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根與人性論

馬越愷

摘 要：《論古人的智慧》一書中，培根通過解讀西方宗教神話故事來表達自己所理解到了的思想內(nèi)容，其中不乏有關(guān)于人性的方面，而人性在任何時代都是最引人深思的話題。

關(guān)鍵詞：人性;《論古人的智慧》;性善;性惡

單個的人作為每個社會最小的組成單位，對社會的發(fā)展變化起決定性作用。而對于人而言，人性是個人行為舉止的出發(fā)點，是判斷人的善惡好壞的標準尺度。而我們要研究的是培根從古人的智慧中提取對人性的看法和對后世的啟發(fā)與影響。

一、人性的善惡

培根在提出自己的人性論之前，首先歸納了歷史上種種對人性的回答，并把他們分為兩大類： 人文派和神學派。培根指出，人文派所關(guān)注的都是個人的快樂和尊嚴，他們不愿意給善惡賦予固定的性質(zhì)，并把個人的愿望當作是善惡的劃分標準，結(jié)果導致人人“傾向于個人的安詳和滿足，而不顧及社會的目標”。神學派卻過分抬高人的善性，用諸如“在耶和華眼中，看圣民之死極為寶貴”的話，來鼓勵人們一心向善，為信仰和大眾做出犧牲。但培根認為這些說話有些不妥，故又提出了“善惡二元論”和“人性可塑論”等觀點。

（一）性善

中國哲學史中早在戰(zhàn)國春秋時期就已提出性善論和性惡論，而古代西方只有基督教提出“原罪”的說法，自從出生的那一刻就有罪，且這種罪無法消除，一代傳給一代，永無停止。培根在《論善與性善》一文中，對善作了明確定義： “善就是有助于人的福利，即古希臘人所謂博愛的意思”。培根指出“善”一詞的含義比“人道”一詞所表達的意義更深一層。同時培根把蘊藏于內(nèi)心的善的天然傾向稱之為“性善”。培根認為，善“在一切德性中是最偉大的，因為他是上帝的特性”，而上帝創(chuàng)造了人類，人類理應傳承上帝的一些本質(zhì)特性，其中就包含了善。所以從人類角度來看，善涵蓋了一切事物源于自然屬性的愛，故其表現(xiàn)形式也可能千差萬別，有人把善表達成對人類自身的關(guān)懷，這也是我們最常用的表達形式，有人把善表達成對其他生物的關(guān)愛。培根舉例說到：土耳其人是一種殘忍的民族，然而他們對禽獸表現(xiàn)出相當?shù)娜蚀?，并施舍于狗和鳥類。同樣埃及人將貓奉為他們的神靈，也與此類似。無論出于何種目的，人類總是表現(xiàn)出其本性的善。

培根對人天性中的善德進行了大力的褒揚，“過度的追求權(quán)力的欲望使天神墮落，過度的追求知識的欲望使人類墮落，但是在仁愛之中，卻沒有過度的情形，無論是神還是人，也都不會因它而遭受危險?！边@與中西方哲學史中的“中庸之道”有相似之處。在《論古人的智慧》一書中寫到，“伊卡羅斯的飛行必須按照指示的路線才能安全通過斯庫拉和卡律布狄斯”。古人用伊卡羅斯的飛行路線來表示道德上的中庸之道，就表明了美德之路不偏不倚的落在過分和不過分之間，只有這樣才能追求到最終的幸福，也就是善。雖然追求善的路程是艱辛不易的，整個過程需要小心翼翼，但只要進入到善的境界中，就沒有約束和限制了，其所作所為都是表達善的。培根還認為，向善雖有正確錯誤之分，這里指的是在特定時間地點，向善的對象和方式問題，但又強調(diào)了向善沒有過猶不及的憂慮，因為“立志于仿效上帝的仁慈和博愛，任何人和天使都不曾犯罪，將來也不會犯罪”。所以培根一再強調(diào)人們要努力向善、愛人。

（二）性惡

在我看來，盡管人類繼承了上帝善的品質(zhì)，但由于社會狀況和時代環(huán)境的影響，難免會對人的本性產(chǎn)生影響，出現(xiàn)一些不關(guān)心他人，行為不善的人。但培根對這類人的看法是認為他們“是有一種天性的惡性”，其實這兩種說法并不矛盾，只不過是促成惡性形成的原因說法不同罷了。培根根據(jù)惡性程度不同分為兩種：較輕惡性和較深惡性。前者主要是指人性中趨于“暴躁、不遜、喜爭或頑強等等”的一面，后者則是指趨向于“嫉妒或純粹毒害”的一面。對于后者，不論是培根還是普通人都對其表現(xiàn)出極度反感和厭惡，培根說他們還不如《圣經(jīng)》中那條以舔拉撒路瘡為生的狗，由此可見這類人的極度惡性。

