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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lán)色枷鎖(短篇小說)

      2019-02-14 02:36:54連亭
      滇池 2019年1期
      關(guān)鍵詞:陳飛伯伯芬蘭

      連亭

      1

      介子咖啡廳在青年路邊上,以前叫橫街,不過那是六十年前的事了。芬蘭坐在固定的位置,點(diǎn)了一杯咖啡和一個烤松餅。她看上去三十左右,實(shí)際上已年近四十。她今天的打扮,是紫藍(lán)的搭配,藍(lán)色一般人穿了顯黑,在她身上卻無不協(xié)調(diào)。整個人簡潔清爽,優(yōu)雅干練。她沒有帶耳環(huán),那是母親的影響。烏黑的頭發(fā)高高挽起盤成一個圓髻,潔白無暇的脖頸愈發(fā)細(xì)長。咖啡廳里,音樂輕輕地游走,人們小聲說著話。天似乎要下雨的樣子,享用飲品的人依然不緊不慢??腿瞬皇翘啵抗庠竭^整個廳她能看見服務(wù)員在臺后調(diào)弄咖啡。她的位置靠窗,離窗十米外是一棵泡桐,再就是行人來來往往的道路。當(dāng)她抬頭看窗外時,面龐顯露在光亮中,瀕臨老去的美貌不動聲色地照亮她的五官,不再嬌美,卻有令人不敢輕佻的雅致。她所經(jīng)歷的時光在流轉(zhuǎn)中雕刻她的容顏,而她此時獨(dú)具特質(zhì)。

      這是一個什么樣的午后啊,城市在雨前的壓抑中昏暗下來。廣場中央,一群鴿子撲棱棱地拍打翅膀,陰沉沉的雕像的額頭莫名其妙地落上幾點(diǎn)鴿子糞。

      他常坐在那個位置,她知道他注意她很久了。他喜歡她,而她好像也喜歡他。今天她比他先到,而他或許此刻正穿越另一個同樣立有雕像的廣場,急匆匆地趕來,驚飛滿地的鴿子,使得不少鴿子糞落在雕像的頭頂。想到這她覺得好笑。

      他喜歡穿輕薄的深灰色亞麻褲,上身是帶小領(lǐng)子的條紋上衣,腳上蹬一雙黑色休閑式皮鞋,因?yàn)槭窍奶?,有時還會帶一把用舊了的藍(lán)色雨傘。他的打扮看上去很隨意,瀟灑自在中透著一息懶散。他行動起來,敏捷迅速,粗獷中帶著健朗和干練。她想正是他身上的這一點(diǎn)讓人著迷。

      有時他們會一起走過梧桐樹大街,路過一座墻體灰白的天主教堂,在第一個十字路口右拐進(jìn)入格子街,地鐵入口到了,他們一起走進(jìn)去,一起乘車。四月的下旬,天氣多雨,車廂里的人濕漉漉的面龐總是讓她想起龐德的詩,“人群中這些面孔幽靈般顯現(xiàn),濕漉漉的黑枝條上朵朵花瓣”。仿佛置身幻境,她有一點(diǎn)觸動,上身很自然地偎依在他一側(cè)。下車走出地鐵車站,四月的黃昏彌散著一種奢侈的美,整個城市在晝夜交替中呈現(xiàn)最美妙的狀態(tài)。他一只手插在褲袋里,另一只手從背后環(huán)抱著她的肩頭,互相依偎著走在通往她的公寓的大街上。他們所經(jīng)的路在傍晚時刻交通總是出現(xiàn)擁堵,喘著粗氣的笨拙公交車和靈巧傲慢的轎車都在緩緩爬行,時不時地傳來尖銳刺耳的喇叭聲。電動車、單車從車流中蜿蜒穿行,全然不顧依然混亂的秩序。年輕的交警一邊奮力吹口哨一邊左右擺手。她看著這一切,微微蹙著眉頭。他也看著這一切,目光銳利而深邃,似乎時刻留心著什么東西。久而久之,她猜測到了他的身份,幫他整理衣物時更是證實(shí)了這一點(diǎn),雖然那并不是明顯的證據(jù),他夠小心的了。她知道了,這沒什么難的,何況她本身就聰明。她沒有問他,不流露任何她已知道的跡象,這也是聰明之舉。

      咖啡就要涼了,她喝完了它。服務(wù)員上來收拾她的餐盤,這是個二十出頭的姑娘,看上去像兼職大學(xué)生,衣著樸素,扎著高高的馬尾辮,臉上還未完全褪去稚氣和青澀。芬蘭發(fā)現(xiàn)她和客人說話時很少看著客人的眼睛,目光總是停在自己的手上或者餐具上,以避免目光接觸。并且,她總是喜歡挑女客服務(wù),而把男客留給另一個留著平頭的男服務(wù)生。她做得小心翼翼,卻很笨拙,因?yàn)檫B芬蘭都看出來了,難道老板看不出來嗎。她遲早要被炒魷魚的,她在面前收拾桌子時,芬蘭心想。

