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9热精品在线国产_美女午夜性视频免费_国产精品国产高清国产av_av欧美777_自拍偷自拍亚洲精品老妇_亚洲熟女精品中文字幕_www日本黄色视频网_国产精品野战在线观看 ?

      沈曾植與民國章草復(fù)興
      ——兼論民國章草“馬鞍形”發(fā)展之成因

      2019-02-12 07:43:14王謙
      大學書法 2019年1期
      關(guān)鍵詞:章草漢簡書體

      ⊙ 王謙

      梳理章草發(fā)展史,會明顯看到章草發(fā)展的三次高峰。自秦漢之際萌芽、漢代成熟運用之后,元代、民國為章草的兩大復(fù)興期。如將這兩次復(fù)興的情況作一對比,會發(fā)現(xiàn)許多有意味的內(nèi)容。如果說元代章草復(fù)興在較大程度上是出于書體的懷舊與純藝術(shù)追求的相互摻合,章草在民國初年受到重視,動因遠不是如此純粹,而與當時的文字改革也有一定關(guān)聯(lián)。在民國初年的文人視野,書法各種書體中,章草被一些學者認作最簡易的書體,因其字體結(jié)構(gòu)遠較今草、大草規(guī)范,加之歷來相沿形成的字字獨立的章法布局,于是將其視為漢字改革可以參照的理想字體,希冀借以改造楷書繁體字在現(xiàn)代文化及交際應(yīng)用中的低效率。這種主要出于實用層面的努力,終究曇花一現(xiàn)。

      在書法藝術(shù)領(lǐng)域,晚清學術(shù)通人、書家沈曾植以其晚年對章草的強勢吸收,在達到一生書法高峰的同時,也以取法路徑和經(jīng)驗對當時的章草復(fù)興發(fā)揮著引領(lǐng)之功,沈氏也成為“民國章草復(fù)興”的早期高峰。通常而言,一個時期某一書體的發(fā)展成就主要是通過最高成就和代表性書家群體來呈現(xiàn)的。在民國章草發(fā)展中,沈曾植除了先導、引領(lǐng)之功,其個人所成就高度同樣非常重要。倘大略考察民國章草歷程,可見沈曾植、王蘧常為前后兩端高峰突起,而中間階段較為平緩的主要趨勢。研究這一現(xiàn)象出現(xiàn)的原因,對當代及今后的書法研究與創(chuàng)作均有現(xiàn)實意義。

      一、先導與垂范:在章草之內(nèi)與章草之外

      章草成為沈曾植晚年取法的主要來源之一,起碼包括兩個方面的原因:其一,在學者型書家的潛意識里,或許章草并非僅是一種書體,同時還表達著一種趨于高古的格調(diào)和情懷;其二,作為書體,章草有一顯而易見的特點,即它具有“兼容性”或稱“兼容能力”,發(fā)生在它之前的書體如秦隸、漢分以及之后的今草、楷書、行書,均可依書家各自的審美眼光、興趣而有所擇取。余德泉、孟成英在《章草大典·前言》中歸納的章草七種類型中除原始型、標準型之外,還有簡章型、章今型、今章型、正章型、章篆型五種[1],也證實了這一“兼容性”的存在。

      相比而言,同樣在很大程度上屬于文人甚至專家“專利”的甲骨文書法之所以難以“復(fù)興”,即便在少數(shù)人一生致力下(如羅振玉、董作賓等)也難將其推到書法創(chuàng)作的較高境界,主要原因便在于它從根本上缺乏這種“兼容性”。

      清晚期及民國簡牘的出土,除歷史文獻考古的學術(shù)意義之外,在書法領(lǐng)域亦具有多層面的意義。首先,簡牘的出現(xiàn),在幫助學者、書家借以研究書法史上楷書、草書等書體的產(chǎn)生,以及研究書法史上重要的隸變現(xiàn)象的同時,更讓書家憑著藝術(shù)直覺而與相隔兩千年之遙的漢代章草發(fā)生對接,成為觸發(fā)近現(xiàn)代章草復(fù)興的一大因緣。其次,融合碑帖以及歷代優(yōu)良書法因子而形成的沈氏晚年書風,更讓民國書家以最近的距離感受到章草的生命力和魅力。