《論古人的智慧》中也通過“涅墨西斯”和“巨人的妹妹”兩個古代寓言故事，指出人性惡的一面。在寓言故事“涅墨西斯或世事無?！敝?，涅墨西斯在某些方面就體現(xiàn)出了惡?！八粌H會懲戒無禮行為，而且也會讓無辜的中等幸福之家遭受不幸，似乎只有在玩笑中，人才能分享眾神的宴席”，人們通常認為懲戒無禮行為是善行，但讓無辜之家遭受滅頂之災就是惡，但可能在神的角度來看卻不這么認為。人們意想中的神往往都是代表正義，代表善，人們相信敬仰神就會帶來好運，人總是會往好的方面想，但這不代表沒有沒有邪惡的神，或者說不代表神不會做出惡性。培根還寫到，“涅墨西斯頭上戴的王冠暗示那些賤民嫉妒惡毒的本性。因為，每當權(quán)貴們和幸運兒倒下，百姓便會歡呼雀躍，為涅墨西斯戴上王冠”。這也就體現(xiàn)了人本性中的惡，總是希望看見呢些比自己生活優(yōu)越、命運一帆風順的人倒下，使自己內(nèi)心得到短暫的平衡和安慰，但其實他們自己本身并沒有什么變化。同時這也提醒了統(tǒng)治者，要對人性惡的一面加以防范。在另一則寓言“巨人的妹妹或謠言”中，培根寫到：大地女神厄斯生下的巨人們向朱庇特和其他諸神發(fā)動戰(zhàn)爭，結(jié)果敗在朱庇特的霹靂之下。厄斯為此對眾神恨恨不已，生出了巨人們最小的妹妹謠言女神法瑪，為她的兒子們報仇雪恨。培根指出，寓言中的厄斯象征百姓的本質(zhì)，而“他們總是對統(tǒng)治者充滿惡意，時刻準備造反。”一旦時機成熟，即“在特定情況下會產(chǎn)生叛逆和煽風點火的人，他們罪惡滔天，肆無忌憚，企圖推翻君主的統(tǒng)治?！鄙踔劣诜磁驯绘?zhèn)壓之后，“百姓仍然會倒向狐朋狗黨，不安于平靜的生活，惡意編造流言蜚語，進行挑撥離間、誹謗中傷等等，試圖引起人們對當局的不滿?！边@兩則寓言都表明了人性中是存在惡的一面的。

正如寓言“斯芬克斯”中所說“唯有如此洞察人性的賢人才能成為合格的國王，俄狄浦斯當上忒拜國王，是因為他解決了關(guān)于人性的迷。凡能夠徹底洞悉人性的人幾乎可以隨意改變自己的命運，他們天生要統(tǒng)治帝國?！敝挥羞@樣，才能避免被人性惡的一面所傷害或所感染。

二、了解人性

毫無疑問，我們應該努力學習世間善的一面，并發(fā)展我們自身的善，由此感染帶動身邊的人，激發(fā)他們向善的心理，這樣才會改變整個社會的發(fā)展趨勢。就像柏拉圖《理想國》中所講的“洞穴故事”里面的第一個走出洞穴的人一樣，他放棄了研究外面的世界，而轉(zhuǎn)身再次走回洞穴，去拯救那些所謂愚蠢的人民，結(jié)局卻自身難保。這就是人性善的一面，一個人追求到善只是個人的小幸福，如果整個社會整個城邦都走在正確的道路上追求善，這才是真正的大幸福，但其發(fā)展過程往往是艱辛的。在這個過程中，人們會經(jīng)歷各種各樣的考驗和挫折，而人們不總是幸運的，很少有人能成功，所以人們只有一代代積累經(jīng)驗，傳授經(jīng)驗，后人踩在前人的肩膀上不斷探索下去。

（一）好奇心

好奇心是人們對于未知事物的求知欲和探索欲，在一定程度上，具有好奇心的人會更好學。但真理是有局限性的，一旦超過閾值，就會變成謬論。就像人們的好奇心過強，觸及到自己實力未達到的層次或者別人的利益時，就會帶來不好的影響。在寓言“亞克托安和彭忒烏斯或好奇心”中講到，亞克托安無意中撞見了裸體的狄安娜，被變成鹿，遭到自己的狗撕咬。而彭忒烏斯因爬上大樹窺視酒神巴科克斯的奧秘而致瘋，使他看見的事物都變成兩個。無論是君主的秘密還是神的秘密，都不是普通人所可以窺探或猜測的。這也提醒人們做事要注意分寸，不要逾越出自己所能承受的界限。

（二）欲望

欲望是由人的本性產(chǎn)生的想達到某種目的的要求，欲望無善惡之分，關(guān)鍵在于如何控制。但人的本性是有善惡之分的，在我看來，在這里善惡代表的是你能否控制好欲望，如果人性本善，那么控制欲望對人來說易如反掌，但若人性本惡，欲望對人來說就是無底的黑洞。印度哲學家克里希那穆提說過，”對欲望不理解，人就永遠不能從桎梏和恐懼中解脫出來。如果你摧毀了你的欲望，可能你也摧毀了你的生活。如果你扭曲它，壓制它，你摧毀的可能是非凡之美。”生死根本，欲為第一，但要真正控制欲望又談何容易?！墩摴湃说闹腔邸分刑岬酱_羅斯是杰出的天才，但他為了滿足帕西法尼的欲望，設(shè)計了一種裝置，卻不幸誕生了人牛怪物尼諾陶洛斯。人們常常通過滿足他人的欲望來達到自己的目的，但卻沒有辨明他人的本性是善或惡，其實這也符合人自私的特性，大多數(shù)人只會考慮自己的利益能否達成，而不在乎他人的感受。