      芬蘭叫住正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去的女服務(wù)生,點(diǎn)了一瓶紅酒,特別指明了是珍藏級的張?jiān)=獍偌{干紅。芬蘭看到女服務(wù)生厚厚的鏡片后面的眼睛滿是驚愕與困惑,她又重復(fù)了一遍,是珍藏級干紅。芬蘭讀出了服務(wù)生眼中的念頭,這女人喝完咖啡后點(diǎn)了一瓶酒,是一瓶,而不是一杯,全然不顧價錢多貴,她要獨(dú)飲?

      芬蘭不理會她的目光,她不是個在乎別人看法的人。她能感覺到女服務(wù)生回到吧臺后,和男服務(wù)生嘀咕了什么,然后從吧臺后面投來好奇的目光,他們或許議論了她幾句,畢竟一個中年女性在咖啡廳獨(dú)自飲酒,這實(shí)在讓人浮想聯(lián)翩。

      女服務(wù)生磨蹭了好一會,才把酒和酒杯送來。芬蘭倒了大半杯,一口氣喝干,隨即又自斟滿一杯。她有點(diǎn)心煩意亂,不知道他到來后會怎樣待他。老天,她為什么答應(yīng)他在這里見面!

      2

      這些年她過得規(guī)規(guī)矩矩,血液里卻時常有一種放縱的沖動,讓她感到倦怠和煎熬。有時她想大醉一場,或者在大街上夜不歸宿,或者賭氣跑到很遠(yuǎn)的地方。她始終沒有這么做,她搞不清是什么使她安分下來,只是混混沌沌地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理由。

      她并不是個放蕩不羈的人,在父母和長輩眼中,她是個乖乖女。小的時候,她的家不在這個城市,而是在南方一個干凈漂亮的小城。

      他們家位于城區(qū)的東南角上,房子很大,是漂亮的復(fù)式樓,樓上有三個房間,一間是書房,一間是母親的房間,一間是她的房間。樓下有一個房間,住著保姆,一個很大的廳,一個很寬敞明亮的廚房。母親的工作很自由,不用去坐班,常在家里對著電腦看書寫字。周末有許多人到家里聚會,他們一起在廚房里做吃的,在大廳里喝酒歡笑。爸爸在家的時候,聚會常常不分晝夜地進(jìn)行,都是業(yè)內(nèi)的朋友,這些人是爸爸的朋友,也是媽媽的朋友。因?yàn)榘职謰寢審氖碌氖虑椴畈欢?,所以認(rèn)識的人也差不多。

      在她八歲的時候,爸爸去一個北方的城市讀博士,想要圓他的學(xué)者夢,除了寒暑假,就很少在家。周末的聚會卻是照常進(jìn)行的,媽媽似乎習(xí)慣了那些熱鬧以及熱鬧所帶來的快樂。那時周一到周五,她要在離家不遠(yuǎn)的一個小學(xué)上二年級,認(rèn)識了不少字,學(xué)會了算數(shù),周五下午還有手工操作課,那個老師什么有趣的東西都教,她學(xué)得很興奮,以至于周五放學(xué)與要好的同桌結(jié)伴而行時,一路上都在滔滔不絕地談?wù)撌止ふn。

      周末她也是快樂的,可以見到那么多人,吃到那么多好吃的東西。媽媽通常周五下午就讓保姆在超市采購好周末要用的吃食和食材,她每次周五放學(xué)回家廚房的櫥柜已經(jīng)塞滿吃的。她每次也都會興奮地跑去廚房查看一番,保姆就會一樣樣地告訴她這是什么,那是什么,她眨巴著眼睛,當(dāng)說到“蝦仁壽司”時,就忍不住吞一吞口水。

      周六早上,媽媽上午會和保姆一起準(zhǔn)備吃的,那是媽媽一周當(dāng)中唯一的一次下廚。有些朋友到得早,也會到廚房幫忙,有些來得晚的會帶來一些精致新奇的點(diǎn)心。媽媽把頭發(fā)高高地扎起,身上穿著舒適的便裝,在廚房做她拿手的芝士蛋糕,保姆則在一旁烤蛋撻和香腸。隨著門鈴不斷響起,人陸陸續(xù)續(xù)來了,進(jìn)入到廚房的人越來越多,他們一邊做著自己的拿手好菜,一邊高聲談笑。有的人不斷從廚房端出冒著香氣的菜品,放在客廳的桌子上。有時她會偷偷先品嘗一些,這不會被媽媽發(fā)現(xiàn),因?yàn)樗趶N房太快樂了,根本注意不到她。