      《流沙墜簡》《居延漢簡》《武威漢簡》為20世紀出土的三大代表性漢簡。其中,前兩者為20世紀前半期的發(fā)現(xiàn)。

      《流沙墜簡》經(jīng)羅振玉、王國維整理,于1914年在日本出版;《居延漢簡》于1930年出土,但當時學術(shù)界發(fā)表文章多是對漢簡內(nèi)容的研究,墨跡資料只有極少數(shù)學者、書家見到,即便于右任亦是多年后才看到,此由其詩中可以見出:“此生得見居延簡,相待于今二十年。為謝殷勤護持者,亂離兵火得安全。”[2]按,《居延漢簡》墨跡的圖版遲至出土29年后方獲正式出版,1959年出版《居延漢簡甲編》,1980年出版《居延漢簡甲乙編》??梢姡瑢γ駠虏輳?fù)興之推助,羅、王之《流沙墜簡》實功莫大焉。劉延濤著《章草考》,對簡牘書法有如此評價:“右列諸簡,或雄渾,或遒麗,不可企及。然此猶邊塞之無名作家也,吾人于此,可以想象劉、杜、崔、張之美藝矣?!盵3]

      沈曾植作為最早一批接觸到漢簡,又最早將其書法成分用于研究和創(chuàng)作的書家,在初接觸到漢簡時,即在所作王珣《伯遠帖》跋語中寫道:“內(nèi)府收王珣《伯遠帖》墨跡,隸筆分情,劇可與流沙簡書相證發(fā),特南渡名家,韻度自異耳。[4]”他認為《伯遠帖》之“隸筆分情”與所見簡牘的隸筆相通,所異之處在于從王珣筆跡可見出南渡書家筆下與西北漢簡之間韻味的不同。

      學者稱簡牘墨跡中有隸書、楷書、行書、草書,此不過籠統(tǒng)而言,其實大多墨跡難以明確各書體之間的分野。究其原因,一是其發(fā)生時代在書體已經(jīng)形成規(guī)范和定式的晉代之前,在文字與書法史的軸線上大體處于所有書體發(fā)生期的末期,各種書體的樣式已臨近卻又未全部達到最終定型,其墨跡的書體之間界線往往難以明確;二是簡牘的書寫者大多并非專門研究書法之士,而其書寫是為應(yīng)用而非為藝術(shù),大抵以能夠記錄、交流為目的,很少將字體結(jié)構(gòu)的準確性、藝術(shù)性考慮在內(nèi);三是戍邊群體的構(gòu)成雖非來自“五湖四?!保彩俏宸诫s處,受教育程度各異的人帶來不同地域、形態(tài)各異的書風,其背后是書法教育背景的不純粹,結(jié)果是自然地在西北邊陲形成特定時期的“混搭”書風。

      簡牘墨跡中,為近現(xiàn)代書家所樂于取用并借以成家者,多是隸書;其中章草的取用,以沈曾植為第一位。沈曾植慧眼獨識,又以過人的功力與藝術(shù)的想象力,將簡牘章書作為焊接、融合碑學與帖學的書體,使碑與帖之精華在他腕下被同時激活。這樣的成功,絕非尋常書家所敢為、所能為。

