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大成
前兩天,廣水超凡生豬合作社的理事長黃超來找我辦理重點農(nóng)業(yè)產(chǎn)業(yè)化龍頭企業(yè)稅收證明。他高興地告訴我,合作社每年出欄生豬上萬頭,年銷售收入過千萬,每年稅務部門依法為合作社免稅一百萬元以上,經(jīng)營規(guī)模不斷發(fā)展壯大。此時,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四十年來豬兒稅的發(fā)展變遷。
最初記憶中的豬兒稅是一九八一年臘月的老家殺年豬。當時到了臘月,農(nóng)村基本家家戶戶殺年豬,準備好下一年的豬肉。由于我家都是老弱病殘,沒有勞力,所以殺年豬在灣里也捱到最晚。到了臘月二十八,屠夫準備收工時,父親才決定殺年豬。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家里沒錢去繳屠宰稅。他想到了臘月二十八,稅務所早就放假了,不會有人來收稅。正當灣里的幾個壯漢五花大綁地把豬按在臺子上準備宰殺時,一聲吆喝聲傳來:“沒裁稅票殺什么豬”。大家受到驚嚇閃神時,哪知豬用力一彈,趁機逃脫了。拎著包的男子找到父親要裁稅票,豬早已逃得無影無蹤。因為屠宰稅讓家里的豬沒有殺成,這可讓我當年恨死了收稅的,每次眼巴巴地看著別的孩子吃肉時,心里愈發(fā)恨收稅的。這是我對稅收最早的認識。
有了這次的教訓,父親以后每年殺年豬時,總是先勒緊褲帶,攢足3元錢,先把屠宰稅票裁了,再開始殺年豬。3元錢現(xiàn)在看起來微不足道,但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對一個山區(qū)農(nóng)村家庭來說,這就是一筆相當大的開支。因為哥哥每學期上學時,也才五毛錢。所以我一直對稅沒有什么好印象。
陰差陽錯,高考沒考上理想大學,卻被錄進了財稅學校,稅務分家那年進了國稅部門。當時在農(nóng)村稅務所干的第一件工作就是收豬兒稅。當時有句順口溜:一等公民管國營,二等公民管理集體,不三不四管個體。而收豬兒稅又是個體稅中最難的,我們是稅務所中最低等的公民。當時我和一個當兵轉(zhuǎn)業(yè)的武漢伢負責豬兒稅征收。印象最深的一次一九九六年元旦,我倆一起去丹江原三五四五廠市場收豬兒稅。姓段的屠夫見我們倆來了,拖著剩下幾塊肉的板車就跑。我倆一人把守市場的一邊出口。他見跑不了,就把板車停下來。當我們上前收稅時,他嘴里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抖狠,今天看誰收我稅,我就劈了誰,砍刀在板車上剁得呼呼響。趁他不注意,同事抱住他的腰一摔,刀正好從他手中脫落了。我一個箭步?jīng)_上去,死死地把刀握在手中,同事?lián)屍鸢遘嚲屯悇账?。最后,他見實在賴不掉,如實繳納了稅款。至今想來,當時不是我們反應敏捷,我倆可能都成了烈士。
時光飛逝,轉(zhuǎn)眼到了2006年。這一年,屠宰緊隨著農(nóng)業(yè)稅的取消而消失。父親殺年豬時,我又趕回了老家。年豬飯上,鄉(xiāng)親們談笑風生,幾千年后皇糧國稅終于在農(nóng)民中消失了,大家臉上都露出燦爛的笑容。
峰回路轉(zhuǎn),時隔四個月,我又碰到一次豬兒稅群體鬧稅事件。那是2007年五月的一天早上,我剛起床,就接到分局長的電話,說分局的大門被屠夫集體堵了,讓我趕快去看,他隨后就到。我剛趕到時,就見幾十名屠夫拉著板車,拖著肉說要見分局長。我跟他們解釋了政策,他們就是不聽。一會兒,分局長和辦事處領導趕到了,反復宣傳政策,他們死活認為稅負得太高。隨后,他們幾十人又到廣水市、隨州市集體群鬧,公安部門出動警力維護秩序,對帶頭者予以處理。這件事才得以平息,恢復了正常的征納秩序。
2012年十一月一天下午,我在辦公室處理公文,當看到國家對批發(fā)、零售環(huán)節(jié)的豬、年、羊肉免征增值稅時,我激動不已。第二早上,我將該文件送到商貿(mào)所,逐條逐字給他們講解。當這些屠夫得知免稅時,他們歡呼雀躍,紛紛說道:“沒想到繳了幾千年的豬兒稅就這樣免了,簡直不相信這是真事”。有的屠夫當時就丟下手中伙計,說要請我喝早酒,有的要請我吃豬腳飯,我一一謝絕了他們的好意。
彈指一揮間,四十年一晃過去了。我從兒時的恨豬兒稅,到工作時屢遇抗豬兒稅,再到取消屠宰稅,現(xiàn)在連銷售環(huán)節(jié)的增值稅也免了。一種老百姓天天要吃的肉食品,卻見證我國稅收發(fā)展變化的歷程,稅負不斷減輕,有的甚至完全免稅。征納關(guān)系從對立走向和諧,也標著我們的稅收邁進一個嶄新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