      臨近中午,他們?nèi)紡膹N房回到客廳里,所有的吃食都準(zhǔn)備好了,以一種頗有藝術(shù)感的搭配擺放在桌子上,滿滿的一大桌。酒瓶也已經(jīng)全部打開,挨個從桌子這頭排列到那頭,酒杯都斟上酒之后,他們隨意地坐在客廳里的凳子上、椅子上、沙發(fā)上,邊吃邊愉快地談?wù)撝恍┦虑椤S袝r某個人講了一個笑話,逗得滿客廳的人笑得前仰后歪,就有酒瓶或杯子不小心打碎,保姆就趕忙過去收拾玻璃碎片。

      她不知道他們在談?wù)撌裁矗浪麄兒荛_心,笑聲中有種令人感到快要炸裂的清脆。她有時在聽他們談話,有時又自顧自地玩,因?yàn)樗麄兊脑捒偸翘鴣硖サ?,她的腦袋根本抓不住他們的意思。偶爾她從玩具中抬起頭來,能看見說話的人揮舞著手,頭發(fā)甩來甩去,眼睛閃閃發(fā)亮,為著一些事情興奮著,被某種情緒帶動著。

      客人中有一個男子,時不時地隔著兩三個人和媽媽相視而笑,每一次眼神中都有感染力極強(qiáng)的心領(lǐng)神會。他頭發(fā)已有些花白,面龐卻不顯老,有種闊朗的英俊,尤其眼睛閃現(xiàn)著年輕睿智的光芒。他的衣服穿得也很考究,質(zhì)地輕薄柔軟的灰白色西褲,上身是夾克和襯衫,領(lǐng)帶非常漂亮。他走起路來,步子又大又輕快,說話的時候總是面帶微笑,幾乎每一次講話都能得到聽者的認(rèn)可和贊許。

      媽媽叫他陳哥,讓她叫他陳伯伯。陳伯伯是開車來到她家的,從自己房間的窗戶,她能看見樓下停著漂亮的黑色小轎車。他很少空手來,總會拿上最好吃的甜點(diǎn),還不忘給她帶禮物。布娃娃啊,小魔方啊,套娃啊,小人書啊……

      她看見他的車,就想起一個星期三的下午,她肚子突然疼得厲害,就跟老師請假。老師給她媽媽打了電話,電話關(guān)機(jī)。老師就只好把她帶到校醫(yī)院簡單地看了一下病,事后親自送她回家。走到家的大門的時候,她意外地看見院子中停著那輛黑色轎車。這沒什么不好的,平時她去上學(xué)而媽媽一個人在家時,媽媽總是坐在書房里一邊看書一邊抽煙,每次看完一本書她都要抽掉半包煙,這太嚇人了。有陳伯伯來和她聊天,她不會抽那么多煙了。

      老師把她送到樓下,就趕回學(xué)校了。她用鑰匙打開門,發(fā)現(xiàn)保姆不在家。她自己在廚房找到水杯喝了一杯水,然后慢慢一級一級地從樓梯爬上二樓。媽媽的房間在西南邊,她的房間在東南邊,有一個藍(lán)色的大門,她讓爸爸幫她把門漆成天藍(lán)色的。她房間的墻壁也是漆成藍(lán)色的,藍(lán)色的海洋中游動著一條條金黃色的魚,每次睡覺她躺在床上看著它們,就覺得無比快樂和幸福,仿佛浮在藍(lán)色的大海上,做著純凈、瑰奇的夢。

      媽媽在哪里呢,陳伯伯在哪里呢?書房在她的房間與媽媽的房間之間,她走過去推開門,媽媽和陳伯伯都不在里面,煙灰缸上留有兩根剛熄滅不久的煙蒂。她從書房出來,忍著肚子疼朝媽媽的房間走去,總之她要找到媽媽,告訴媽媽她不舒服。

      媽媽的房門掩著,她走近了,聽到房里發(fā)出奇怪的叫聲,嚇得不敢開門。媽媽痛苦地叫著,好像什么東西弄疼了她。奇怪的是,陳伯伯的叫聲也從屋里傳來。難道他們被壞人綁在屋里拷打嗎?她在小人書上看到過綁匪入室搶劫的故事,會不會發(fā)生在她家了呢。她想跑開,但聲音忽然平息下去,她膽戰(zhàn)心驚地推開一點(diǎn)門縫,抵著眼睛往里看,沒有看到滿屋子的綁匪。忽然叫聲又高昂起來,聲音是從媽媽的床上傳來的,那也是爸爸的床。她看見一些舞動的手臂和腿,還有扭曲的不穿衣服的大人的身體。她感到一陣眩暈,不只是肚子疼,身體還發(fā)起了燒。