      簡牘楷書、隸書、行書中大多摻雜著多種書體之元素,呈現(xiàn)多種漸變性的狀態(tài),這種面目恰與沈曾植的追求暗合,所以他對簡牘的興趣雖以章草為主,對其他書體亦未必沒有取法之用心。簡單地說,沈曾植對簡牘墨跡的選擇策略是這樣的:選擇章草,又不止步于章草。對章草的重視與臨習、創(chuàng)作,是那一代文人書家的一大群體性傾向。沈曾植之同時代,即有受其影響而肄習章草者,鄭孝胥即為其中之一。鄭、沈兩位初識于1886年,交誼直至1922年沈曾植去世,長達37年。鄭孝胥的隸書已有楷化傾向,這一追求趣向與沈曾植所謂“隸參楷勢而姿生”為同調(diào)。他對草書較少臨習,到中晚年才正式習草,曾直接向沈曾植請教。《鄭孝胥日記》1914年11月11日記載:“以近日來所作草字示子培,子培曰:‘薛道祖欲為此體而未成就,宋高宗意亦在此,亦不能佳。知此徑途不易覓也?!嘣唬骸泳磭L嘆章草宏逸,余又惡草書縱筆有俗氣,故欲以皇象、索靖為歸耳。’”[5]鄭氏拿給沈曾植看的“近日所作草字”應(yīng)即是章草書體。此時鄭孝胥決意取法章草,以兩人交誼與藝文觀點之彼此影響看,應(yīng)與沈曾植對章草的深厚興趣和致力密切相關(guān)。肖文飛推斷,以沈曾植為首領(lǐng),形成了一個圍繞《流沙墜簡》而引發(fā)的臨寫章草的小團體。[6]

      縱觀章草的第一次高峰時期遺留下來的作品,以及被學者稱為第二次章草高峰的元代章草作品,除最初的個別章草帖(如《月儀帖》)之外,都呈現(xiàn)為十分平穩(wěn)、均衡的結(jié)體和約定俗成的字勢特點。在明代絕大部分時段,章草頗為沉寂,到明末清初,王鐸、傅山、八大山人等書家偶一為之,并未作為主要追求,而多數(shù)是與行、草書雜合書之,因此很少受到章草規(guī)范的束縛,而表現(xiàn)為隨意自如甚至縱肆。只有到了民國初期,章草成為一些書家有意識的追求,他們用心推究根源,研出新意,并向帖學之外的碑刻取法,賦予作品厚重及欹側(cè)、跌宕之勢。這既有書家個體的有明確意識的追求,也有時代審美趨向的因素。

      在清末民初取法章草(包括以章草為主攻方向)的書家中,多以向碑刻的取法作為書家探求古源、獲取古法的渠道。在向章草之外碑帖的取法上,沈曾植亦有引導之功。最鮮明的一例,便是對《爨寶子碑》的傾心與臨寫,這是沈曾植之后許多章草書家的共同特點,王世鏜、鄭誦先、王蘧常三家傳世作品中都有突出呈現(xiàn)。

      二、高峰與高原:沈曾植與民國眾家成就之比較

      民國時期擅長章草的書家,主要有羅復(fù)堪、王世鏜、卓定謀、王薳(王秋湄)、余紹宋、林志鈞、劉延濤等。在章草創(chuàng)作和章草理論研究兩方面均有建樹者,以王世鏜、卓定謀、鄭誦先等為代表。

      王世鏜(1868—1933)的章草著作,有《稿訣集字》《論草書章今之故》《葉刻急就章考正》。《稿訣集字》既排列出諸多字的結(jié)體、部首規(guī)則,及若干相近字之區(qū)別,也包括王世鏜對草書的一些觀點,如“窮源在西漢,史游《急就章》。粗書解隸體,稗效廣《凡將》。特從篆隸造,那可行楷方”,即是認為西漢史游《急就章》衍生自隸書,字形與篆隸相通,不可用行、楷書結(jié)體、筆法去寫;又如“分布率平正,迅速愈謹詳”,是指出章草字字、布局以平正為要,既用草書的速度去寫,又不可失去“謹詳”之法度。于右任《挽積鐵子王魯生先生四首》有“三百年來筆一枝,不為索靖即張芝”[7]之高度贊譽。劉延濤(1908—2001)認為:“近人王世鏜書,殆復(fù)返于漢者也。”[8]

