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紹同 殷強 張潔凡
以人類之愛護衛(wèi)動物的生存、以人文傳播手段彰顯動物之美是人類文明達到相當高度的體現(xiàn)。
人類贊美鶴,是因為鶴的身姿美麗,形態(tài)深入人心。古今中外畫家用畫筆描繪其美麗身姿的作品已不計其數(shù),但是,人們依然渴望看到多姿的鶴在大自然中真實的身影。
近年來,兩岸四地攝影家拍攝鶴的藝術攝影作品不在少數(shù),其中有—位為人們稱頌的長者,曾作為職業(yè)攝影家從事了大半生攝影工作,在退休后將相機鏡頭轉向鶴這一“烏中仙子”。為此,他不辭辛勞、不忌路遙,十幾年如一日攝影器材不離身,是當今世界僅有的三位拍齊了全世界15種野生鶴類的攝影家之一,他就是吳紹同。
故鄉(xiāng)廣東順德,出生于1924年的吳紹同65歲在臺灣退休后與拍鶴結緣,多次深入祖國大陸,以“攝鶴工作者”為己任,拍全了祖國內(nèi)地的所有鶴類,他又遠涉15個國家拍攝鶴,直到2006年,共用了退休后的17年時間,實地拍攝了世界上15種鶴。
吳紹同先生在內(nèi)蒙古教育出版社出版的《我的攝鶴生涯》中,闡釋了他來中國大陸攝鶴的前前后后。有朋友問為什么要去中國大陸拍而不去日本拍,他表示因為中國大陸鶴種多,有占鶴、灰鶴、蓑羽鶴、黑頸鶴,以及已稀有的赤頸鶴等八種,且它們的生活季節(jié)全面,繁殖、遷徙和越冬的過程都能見到,在春夏秋冬四季的背景中,都有它們的蹤影。中國大陸是攝鶴的天堂。
吳紹同曾說,1991年退休后回中國大陸旅行,當時想實現(xiàn)退休前沒有機會完成的一個愿望,就是環(huán)繞祖國一到兩圈進行風光攝影。但當時受兩岸關系影響,這個計劃只好作罷。碰巧在黑龍江扎龍自然保護區(qū)第一次看見了活生生的鶴,從此跑遍了祖國各地和世界上其他有鶴的地方?!笆澜缟弦还铂F(xiàn)存15種鶴,我的第一個6年計劃一完成,就去了美國、南非、印度、日本、蒙古、俄羅斯、澳大利亞等14個有鶴的國家。俄羅斯北部的一個苔原地帶,除了夏天偶然有幾個科研人員出入外,算是人跡罕至了。我在距離鶴巢500米的地方支起帳篷,每天守著,終于拍到了剛剛出殼的雛鶴和內(nèi)膜上還有血絲的蛋殼。從1997年到2001年,我在這些國家的29個鶴鄉(xiāng)拍攝45次,終于拍齊了其余的7個鶴種?!?/p>
丹頂鶴是鶴的一種,因其頭頂部有紅色的肉冠故而得名。作為東亞地區(qū)特有的鶴種,丹頂鶴體態(tài)優(yōu)雅、顏色分明,這一鮮明動物特征在泛亞洲區(qū)域的傳統(tǒng)文化中具有吉祥、忠貞、長壽的美好寓意。
吳紹同生前多次赴東北扎龍丹頂鶴自然保護區(qū)拍攝丹頂鶴,他有一段對當?shù)刈匀画h(huán)境的認識心得歸納得惟妙惟肖:葦塘是鶴類棲息活動的地方,也是夜間息宿的所在,東北的自然保護區(qū),還保留了一些地區(qū)的葦草是不收割的,以利鶴類生存。葦塘給了攝影者很多美好的構圖背景,那種溫暖的色調(diào),柔和又多變化的線條,作為鶴的陪襯是絕妙的。和風過處,光亮的穗子微斜,“鶴仙子”凝神注視,靜靜的閑情中,自在得叫人羨煞。(題圖)
因為拍攝鶴,吳紹同對各種類的鶴開始了細致的觀察和研究,他把鶴和飛機進行比較,飛機的著陸動作和骨架構造,大部份是向自然界中的鳥類學來的。鶴屬于大型烏,所以著陸姿勢和步驟可以看得更清楚。它要降落前,已不再掮動翅膀,只是張大兩翼,側轉垂下初級飛羽和次級飛羽,以阻擋空氣使原來的速度減慢,然后放下腿和雙腳,在著陸的一剎那,順著余速跑上幾步,此時才收起雙翼,穩(wěn)定身子,抬頭挺胸走上幾步,多數(shù)還會鳴上二聲,用意大概是向同伴們報告它已安全降落。