      媽媽房間里的動靜越來越大,隨著門的縫隙敞開得越來越大,她被驚嚇的程度也越來越大,坐倒在原地使不出一點(diǎn)力氣,也發(fā)不出一絲聲音。她準(zhǔn)備好向媽媽訴說肚子疼的臺詞忘得一干二凈,甚至忘了她找媽媽到底要做什么。床上兩個赤身裸體的大人痛苦而歡快地叫著,身體扭來扭去,根本不知道有一雙眼睛正看著他們。

      汗液正在順著他們的肌膚往下滴,眼淚卻注滿了她恐懼的眼睛。她趴在地上哭起來,直到哭累了昏睡過去。

      媽媽把滑落在地上的裙子穿好,帶上被扔在裙子旁邊的項(xiàng)鏈,陳伯伯也整理好衣衫,這時他們才從屋子里走出來,拉開掩著的房門,突然看見她躺在一旁睡覺,感到驚愕無比。陳伯伯咳嗽了一聲,媽媽示意他先下樓去,她在迷迷糊糊中聽到了,她是昏了過去,但并沒有失去感覺和意識。

      媽媽把她抱起來,這才發(fā)現(xiàn)她正發(fā)著燒,于是讓陳伯伯開車帶她們?nèi)メt(yī)院。她在病房輸液的時候,聽到陳伯伯在外面對媽媽說:“這孩子怎么回事,她知道了吧?”

      那個星期的周六家里照常舉辦聚會,只是客人中沒有看到陳伯伯,之后的幾次也沒有看到。這期間爸爸回來了,在藍(lán)色小屋里給她講了許多故事,送給她一套印著那個城市風(fēng)景的明信片,指著上面的畫說帶她去他上學(xué)的那個北方城市玩。她開心極了,暫時忘記了那個周三的煩惱。有好幾次她突然想起要告訴他時,不知又被什么事情打斷,就把那個周三扔到一邊去了。

      要不是陳伯伯突然死掉,她和媽媽可能就會和陳伯伯生活在一起,保姆說。很久以后的一個周六,陳伯伯又來參加聚會了。那天他們喝了很多酒,從早上一直喝到晚上,才陸陸續(xù)續(xù)離開。陳伯伯是最后一個走的,那天他喝的也不少。媽媽帶著她向陳伯伯告別,一直目送他的車開出了大門。后來突然雷雨交加,她和媽媽回到樓上,媽媽卻始終沒有睡去。第二天,突然得知陳伯伯死了,就死在他們家不遠(yuǎn)的一個大水溝里。車子從她家前面的大坡上拐彎處翻進(jìn)了大水溝,晚上沒有人發(fā)現(xiàn),他被壓在那里流了一晚上的血,就死掉了。

      過了一個月,媽媽賣掉了那座房子,帶著她搬到了北方的這座城市,她也轉(zhuǎn)學(xué)到這個城市,認(rèn)識了新的同學(xué)。那時房子不像現(xiàn)在這么貴,賣房子得了一筆款子,但也不是太多。錢一部分給了爸爸上學(xué),一部分給她上學(xué),其他存了起來,媽媽說將來她要用了隨時可以拿去。她們現(xiàn)實(shí)租住在一個大學(xué)旁邊的房子,后來又搬了好幾個地方。過了幾年,房子突然貴了起來,她和媽媽都無比懷念南方的那所房子。

      3

      媽媽是乳腺癌死掉的,醫(yī)生說她背負(fù)太多壓力,還了太多債,她剛剛還完房貸就死掉了。媽媽走的時候是 56歲,芬蘭 30歲?;鸹瘚寢屵z體時,只有芬蘭一個人在場。爸爸沒有來,實(shí)際上芬蘭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到爸爸了。他博士畢業(yè)后,沒有回到媽媽和芬蘭身邊,而是去了國外。這些年爸爸有跟芬蘭通信,時常給芬蘭寄一些他所到城市的明信片,大多數(shù)是他開會所到之地,有時還夾帶有匯款單,給芬蘭用的。隔兩三年爸爸會從國外回來看芬蘭,但他每次回來都不住在媽媽買的小房子里,而是住在旅館里。他給她買國外的時裝,以及各種稀奇古怪禮物,偶爾他也會給媽媽送禮物,媽媽總是微笑著接受。在餐館里和爸爸面對面聊天時,芬蘭總是幸福地想起以前在藍(lán)色小屋里聽故事的時光,她不只一次地向爸爸傳達(dá)過這種想念,爸爸不置可否,岔開話題。