      王世鏜書法以章草為主,除直接取法皇象、索靖傳世章草外,亦取法于《爨寶子碑》及北朝碑刻。他年輕時即接觸龍門石刻,后來到漢南,游觀褒斜,撫臨摩崖,尤其致力于《爨寶子碑》,并曾集《爨寶子聯(lián)語》八百余副。其晚年章草書風亦融匯章草法帖及簡牘、《爨寶子碑》味道,1933年(癸酉)所書聯(lián)“百寶在淵有龍守,九天之樂如鸞鳴”的題款寫道:“癸酉以集《爨寶子碑》文,用流沙墜簡中筆意書之?!薄肮镉铣跸?,以集《爨寶子碑》之聯(lián)語,用西陲竹木簡筆法書之,時賃廡梅溪山莊,盛暑揮毫,殊不計工拙也?!盵9]可見,王世鏜與沈曾植同樣是將《爨寶子碑》與漢簡相融合入書。

      卓定謀(1886—1967)早年畢業(yè)于日本高等商業(yè)學校,曾任中國實業(yè)銀行經(jīng)理、全國農(nóng)商銀行講習所教務(wù)長,后為北京大學教授,新中國成立前夕赴臺灣。他一生有志于章草資料整理與傳播,在1930年出版《章草考》,并將清代李濱所著《急就章偏旁歌》加以考證補訂,出版《補訂急就章偏旁歌》。

      卓定謀成為民國早期整理、研究及推行章草最力的學者。他以其個人收藏即“自青榭藏章草”之名,出版多種章草法帖,包括《章草草訣歌》(此帖印行后,發(fā)生對王世鏜侵權(quán)之爭議)、《明章草大家宋仲溫急就章真跡》《明章草大家宋仲溫書用筆十法真跡》,以及其本人章草作品《卓君庸真草縮印》《卓君庸章草墨本》《卓君庸章草拓片》等書,并發(fā)表《用筆九法是用科學方法寫漢字》《用筆九法與章草》《章草之研究》《章草與中國字體之改革》等文章。

      鄭誦先(1892—1976)先由帖學入手,后受羅復(fù)堪影響,轉(zhuǎn)而習碑,于漢隸《張遷碑》《石門頌》及“二爨”用功甚多,形成自家的章草書風。他對“二爨”用功之深,至老未輟,弟子谷溪回憶說:“直到晚年,仍將兩碑置于案頭,偶爾臨之。[10]”啟功說鄭氏“尤其喜愛漢碑和‘二爨’的字,他常想把那些字的特點融合到章草中去”[11],并曾評述其臨習特點:“曾見當年所臨《張遷碑》、‘二爨’諸碑,不作圭角怒張之態(tài),而筆力圓融,中涵古樸之致,雖至晚年,彌臻醇厚。”[12]

      王世鏜、卓君庸、鄭誦先等人與沈曾植書法成就的差距,容或存在于多個方面,沈曾植學養(yǎng)深博與翰墨取法廣泛兩方面因素應(yīng)是其他書家未及之處。僅由翰墨取法層面看,王、鄭二家,《爨寶子碑》在其成熟章草書風中占了絕對主要的成分,少見其他來源的取法;沈氏晚年雖然可見明顯“爨味”,但同時來自其他源流的成分亦極鮮明,加之沈曾植所擅之用筆法(如鋪毫運筆)、結(jié)字法(如結(jié)字造險、筆勢造險),遂使晚年書法超凡入圣,遠勝過諸家之上。雖然王世鏜、卓君庸、鄭誦先也曾由帖學入手,但即便比較帖學修養(yǎng),二家也明顯遜于沈曾植。

      沈曾植不論從年紀而言均早于王世鏜之后諸家—沈氏早于王世鏜近一代人(沈氏生于1850年,王世鏜生于1868年),早于卓君庸、鄭誦先等人則更多—還是中年時期所處京師文化、書法圈往往能得書學風氣之先的客觀優(yōu)勢環(huán)境,都決定了他接觸《爨寶子碑》要早于王世鏜等人。

