫赫戰(zhàn)功，繼而，大將軍帶兵平定西南，安撫百姓做了許多好事，當(dāng)?shù)匕傩諡橛浤罾顚④姽Φ轮R紀念……

當(dāng)日，三姐妹趕到秘境般的福利小河邊時有些微微冒汗了，姐妹幾個下到河邊抹了把臉，洗個腳涼快涼快。不曾想一陣颶風(fēng)驟然刮來，三姐妹的鞋子被風(fēng)帶進小河，瞬間沒入漓江。

姑娘們急成什么似地沿江尋找，哪能找見其蹤跡？看看時光不早，三姐妹萬般無奈地匆匆辦事去了。哪知，她們走后不久，三只鞋子便水淋淋地從江里爬上岸來，驚慌失措地四處張望，可是小姐們不見了，鞋子們苦悶彷徨，不知等了多久，也不見小姐們回來。但它們堅信小姐們一定會回來找它們的。只是，再也等不見了，因為小姐們到昭州檢視慶典完畢，接到玉皇大帝命她們疾回天庭的急令，否則處罰她們違反天條。只是，她們做夢也沒想到，死里逃生的她們的鞋，會在失落地等待她們。

一年又一年地過去，三只鞋子禁不住滄桑歲月的磨礪，漸漸地演變成三蹲石頭。即使變成石頭，可靈性還在，能感知天地，感知世事，因而它們越加相信，小姐們一定回來接它們的……

這個故事既含虔誠之意，亦具神秘性，一份深切的人性期盼，一份對主子的忠誠，一份對人間的熾愛交織于心。

三姑石中，身量大的叫大姐，身量小些的叫二姐，身量最小的叫三姐。大姐嚴肅貌美，二姐端莊秀麗，心中旖旎著芬芳般的絲絲暖意，三姐玲瓏乖巧。它們身上存儲著人世間的善良與聰明睿智。它們?nèi)杖帐刈o在江邊，閑來無事，便與一溪相望的石龍進行交流。那石龍原是天上的一位美男子，它是玉皇大帝派往巡視人間疾苦及調(diào)節(jié)風(fēng)雨的，因為英俊帥氣，為上天美女所青睞，下到凡間，因為龍是管水的，而它又是龍的兒子，以至備受仰慕和為姑娘們心儀不已。

福利這個地方，地廣人薄，因龍子治水有方，水患災(zāi)禍的情況極少發(fā)生，可謂連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人們安享太平。沒想到卻引起一位與龍子不和的人的不滿，他也是上天派往人間的巡視員，龍子享受追捧，便心生忌恨，散布謠言說龍子和某位女子有染，使其懷孕。消息不脛而走，玉皇大帝聞訊異常震怒，派天將下凡調(diào)查和捉拿龍子回天庭歸案。前往調(diào)查的人知道龍子受屈，卻視而不見，亦因其與龍子有隙，于是，將走訪調(diào)查中對龍子有利的證據(jù)消毀，將不利龍子的虛假證言送呈天庭，玉皇大帝不查真?zhèn)危笫忠粨]，將龍子摁在小河邊的石頭上。

日月沐浴，風(fēng)雨洗禮，龍子漸漸地演化成石龍，靈性亦如三姑石，平常間，石龍和三姑石攀談聊天，眉目傳情，仿如親人一般。一天，人間要在小溪上架設(shè)一渡橋樑，或許嫌石龍礙事，于是將其搗毀。

自然界許多稀奇神秘物事，人類至今仍然無法給出科學(xué)解釋。說石龍是迷信之說也好，屬風(fēng)景石也罷，但架橋一定要毀掉石龍，再無其它途徑可作選擇？

距娘娘廟一墻之隔的老年協(xié)會里，我有幸認識三個老太，一位董姓，一位陳姓，一位李姓，她們的腦海就像精密電腦，古鎮(zhèn)過往云煙及人生中酸甜苦辣歷歷在目，樁樁件件如數(shù)家珍。陳老太干瘦，令人詫異，說起娘娘廟如何神奇靈驗時，眼炯炯有神，虔誠無比。十分靈驗的娘娘廟六百多歲了，求什么得什么。娘娘廟旁邊的壽星公公也很是靈驗。陳老太說，當(dāng)年電影《劉三姐》在此拍攝的情景我還清楚記得，那會，阿牛哥推開窗戶看劉三姐時的場景真的好好看。那曾想，相愛的人橫遭阻撓，于是，阿牛哥架設(shè)竹桿把劉三姐接下樓來……