      這些年爸爸和媽媽維持了一種微妙的友誼關(guān)系,如果他們彼此不夠了解而在多年前各自偏離道路的話,現(xiàn)在他們在她這里找到了交匯點(diǎn)。

      這些年,她理解了媽媽的寂寞與堅(jiān)毅,懂得了爸爸的追求和隱忍。為了她,他們都甘愿如此。

      媽媽是那樣的熱愛自由與熱烈的一個人,離開南方后卻為了生存賣過保險,做過小公司文職,掙扎在工資與債務(wù)的縫隙里,而不得不放棄了作家夢。而爸爸,只身一人到了海外,那是他的夢想,他一直都希望做一個真正的世界考古學(xué)家,但他從不打算舍棄家庭,他一直愛著芬蘭,或許也還愛著媽媽。

      在芬蘭二十歲的時候,媽媽用存折里大部分的錢付了房子五成的首付,余下的部分貸款。以前從不為經(jīng)濟(jì)發(fā)愁的媽媽,也開始打工掙錢還房貸。她覺得媽媽太辛苦了,媽媽說為了她一切都值得。

      陳飛找到小房子時,她已經(jīng)獨(dú)自在那里住了五年,加上和媽媽一起住的時間,她一共住了十五年,十五年媽媽把歲月和生命換成房子,而她則長成了住在房子里的老姑娘。媽媽死后,她靠做家庭教師也能養(yǎng)活自己,并且爸爸時不時地還會給她寄一些錢。這幾年爸爸很少從國外回來了,或許他太老了,已經(jīng)扛不住路途遙遠(yuǎn)的奔波,但他們還會互相寄照片,他上次寄回的照片,是在埃菲爾鐵塔下的留影,頭發(fā)已經(jīng)白了大半了。

      房子是一套五十平米左右的兩室一廳的房子,客廳擺放著舊書和沙發(fā),大臥室在媽媽死后變成了儲藏室,她的臥室有一張床、一把椅子、一張寫字臺和一個衣柜。

      陳飛一走進(jìn)門就聞到濃重的花露水味,而窗玻璃上的塵垢又讓他感覺到灰塵的壓迫,附著在沙發(fā)、舊木家具上的氣息混雜著陳飛的汗味,使得他心里發(fā)沉。

      芬蘭讓陳飛坐在沙發(fā)上,自己走到窗前扯開厚厚的窗簾,光線一下子照進(jìn)來,陳飛瞇起了眼睛。紛紛揚(yáng)揚(yáng)下落的灰塵令人沮喪。陳飛走到窗前,透過灰蒙蒙的玻璃,他看到更為灰蒙的景色,雜亂的樓房中間,是一些正在開發(fā)的空地,鋼筋架子已經(jīng)搭好,幾條水泥路彎彎曲曲地通到這座樓下,匯聚于十字路口的車子和人流往來不息。

      扯開窗簾以后,芬蘭拿來一塊抹布擦了擦沙發(fā)前的桌子,給陳飛端來一杯茶水,自己就坐在對面的一張椅子上點(diǎn)燃一支煙。芬蘭熟練地叼著煙,身體斜靠在椅背上,瞇著眼睛看陳飛。從他的角度看來,她或許是在猜測他為什么來這里。“是媽媽告訴他的,可是媽媽早就過世了,那么他這會為什么要來?”短短的一瞬,心思已經(jīng)千回百轉(zhuǎn)。

      芬蘭用左手把香煙從嘴角取下來,右手搭在胸前,左手抵在右手上,夾著香煙的左手停留在半空,煙霧就在她和陳飛之間飄來散去。陳飛瞇著眼睛看芬蘭眼角略有細(xì)紋的臉,覺得她還是很漂亮的。他們都在等對方先開口說話。

      掠過芬蘭的頭頂,陳飛看到墻上有一大片長方形的區(qū)域用黃紗布蒙著,就問:“那是什么?”芬蘭順著他的視線,扭頭看到身后墻上的紗布,很快又扭過頭來對陳飛說:“是一幅畫?!?/p>