      當代學者認為沈曾植引領(lǐng)“民國章草熱”,頗有籠統(tǒng)下結(jié)論之嫌。如欲對沈曾植所起作用得出真切的結(jié)論,應(yīng)從如下幾個層面進行分析,方可作出獨立而客觀的判斷。

      第一,雖然沈曾植為晚清、民初學術(shù)界至尊,依其在書壇的影響,對“民國章草熱”的引領(lǐng)之功應(yīng)是以潤物無聲的形態(tài)發(fā)生,而未達到類似于“旗手”的一呼百應(yīng)的程度。

      第二,對章草的關(guān)注,是彼時一部分文人書家的不約而同的興趣傾向,沈曾植作為成功實踐碑帖融合的通人書家,又以章草融入晚年書風,應(yīng)會對這一群體發(fā)生影響,在一定程度上啟發(fā)了后起章草書家的書體追求。

      第三,與沈曾植時代相近的章草書家,如王世鏜由于年齡的差距,其發(fā)生興趣的時間未必早于沈曾植,更主要的是王世鏜較長時段偏居陜西,在社會、文化圈的邊緣地位決定了其對書壇影響甚微,以至發(fā)生大學教授卓定謀指《章草草訣歌》為明代無名書家所書,王氏竊為己有之訟事。王氏廣為書壇和部分社會人群所知,則是在1930年前后受知于于右任之后的事情。至于是否存在當代諸多學者所說的王世鏜章草受沈曾植啟發(fā)和影響,尚無直接證據(jù)。

      第四,沈曾植書法的影響,包括對民國章草熱的影響,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而由微至顯的。

      綜合如上方面,可見王世鏜之后的數(shù)位章草書家對碑帖整合之取徑,與寐叟晚年書法實踐及成功之間應(yīng)不乏內(nèi)在關(guān)聯(lián)。

      民國章草自沈曾植為先導,其后如王世鏜、卓君庸、鄭誦先等以章草名世的書家就各自所達到的水平來看,與沈曾植相比,均有明顯遜色。回顧民國階段的章草狀況,可謂沈曾植巍然聳立于前,成為高峰,而在較大程度上經(jīng)他引導而涌現(xiàn)的一眾章草名家不啻是組成了那一時期的高原。民國時期即致力于章草的書家中幸有王蘧常,盡其一生努力,終為民國章草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三、雙峰相映:沈曾植與王蘧常之衣缽承傳

      民國時期的章草復(fù)興之發(fā)生,與沈曾植晚年以碑帖融合入章草的成功實踐密切相關(guān),然而民國早期專門從事章草的書家,無論創(chuàng)作水平還是理解高度,皆與沈曾植有很大差距。[13]在真正的書法文化意義上接續(xù)沈曾植而成就輝煌的書家,是比王世鏜、卓定謀時代更晚一些的王蘧常(1900—1989)。

      沈曾植為開啟王蘧常章草的一大關(guān)節(jié)。1919年夏,王蘧常在上海哈同花園拜沈曾植為師。師生之間并非僅為書法傳授,而是從治學門徑入手,教以“讀書分類札記之法”,同時接受師教,學習章草。王蘧常日后多次撰文回憶這段經(jīng)歷,其《自傳》載:“年十九,見沈曾植師于上海,師以為骨骼已樹,可肄北碑,求縱恣。以舊拓《鄭羲》《敬使君》兩碑見賜,并指授用筆用墨之法。”[14]由此兩碑開始,王蘧常開始臨習北碑,《張猛龍》《龍門造像》《云峰山摩崖》《爨龍顏碑》《爨寶子》《瘞鶴銘》等碑皆在臨習之列。與此同時,他開始章草的學習,這同樣是出于沈曾植的啟發(fā)。沈曾植得知弟子此前一直在臨習王羲之《十七帖》,便直言相告王羲之書法系遠承章草而來,但王羲之之前的章草傳本已不復(fù)得見,而今世章草傳帖,“疆域褊小,特殊難光大”,指點他“融冶漢碑、漢簡、漢陶、漢帛書,而上及于周鼎彝”,以“開前人未有之境”。[15]這是王蘧常以碑為主、兼攻章草的起步階段。沈曾植“小子勉之”之語,更是伴隨終生,王蘧常二十八九歲時為諸生所作《書法答問》即寫道:“近歲以來,奔走衣食,舊業(yè)已廢。唯不忘金丈及寐師遺教,欲作草,必自章草始,偶偷閑學之。欲仿《月儀》及《出師頌》,后得松江本《急就章》,日必習一二紙,然卒不能致力,覺腕下有鬼,無以發(fā)奇蘊,每自訟曰:‘負吾師矣,負吾師矣!’”[16]