……

三姑石也非常靈驗，誰家兒女不好帶，就沐浴焚香認三姑石為干娘。誰家娶了媳婦無法生育，就備些祭品，許個愿，來年就能懷上孩子，但是要還愿的。逢年過節(jié)拿些水果之類前來祈福保佑，一生平安，快長快大。當(dāng)然，也可以上娘娘廟許愿，許愿要真誠，惟有真誠，才會靈驗。

董老太說，古時候，這一帶的姑娘是不準出門的，偶爾出門，也要父母批準，如果許配了男家的，還得男方家人批準，出門時要把大半邊臉蒙上，不讓人看出真容來，以防人把你怎么樣了，嘴上說的是為了女子安全，實際是封建社會思想作怪，自私自利的男人把自己的女兒、女人鎖在家里，自己卻可以豪無顧忌地三妻四妾，或者上外邊耍女人，逛窯子，你說這公不公平？

陳老太的話讓旁邊的兩位老太大為震驚，她們問，你對這事這么有意見??？

陳老太開始并沒有聽明白，瞬間后突然醒悟，端起手杖一副欲揍扁兩位的樣子。兩位老太嚇得躲避不及，大喊饒命。隨即，三位老太便笑的前腑后仰，直抹眼淚。

董姓老太十七歲嫁到八角樓旁邊，至今已八十九歲，三個兒子、兩個女兒、六個孫子，孫子已經(jīng)生孫子了，膝下，已是數(shù)十幾口之家。董老太滿臉欣慰說，那時候，我們鎮(zhèn)子時興每年五月初八抬媽祖上街巡游，布施恩德。五月初五抬亮公，初八抬媽祖，游行時，乖巧的人會想盡法子偷到媽祖的鞋子，拿回家放到香火上頭供奉起來，等生了子女后就來還愿，還愿時要抬三生，所謂三生，即殺豬，宰羊等，還愿時要放鞭炮鳴謝，另外還要做雙新鞋送還給媽祖。

李姓老太搶過話題說，每年過節(jié)，總是她和陳老太幫媽祖洗臉，洗腳，穿衣，說話時，一派幸福模樣。

三姑石身后，巨型榕樹在上，歷史久遠的大光亭離此不遠，頗顯威嚴神秘氣象。

這是一片秘境，神境。諸多美麗傳說滋潤心靈，養(yǎng)育精神。美麗傳說，美好而觸及靈魂的故事，激發(fā)人的想象力與創(chuàng)造力。自然，這是指那些喜歡聽講故事的人；不喜歡聽講故事的人，他們興許一心只撲在財物上，他們的思想境界更多的只怕仍然停留在把米煮成飯的物理層面的享受；人類社會要進步，人性、人品要高貴，社會要高貴，必要精神層面與物質(zhì)層面共進退！即于將米釀成酒，這是化學(xué)變化，亦乃精神境界的提升！

日子日日地往前推進，過去的即為故事，今天的我們即成為明天的故事。故事有好有壞，好的故事浸潤人心升化為高尚的人的精神層面與靈魂層面。現(xiàn)在提倡講好中國的故事，這不僅為一道話題，它旨在，故事本身所包涵的實質(zhì)內(nèi)容是否啟迪感化、凈化到心靈。比如三姑石的故事，媽祖廟的故事真正蘊涵著什么。

三姑石像極海豚，張望著對岸高聳的雄峰與腳下潺潺流水。遠處八角樓倒映入江，水天一色。八角樓又名奎星樓，想來這是一座屬于讀書人的樓。福利當(dāng)是個重禮儀重讀書和充滿文化情懷的地方。樓的左手邊峰巒名叫英武山，挺拔雄渾，給人以堅定的信心。它于漓江，于福利鎮(zhèn)發(fā)揮著無可替代的依托與力量的奉獻。

自歷史縱深處走來的福利，將是許多年后人們?nèi)匀幌硎馨簿訕窐I(yè)的地方。媽祖廟，三姑石，將仍然觸發(fā)人類以無限豐富想象力，給人以安定神閑，給人以靈魂的滋養(yǎng)。

———選自中國西部散文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