在寓言“狄俄尼索斯或欲望”中講述到，朱庇特的情人塞墨勒讓朱庇特實現(xiàn)她一個愿望。她請求朱庇特見她時的樣子與他見朱諾時的樣子相同，結(jié)果被燒死在朱庇特的懷中。朱庇特取出她腹中的孩子，縫在自己大腿里，這個重負使他走起路來一瘸一拐，腿中的孩子給他帶來陣陣刺痛。狄俄尼索斯出生后被交給冥后普羅塞皮娜撫養(yǎng)了幾年，長大后，他的臉像女人的臉，讓人搞不清是男是女、另外，他死后進入墳墓不久就復活了。年輕時，他發(fā)現(xiàn)并傳授了葡萄的種植技術(shù)和葡萄酒釀造和飲用。成年后，他征服了天下，坐在老虎拉的馬車上，周圍有哥巴利、雅克拉多斯等畸形鬼在跳舞，眾繆斯也加入他們的隊伍。他還首創(chuàng)了宗教儀式，但這些儀式狂熱、邪惡、殘忍。這則寓言似乎在論述道德，它的卻也是最好的道德哲學。巴科克斯表示了欲望或愛欲與煩躁。所有的欲望包括最為敗壞的欲望的根源無一例外都是希望滿足眼前的善，但當欲望升溫時，欲望之母即善的本質(zhì)由于不能忍受炙熱的欲火而煙消云散。而最初的欲望總是躲在地下，把自己隱藏起來，在擺脫羞恥和恐懼的禁錮之前，膽小怕事使它擺出正人君子的模樣。并且人和強烈的欲望都具有雙重性別，同時具備男性的強悍和女性的軟弱。

用葡萄藤作比喻，說明每一種欲望都善于發(fā)現(xiàn)自己的興奮劑，因為欲望從不滿足當前，它會永不停息地追逐新的勝利。但在欲望驅(qū)使人追求目標的途中，會伴隨著丑陋、畸形、魂不守舍的動作出現(xiàn)，但人們會有一門“學問”來粉飾自己，給別人表現(xiàn)出看似善的一面。但可悲的是，欲望追求的東西都是經(jīng)驗所摒棄的，換句話說，由于人的本性大致相同，所以每一代人所追求的目標也大致相同，例如名譽、財富、愛情、知識等，當人們發(fā)現(xiàn)它們令人憎惡，就會拋棄它們。人們產(chǎn)生追求這些東西欲望的原因是因為受到了壓制，如果你一出生就像神一樣，擁有萬物，大概也不會有欲望了吧。將常春藤先給巴科克斯就是這個道理。常春藤在冬天特別茂盛，正是受到冬天嚴寒的侵襲，它才有向上蔓延的欲望，想要生存下去的欲望。寓言最后將巴科克斯和朱庇特混為一談，高尚的豐功偉績有時來自于美德、清醒的理智和寬厚的胸懷，有時則來自于某種羞于見人的欲望。但現(xiàn)實生活中人們往往會選擇后者來達到某種目的，很少有人能通過正義的手段來滿足欲望，這與善惡無關(guān)，只是看你出于什么社會什么階層，而人本性的懶惰更會促使人們使用“地下”的手段。

三、結(jié)語

關(guān)于人性善惡這方面，培根批判了前人只重視人的一面，即或善或惡的觀點，并代之以人性二元論，即人性同時包含善、惡兩方面的內(nèi)容，顯然較前人更為客觀和科學。在此基礎(chǔ)之上，培根提出自己的觀點： 由于人性中存在著一種頑固的為惡傾向，所以用法律來規(guī)范人們外在的行為，即實行法治才是必要的。同時又因為人性中也存有善的一面，所以法律的引導作用才是可能的，因為“對于內(nèi)心的統(tǒng)治需要利用一種情感來控制另一種情感”，政府可以“以情感之間的對抗為基礎(chǔ)，利用人們恐懼和希望這兩種主要的情感，來抑制和約束其他的情感”，實現(xiàn)“獎賞和懲罰的巧妙運用”，維護社會的正常運行和長治久安。這也是我們當今社會所采取的，運用法律來保護人性，同時也會懲戒那些已經(jīng)展現(xiàn)出性惡的一面的人?！胺o授權(quán)不可為，法無禁止即可為，法定職責必須為”也是同樣的道理。但在運用法律的同時，也要關(guān)愛人性，雖然說人治社會有很多不可取，但它對人性的維護是值得肯定的，法治與人治相結(jié)合，才會是人們更好的展現(xiàn)人性善的一面，推動社會向善發(f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