      沈曾植與王蘧常締結(jié)師生名實后不久,沈氏即辭世,但他對后者的一生治學、治書影響甚為深遠。王蘧常晚年又將篆書、隸書、章草、今草及漢簡、制書、陶文以己意而融會貫通,鑄成圓渾凝重、古意婆娑的章草,亦即“蘧草”,更有學者將蘧草稱為書法史上章草書法的第三個高峰。[17]弟子成就尚且如此受到尊重,作為直接的老師,又以晚年獨具面目的書法開近現(xiàn)代章草新風的沈曾植,其書法成就自然具有重要的研究價值。

      在章草學習過程中,王蘧常亦有客觀實效的方法,可為當代習書者之學習途徑。他為馬國權(quán)所作《章草字典序》中回憶中年時期與好友共同學習章草的情形:“武進蔣石渠(即蔣庭曜,1898—1979)中歲,亦肄章草勤,旅滬日,見必談?wù)虏?,或任取古籍一文,以章草對錄,合草法之多少為勝負。予之遍摹章草草法,自此始?!盵18]

      王蘧常進入花甲之歲后,漸漸形成個人風格,其借鑒周彝鼎、陶磚瓦,三代吉金篆籀等古文字的結(jié)字方法,使其晚年章草面目更多古樸、奇奧的審美內(nèi)涵和文字學價值。蘧草筆畫富寓篆籀氣息,運筆勻速平穩(wěn),比古代章草傳帖中的結(jié)字、用筆更具古意。蘧草書風與沈氏書風相比,用筆含蓄而凝練,以篆籀之遒勁圓轉(zhuǎn)極大地消解了乃師取自碑派的側(cè)筆勁折、多出方角之態(tài),而加以濃郁渾穆之古意。

      王蘧常的社會身份是古代哲學史、思想史教授,對書法的態(tài)度與沈曾植相似,極少有專門論書之作,今可見者,只有《明兩廬題跋劫余錄》所收14則題跋,《答問八法》《自述篇》《綜合篇》以及用章草書寫的《章草字典序》《居延漢簡跋》《武威漢簡跋》《宋仲溫書急就章跋》《草書趙孟頫急就章跋》等,總計不足萬字。他晚年自述治學及學書情狀,每不忘將先師教誨傳給后學,可謂“夫子步亦步,夫子趨亦趨”古風之現(xiàn)代演繹。沈曾植原稿多取章草寫法,令文稿整理者不易辨認,其身后整理出版的《海日樓題跋》文字所偶見紕?wù)`即由此而生。王蘧常文稿亦多用章草寫法,唯結(jié)字更古、更難識讀。但王氏能在章草取法方面超出沈曾植之上,一則受乃師引導,青年時期即致力于章草研習,二則由其能在取法與創(chuàng)作方面更多出以己意,成就之高度亦不為乃師所限。

      謝稚柳這樣評價“蘧草”:“千年以來一人而已?!盵19]沈曾植是直接啟發(fā)并推助王蘧常章草高峰之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環(huán)。有沈氏導夫先路,厥有王蘧常樹立自古迄今之章草藝術(shù)最高峰的卓越成就。