吳紹同從鶴的生態(tài)與生存的角度思考用攝影加以表現(xiàn),意在呼吁人們關愛動物。他曾這樣描述一張照片:“我認為它們是山區(qū)里的小精靈,山坡上的雪,更使他們形影浮凸,在一般鶴飛動作的輕快飄逸之外,更帶有一般靈動之氣。3月了,云南昭通的山中,尚有降雪,還將山區(qū)妝點得一片雪白,在大雪紛飛中的鶴類,毫不為氣候所阻,一樣往來飛翔,只是食物為雪所覆蓋,找起食物來更為費力罷了。幸虧春雪化得快,還不至于影響到它們的生存。”
鶴生動與飄逸的優(yōu)雅瞬間,在拍攝鶴的鏡頭中得到無數(shù)次凝聚,而環(huán)境背景始終選擇在鶴的原生地是吳紹同拍攝的基本規(guī)則。因此,背景的處理,和背景色彩與鶴之間的協(xié)調(diào)增加了拍攝的難度。實際拍攝中,并不僅僅是這些困難,有些拍攝地的自然條件極其特殊,比如他曾這樣寫到:“鶴類所居、所棲之處,均為荒漠沼澤,或峻嶺中有水之處,云南省昭通地區(qū)的大山包鄉(xiāng)就是后者這樣的地方,遠離人煙,路又險峻崎嶇,然而為了數(shù)百只在此地過冬的黑頸鶴,我仍然一頭栽進這山窩中,而且一待就十多天。過強的紫外線,把我暴露在外面的皮膚都曬黑了,十天之后,我回到昭通,影友們都嚇了一跳,我的臉龐一片烏黑不說,鼻子也脫了皮。像是一個剝開外皮的橘子一樣,嘴唇也裂出一條條的傷口,自己照鏡子時也驚了一下,‘這個人就是我嗎?難怪當時朋友們會說,我看起來至少老了十歲。也因為每天走山路,一站就是數(shù)小時,僅靠山區(qū)瑤族人家提供的蕎麥、洋芋為主食,白菜、南瓜等副食度日。想找個雞蛋來補充一下,亦不可得,終因嚴重營養(yǎng)不良,在到達下一站威寧草海時,體力不支而虛脫暈倒,經(jīng)送醫(yī)治療,五小時之內(nèi),打了三大瓶點滴,體力才漸漸恢復過來。”
北京申辦奧運成功之際,《中國攝影報》在頭版頭條報道了吳紹同先生在國際奧林匹克委員會大廳,應薩馬蘭奇主席之邀舉辦他拍攝的中國鶴攝影展覽的新聞。據(jù)宮正先生回憶,在當時打給他的電話中清晰感受到吳紹同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在布展結束即將開幕時,吳紹同通過越洋電話表達了自己的幸福心情,由衷高興能夠為祖國申辦奧運出一份力,把用多時艱辛拍攝的美麗鶴類和鶴原生地的自然生態(tài)環(huán)境通過攝影作品呈現(xiàn)給世人。
因眼病,吳紹同在2006年后兩眼視力急劇下降,無奈轉向拍攝身體較大的動物如駱駝,但畢竟年邁,無法在沙漠中追上駱駝,可又不肯放下相機,遂開始拍攝恐龍化石。2011年,他曾到自貢恐龍博物館拍攝,可由于身體的原因,后來還是中止了拍攝。他的最后一幅恐龍作品命名《恐龍夢碎》,以此告別。雖然因為眼睛視力衰退而不能攝影了,但是吳紹同仍然心系攝影事業(yè),在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赤峰市與好友創(chuàng)建赤峰攝影圖書館,藏書超過萬冊,作為推動攝影文化的新方式,也是對內(nèi)蒙古多地很多人協(xié)助他拍鶴所給予幫助的感恩與回報。
2019年4月11日,吳紹同因腸道疾患所引發(fā)的敗血癥而辭世,享年95歲。多年來,他的“鶴影專題影展”先后在臺北、北京、南昌、上海、廣州、哈爾濱、齊齊哈爾、赤峰、武漢、昭通等地巡回展出,出版了多部大型畫冊,為保護鶴類作出了巨大的貢獻。
“鶴,鳴于九皋,聲聞于野”,這是兩千五百年前的詩歌集《詩經(jīng)·小雅》中的詩句,述說鶴的鳴聲宏亮,可俾至遠方。吳紹同的鶴類攝影作品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