      “為什么蒙著布呢?”他問。

      芬蘭站起來,順手扯下紗布,一幅巨大的油畫,畫上是一些天使和一些好像在跳舞又好像在走路的男女。

      “真漂亮!”他贊許地說道。

      她飄揚(yáng)著煙霧的嘴巴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像是被嗆到了。當(dāng)她用笑聲結(jié)束咳嗽時,她對他說道:“這是我媽媽生前最喜歡的一幅畫,她畫的,真像個有天賦的人。這不是她的原創(chuàng),臨摹的是 15世紀(jì)一位意大利畫家的作品,叫波提切利。這幅畫名叫《春天的寓言》。你看,上面畫著長翅膀的小天使,一群穿著薄紗的好像正在舞蹈的男神和女神,他們的腳下是開滿幾百種不同季節(jié)的鮮花的草地,頭上是結(jié)滿果實(shí)的樹木,萬物都在復(fù)蘇,召喚神靈們舞蹈……”

      “你媽媽真了不起?!彼f著眼神變得很悠遠(yuǎn),似乎正在懷念她的母親。

      “這個叫波提切利的畫家是第一個畫非宗教題材的畫家,一生畫了許多充滿自由精神的畫,可是后來他把自己的許多畫都燒掉了,據(jù)說是聽了一個叫薩佛納羅拉修士的布道,悔恨自己畫的畫鼓動人們尋歡作樂、放浪不羈,就把生前的畫付諸一炬,留存下來的只是一部分。我記得他還畫過一幅畫,叫《誹謗》,畫的是三個年輕女子和一個穿黑袍的男子正拖著一個裸體男青年到國王面前審判?!彼钗豢跓煟鲁鰺熿F后一口氣說了上面的話。

      “你更喜歡《誹謗》那幅畫,是嗎?”他若有所思地說。

      “也許是的,但我說不清楚?!彼е齑秸f道,突然又咳嗽起來。

      陳飛給她倒了一杯水,叫她不要吸煙了。她卻詭異地笑了起來。

      芬蘭突然問,怎么想到要來找她。在他找到這個小房子時,他們不是第一次見面,很小的時候他們就見過了,那時她八歲多,而他十二歲。媽媽賣了房子后,帶她去他家看過他,給他留了一筆錢,因?yàn)檫@筆錢,他順利地完成了直至研究生的學(xué)業(yè),生活也不至于發(fā)愁。他沒有媽媽,但有一個姐姐已經(jīng)成人,他們離開南方的那個城市后,他說他一直跟姐姐住在一起,直到他姐姐嫁人?,F(xiàn)在她三十五歲,他三十九歲,卻不約而同地都沒有成家。

      他對她說,她和媽媽離開那座南方的城市時,他去車站送過她們。他記得媽媽年輕漂亮的樣子,也記得她俏皮可愛的臉蛋。她們給他送了錢,他很感激,就想到要送一送她們。

      他說那天早晨他定了鬧鐘,但是鬧鐘沒有響,姐姐說是她關(guān)掉的,為此他責(zé)怪過姐姐。他醒來時已經(jīng)八點(diǎn)多了,他從床上跳起來,把自己套進(jìn)衣服里,沒吃早餐就沖出家門,一直往車站跑。

      “大街上已經(jīng)有很多人,多是騎著自行車上班的,我飛跑著穿過他們時,他們不停地按響車鈴。我跑了很久,衣服都濕透了。到了車站,你們不在那里,有一列火車正喘著粗氣長嘯一聲駛離車站。我站在檢票口,大口大口地呼氣,嗓子像是被燒著了,最后問了檢票員,他說你們的車已經(jīng)開走半小時了,那列車不是你們的車。”

      “我一屁股坐在月臺的欄桿上,風(fēng)吹在濕透的衣服上,渾身冷得瑟瑟發(fā)抖。我極目遠(yuǎn)眺,看不到湖水以外地方,湖上一片蒙蒙的水霧,模糊了我的視線。你記得的吧,那個車站旁邊有一個大湖。”

      說完這些,他們彼此都感動得流下了熱淚。它們緩緩地掛在臉上,像那些隱忍的情緒和傷痕。

      窗外一座沒竣工的樓房的腳手架歪倒在一邊,工人們發(fā)出驚悚的呼喊,像是發(fā)生了地面塌陷事件,幸好沒有死傷。街道的人聲和汽車?yán)嚷晻r不時地飄上來,讓人很想去關(guān)上隔音窗。只是他們誰都沒有動。

      陳飛接著說,那輛轎車,它的殘骸保留在他家的倉庫里,他一直留著它,有時還會發(fā)了瘋似的在它旁邊待很久,并且他跟她說他恨它。要不是它,他們會是一家人,他是她的哥哥,她是他的妹妹。因?yàn)樗?,什么都變了?/p>

      他說這些時是悲傷的,像一只被射中而帶箭穿越森林的角鹿。她能感覺到這一點(diǎn),多年前的那場事件中,她失去了能容下爸爸媽媽的家和房子,失去了藍(lán)色小屋,而他卻成了真正的孤兒。