      王蘧常對書法的貢獻,主要體現(xiàn)在兩個方面。其一,對沈曾植學問、書法之整理與闡揚。他在沈曾植去世后撰《嘉興沈乙庵先生學案小識》發(fā)表于《史學雜志》,1928年撰《嘉興沈曾植先生年譜初稿》,后又撰《清末沈寐叟先生曾植年譜》。王蘧常中年、晚年分別受社會環(huán)境、身體精力所限,發(fā)表書法專論文章極少,其中有關(guān)沈曾植的內(nèi)容占了相當重要的部分。其二,王蘧常于章草研究、創(chuàng)新用力尤巨,其晚歲形成的“蘧草”為沈曾植之后章草最高成就。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蘧草的成功也代表著寐叟的成功,兩者實是相得益彰、互為補益之關(guān)系。

      作為沈曾植衣缽之繼承人,具體到書法技術(shù)層面,王蘧常自稱在“三王二爨”之間取法,對《爨寶子碑》亦多有取法,此由其傳世作品中的臨寫墨跡可見用功之深,而其創(chuàng)作中則表現(xiàn)為“以圓化方”,以圓渾筆法化解了爨碑的方筆。

      沈曾植晚年書法與王蘧常的章草相比,各自存在如下特點。

      (一)結(jié)字。沈氏吸收章草用筆特點,字的結(jié)體以今草、行書為主;王氏章草字法更為地道,并在此基礎(chǔ)上吸收古文字寫法,以章草誕生之前的古字來豐富章草結(jié)字,并且部分字的結(jié)體形成了蘧老所獨有的范式,筆法特點亦與字法作出同步趨古的變化。

      (二)筆法。沈氏用筆方圓相濟,以方為主,作品極富起伏變化,折射出運筆之迅捷;王氏棄方就圓,不求起伏變化,如香象渡河,沉渾如一。沈氏跌宕、縱放,用隸書及北碑筆勢,多見側(cè)鋒,如奔雷走石,臨深據(jù)槁;王氏線條粗細變化極小,而在往復(fù)穿插中得趣,是用篆籀筆法,一味中鋒用筆,如屋漏痕,如蟲蝕木。

      (三)布局。沈氏起伏變化大,王氏起伏變化小。鄭逸梅所稱“沈曾植用指力,他(王蘧常)用腕力”[20],蓋即指此。

      結(jié)語

      沈曾植的章草成熟誠然主要出現(xiàn)于民國肇立之后,王蘧常的章草成熟則主要凸顯于新中國成立后,但卻是他在民國階段取法與努力的自然成果,其成就應(yīng)視為民國章草復(fù)興的有機組成部分??疾?、研究一位書法家的成就,絕不能夠截然割裂其中年與晚年的書法實際,更何況放眼中國書法全局,同樣起步于民國時期的卓君庸以及成就更大、有“當代草圣”之稱的于右任同樣定位為民國書法家。從書法史的延續(xù)特點看,王蘧常進入成熟期之后的章草,按理應(yīng)可歸為民國書法的概念之內(nèi)。

      沈曾植與王蘧??芍^位于民國章草史前后兩端的高峰。正因為有這兩位大家的存在,民國期間的章草書壇方不至于平庸:沈曾植為民國章草確立了起點極高的開端,王蘧常則在為民國章草復(fù)興畫上一高亮句號的同時,也為書法史貢獻出新的章草范式—“蘧草”。處于沈氏、王氏之間的諸家所代表的章草書法的高原,則在這段“馬鞍式”發(fā)展歷程中發(fā)揮了各盡所能進行創(chuàng)作與研究的過渡作用,使復(fù)興、發(fā)展的節(jié)奏不至于中歇。

      注釋:

      [1]余德泉,孟成英.章草大典[M].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11:前言.

      [2]于右任.喜見居延漢簡出版[G]//劉正成,王睿.現(xiàn)代書家書論.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2003:8.