      她感到心痛,情不自禁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他身邊,給他遞了一塊手帕。

      他繼續(xù)說著,她讓他不要再說了,忍不住伸出手撫弄他的頭發(fā)。他張開手臂緊緊抱住她,把頭埋在她的肩膀上哭泣。她也哭了,當(dāng)他抬起頭時,她伸出手去擦掉他的淚水,他俯下頭吻了她。緊緊相擁時,他們的身體感覺到了彼此的孤獨(dú)。

      拉開的窗簾沉重的垂在窗邊,屋外的光亮依然陰沉地掛在玻璃上,工地的混亂已經(jīng)結(jié)束,街上的人車還是那么多。

      他們在一起了,沒有比這更自然的結(jié)局。

      他們躺在床上醒來時,已是深夜,街上的霓虹燈照得窗玻璃斑斑駁駁。

      4

      雨最終沒有下,烏云散去了,鴿子們重新從屋檐飛到廣場上空,那尊倒霉的雕像的面容在午后的光亮中鮮活起來。咖啡廳的門不時地打開,有人走進(jìn)來,也有人走出去。她喝完第三杯酒,眼睛有些發(fā)熱,頭腦卻清醒得很。她意識到,遠(yuǎn)處放著盆栽玻璃翠的角落里,一個女士和一個男士不時地扭頭瞥視她,有時還會隔著桌子互相湊近小聲嘀咕著議論幾句,然后浮起一片笑聲。

      她喜歡這個咖啡廳,雖然覺得這里的服務(wù)生和客人有點(diǎn)討厭,但 90年代的風(fēng)格,淺藍(lán)色的燈光,白色的大鋼琴,咖啡色的桌子,勾起她一種懷舊的情緒,那個年代也是她出生的時代。她往自己杯中又加了一杯酒,一邊喝一邊沉浸在咖啡廳的音樂里,這是羅大佑《1990》的配樂片段,她微笑著聽著,臉上泛起紅暈。她笑得越來越迷離,一片霞光滲透擴(kuò)張到五官的每一處細(xì)節(jié)。她從手提包里拿出一包煙,抽出一支,很熟練地點(diǎn)燃。她有點(diǎn)醺醺然了,在煙霧繚繞中回想起那座南方的大房子,父輩們的觥籌交錯,她也有過一架乳白色的鋼琴,一個閃著淺藍(lán)色光芒的小屋……但是很快女服務(wù)員就走過來提醒她這是無煙咖啡廳,她把香煙摁滅了,說了聲抱歉,并補(bǔ)充說酒的味道很好。

      他還沒有來,被什么事耽擱了嗎?他約了她在咖啡館見面,談?wù)勀悄甑氖虑?。他不知道她能談的和他是不一樣的嗎?又或者他覺察到了什么。又或許他開始并沒有知道什么,可能她某一次的夢話刺激到他,讓他對應(yīng)起某些細(xì)節(jié),他才一遍遍地對她說起那輛轎車。

      比起那些夢醒后他不斷說起黑色轎車的折磨,這一杯杯的酒或許來得更痛快。她越來越不愿面對他,卻又一次次被他吸引,落入到他的懷抱中去。

      后來她發(fā)現(xiàn)他是警察,這沒什么難的,更何況她這么聰明,多次的身體接觸還不足以讓她了解他嗎?他們彼此已經(jīng)知道得太深了,超過了危險的警戒線。

      在媽媽死后,除了她,再沒有人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她被秘密壓迫得好難受,好孤獨(dú)。有時午夜夢醒,她變成一條魚,又游回到南方的那所房子里,盡管那所房子已經(jīng)不在了,這些年城建開發(fā)得那么厲害,南方那座城市也不會例外,但是這些都不會妨礙到她找到那個藍(lán)色小屋。

      在藍(lán)色小屋里,她不斷夢到死者的面容。即使她把牙簽搓進(jìn)指甲縫里,也不能讓她忘記油的味道。那個被壓在車子底下的人,有著灰白的頭發(fā),破裂的臉,被血染紅的襯衫和夾克已經(jīng)扯破了。她嚇醒了,渾身是汗,睜開眼睛,看見藍(lán)色海洋里的金魚也張開嘴巴,露出鋒利的牙齒,紛紛從天花板上墻壁上沖過來撕咬她。媽媽聽到她的喊叫聲跑過來安慰她,哄她睡覺,她怎么也睡不著。她摟著媽媽,臉上的汗水蹭濕媽媽的頭發(fā)。她突然想起那個周三的下午,于是把事情都告訴了媽媽。

      爸爸從北方的城市打電話跟她說他不想回來了,不再回來了,他好想他的心肝寶貝女兒。她問為什么。爸爸說媽媽要和別人在一起了。她問是誰,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追問道:“是陳伯伯嗎?那個總是開著黑色小轎車的陳伯伯?!卑职终f:“是陳伯伯,以后他會跟你、你媽媽住在一起。”“不,我不要和他住在一起,我要和爸爸住在一起,我討厭陳伯伯!”她喊到?!拔乙灿憛捤?,我恨他,姓陳的,我巴不得他死?!卑职诌煅手f。“爸爸,我知道了,你等著。”

      說完她飛快地跑下樓,怒目圓睜地看著滿客廳談笑的人。沒人注意到她,只有保姆看到她氣鼓鼓的臉,以為她餓了或者受了委屈,把她帶到廚房,給她拿了一個蛋撻和一塊三明治。她把一盒黃油和一小瓶子清油,連同三明治和蛋撻放在袋子里,跟保姆說她要去找同學(xué)玩,就出門去了。

      她沒有去同學(xué)家里,也沒有走遠(yuǎn),而是蹲在家門前不遠(yuǎn)的樹蔭下吃完蛋撻,又咬了幾口三明治,沒有吃完就揚(yáng)起手把三明治丟到坡下的大水溝里。她從袋子里掏出黃油和清油,把蓋子擰開,黃油涂抹在面前的坡上,清油倒在拐彎的坡上,不一會兒就湊近了許多螞蟻,好玩極了。油倒光了,她把盒子與瓶子扔到大水溝里,又用手指碾死了爬上她的手和腳的螞蟻,然后跺跺腳,走回院子。

      看見那輛沒關(guān)窗的黑色轎車時,她想起了小人書上的畫面,以及手工操作課上老師講解的汽車構(gòu)造圖。她縮著身子爬進(jìn)車?yán)?,發(fā)現(xiàn)方向盤旁邊的鑰匙沒有拔掉,她擰了一下,又扭了一下。她動了動剎車,又動了動閥門,大膽地打開了一些裝置。

      那天他們都喝了酒,從上午一直喝到晚上,姓陳的也喝了很多。媽媽不放心他獨(dú)自深夜開車回去,但他駕駛技術(shù)好得很,尤其是看見她在一旁氣呼呼地瞪著他,他就不好留下。媽媽說:“這孩子不懂事,但有一天她會明白的?!彼α诵Γ壑兴坪鹾斜瘋?,抱歉地說道:“我們得給她一點(diǎn)時間,等她明白過來。今晚我還是先回到我的住處去?!?/p>

      他鉆進(jìn)車門,發(fā)動引擎把車倒了一個方向,開出門去。媽媽一直站在院子里看著車子離開。車尾燈照亮了院子,不久光亮暗了下來,車子開出大門,走出了媽媽的視線。然后天開始打雷,刮起了大風(fēng),似乎馬上要下雨。媽媽拉著她的胳膊進(jìn)了客廳,把門關(guān)上。整個晚上媽媽心神不寧,有時還往姓陳的家里打電話,但是沒有人接。這一切她看在眼里,心中又嫉妒又氣憤。

      第二天,人們才發(fā)現(xiàn)翻進(jìn)大水溝的車子。姓陳的被壓在車?yán)铮髁颂嘌赖袅?。媽媽哭了起來,但有一天她會藏起眼淚的,事實(shí)上她也是如此。這些年媽媽和她都沒有忘記這些事,但她們彼此都沒有再提起,這種默契與其說是一種罪惡,不如說是一種折磨。

      她喝的酒夠多的了。他此刻或許已經(jīng)走到那尊雕像跟前了,再過不久,他就會出現(xiàn)在她面前,穿著亞麻的灰白褲子,帶領(lǐng)子的條紋短袖,一張疏闊俊朗的臉露著好看的笑容。

      他從一次出差歸來,打電話約她說要來和她談?wù)勀悄甑哪羌?。她說好的。她不打算走掉,這一天終究是要來的。這個世上沒有真正的對,卻有真正的錯。她想讓爸爸高興,那樣她就會高興,然后藍(lán)色小屋里的故事就會講不完。事實(shí)上她錯了,就是這樣。

      這個秘密要被永遠(yuǎn)埋藏的話,她將多么孤獨(dú)。有個人要問起她的童年,想要了解她的過去,對她來說或許是種解脫。如果注定有人要問起的話,還有比他更合適的人嗎?

      是的,她會原原本本地告訴他的。而他從咖啡廳走出去之后要怎樣對她,就隨他好了。人總有逃不掉的悲哀,而救贖的路需要自己去尋找。而他,或許就是她的答案。

      責(zé)任編輯 田馮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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