      [3]慕黃.章草考[J].草書月刊·復(fù)刊,(1)2:16慕黃為劉延濤的字。

      [4]沈曾植.海日樓札叢·海日樓題跋[M].錢仲聯(lián)輯.沈陽:遼寧教育出版社,1998:310.

      [5]鄭孝胥.鄭孝胥日記[M].北京:中華書局,2016:1538.薛道祖,即薛紹彭,字道祖,宋代書法家,與米芾齊名,時人并稱“米薛”。

      [6]肖文飛.開古今書法未有之奇境—從沈曾植看清末民初書法的丕變[D].北京:中央美術(shù)學院.2008:62.

      [7]陳振濂.中國現(xiàn)代書法史[M].北京: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2009:85.

      [8]劉延濤.章草考[J].草書月刊,1948(56):12.

      [9]陜西省漢中市博物館.王世鏜先生遺墨[M].西安:陜西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1988:5.

      [10]谷溪.神融筆暢章草薪傳—鄭誦先書法藝術(shù)述略[J].書法,2000(5):47.

      [11]啟功.鄭誦先書法選序[M].北京: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1981:1.

      [12]啟功.鄭誦先先生法書遺墨匯編跋[J].中華書畫家,2013(1).

      [13]謝鳳孫似為一例外。他作為沈曾植弟子,有較深的學養(yǎng)基礎(chǔ),但書法是隨乃師而亦步亦趨,未跳出寐叟晚年書風范圍。其書風應(yīng)是介于章草與行書之間,或未可直接定位為章草書家.

      [14]王蘧常.王蘧常自傳[G]//中國當代社會科學家.第7輯.北京:書目文獻出版社,1986:138-163.

      [15]王蘧常.王蘧常書法集自序[G]//王蘧常書法集.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9:1.

      [16]王蘧常.王蘧常自傳[G]//中國當代社會科學家.第7輯.北京:書目文獻出版社,1986:138-163.

      [17]楊吉平.二十世紀草書四家評述[J].中國書法.2000(10):69.

      [18]王蘧常.章草字典序[G]//王蘧常書法集.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00:150-151.

      [19]范敬宜.近代書壇一巨星[G]//海派代表書法家系列作品集·王蘧常.上海:上海書畫出版社,2006:前言.

      [20]鄭逸梅.王蘧常章草選·后記[G]//王蘧常章草選.上海:上海書畫出版社,1983:后記.

      猜你喜歡
      章草漢簡書體
      近現(xiàn)代章草觀念及其創(chuàng)作(上)
      中國書法(2023年3期)2023-08-23 05:08:38
      討源皇象 規(guī)模右軍 試論趙孟頫對章草的復(fù)興
      紫禁城(2020年5期)2021-01-07 02:14:00
      敦煌漢簡書體“重出江湖”
      清代碑學的最高成就:兩個人,四種書體
      談張耀山的簡章
      中華書畫家(2020年6期)2020-07-06 06:33:46
      永不褪色的武威漢簡
      學生天地(2020年19期)2020-06-01 02:11:34
      章草對聯(lián)
      海燕(2020年2期)2020-02-29 04:07:04
      《肩水金關(guān)漢簡》(壹)(貳)釋文校訂
      漢代草葉紋鏡的銘文研究
      王獻之的故事
      阜康市| 阜平县| 浦城县| 庆云县| 潜江市| 郑州市| 庆云县| 宁强县| 宜城市| 萍乡市| 孟津县| 新兴县| 巫溪县| 嫩江县| 嘉义县| 沾化县| 白河县| 康乐县| 麦盖提县| 招远市| 永善县| 丹江口市| 兰西县| 兴安盟| 朔州市| 广东省| 赤水市| 封开县| 自治县| 岳西县| 保定市| 七台河市| 涟水县| 从江县| 台湾省| 婺源县| 南川市| 关岭| 聂荣县| 白河县| 新津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