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我所理解的中國畫

晁剛

摘要：中國畫作為繪畫藝術，是中國特有的一種藝術表現(xiàn)形式;它與書法、音樂、舞蹈、建筑、雕塑、戲劇、小說等門類共同構筑了中國的人文載體，各個門類無不蘊含著中國的藝術精神。中國畫作為圖像，對人文精神有其獨特的呈現(xiàn)方式。對中國畫的產生、發(fā)展、變化的脈絡有清晰系統(tǒng)的認知與了解，并與儒道釋為主體的傳統(tǒng)文化為依托，可以從中窺探中國藝術所體現(xiàn)的精神，并具有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本文試圖從中國畫的概念該如何去定義入手，闡述中國畫的審美標準，并對其體現(xiàn)的中國藝術精神做出一定的表述，從而呈現(xiàn)我所理解的中國畫。

關鍵詞：中國畫;審美標準;中國畫藝術精神

一、中國畫的概念

“中國畫”，從字面意思來理解就是所謂的中國的繪畫。廣義上來講，從二十世紀以前來看，主要是由宮廷畫家、士大夫、職業(yè)畫家、民間畫工等群體從事的繪畫。我們現(xiàn)在所講的“中國畫”這個概念的提出大概是二十世紀初“西風東漸”之際，是相對于區(qū)別以油畫為主的西方繪畫而提出的。狹義的講，中國畫是運用中國特有的毛筆、墨汁、傳統(tǒng)石色草色，在宣紙或絹帛上所作的畫就能夠被稱為中國畫。

然而，隨著時代的發(fā)展，中西文化在近百年經歷前所未有的碰撞與交流下，當今世界日新月異，當下我們所能見到的中國畫早已突破傳統(tǒng)意義上的圖式表現(xiàn)以及材料運用。從材料上來看，現(xiàn)在的中國畫家在傳統(tǒng)工具材料的基礎上嘗試與運用外來畫種中的材料，比如巖彩、水彩、水粉、丙烯、工業(yè)合成金銀等等。但從許多作品呈現(xiàn)出的面貌上仍能感受到中國式的人文氣息。可見，僅僅局限于用工具與材料來判定作品的種類必將走入偏駁的誤區(qū)。中國人的思維方式是一種東方的思維方式，與西方人的思維方式是不同的，這種不同導致了各自產生的哲學、政治、經濟、文學、藝術的不同。工具的媒介不能根本的區(qū)別畫種。中國畫，是糅合了儒道釋等傳統(tǒng)哲學以及文學，音樂等諸多門類營養(yǎng)的一種大綜合，一種畫家的哲思在里面，應該是畫家通過這些工具材料，運用中國人的思維方式，體現(xiàn)中國人對于對于山川自然，對于人，社會以及對于人類社會所形成的哲學、宗教、文藝、道德等等的認知，從而表達畫家本人的內心訴求。其根本，在于體現(xiàn)“中和雅正”的中國藝術精神。因此可以這樣說，運用基本中國畫材料工具，創(chuàng)造出體現(xiàn)中國藝術精神的繪畫作品，就可以被認定為中國畫。

二、“中和雅正”的中國畫藝術精神

中和，是中國文化意蘊的體現(xiàn)。中和，來自中庸之道。“喜、怒、哀、樂之未發(fā)，謂之中。發(fā)而皆中節(jié)，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禮記·中庸》。先秦儒家的“中庸”觀認為“致中和”能夠“位育萬物”，提供生發(fā)化育的動力，崇尚和諧、尊奉中庸也就是講執(zhí)兩端，用其中，不走極端。中國文化也是一種“和”的文化;道家講“與天和”，儒家講“與人和”，佛家講“與己和”;世界分陰陽二儀，又合二為一，終歸于太極。如明代畫家戴進的《秋山訪友圖》，取古代文士山間行進去訪故友的情景。畫中山勢崢嶸、奇崛通透，靜水無痕。行人簡裝行走在板橋的上面，主人訪友心切，執(zhí)鞭策馬欲馳，無奈隨扈徒步跟進，已近黃昏，且走且停。前景的古松高大勁拔又不失姿態(tài)中的動感，中景遠景的山峰巋然不動，山底水面靜而無痕;畫面的氣息蕭瑟凝重，有靜謐之態(tài)。右下角行進趕路的文士給以靜為主的畫面氣息帶來了“動”，不至于讓畫面成為一片冷寂。靜中有動，禺動于靜，動靜相互呼應、對立、激蕩、但依然和合。看不到絲毫的“狂怪”、“縱橫習氣”。這種合不是單調，而是包含著氣韻生動，體現(xiàn)了“中和之美”。也正是“致中和”的文化意蘊之所在。

雅正，是中國畫藝術趣味的體現(xiàn)。雅的概念，起源于中國文化最古老的源頭。在國朝蔡世遠編，集選錄自漢至元之文凡二百三十六篇。前有自序曰：“名之曰雅正者，其辭雅，其理正也。”案詩《大雅》、《小雅》及《爾雅》，古注疏皆訓為正。雅，本義就是正。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無邪，就是正，就是雅，要得雅，首先是正，然后才能引申出高尚、美好等諸多意義，以及一系列與雅相聯(lián)系的品評，如風雅、古雅、高雅、清雅、閑雅，還有雅賞、雅玩、雅興、雅致、雅士……等等。雅更多的區(qū)別于俗，正則更強調不歪、無邪。雅俗之辯，是中國藝術最普遍、最明了的審美標準。中國文化傳統(tǒng)不那么強調“美”，很少用美這個詞去評價藝術作品，而是更多的講雅與不雅，文人以至百姓，都有基本的判別能力。

三、“中和之美”與“雅正之趣”的具體呈現(xiàn)

繪畫是一種特殊的藝術形態(tài)，是通過社會意識形態(tài)的形象化為表現(xiàn)形式。它與人品修養(yǎng)、審美哲學、政治和宗教等有著密切聯(lián)系，并相互依存，相互影響。在中國傳統(tǒng)繪畫的歷史長河中，千百年來，儒道釋三大思想深深影響著中國繪畫藝術。儒道釋哲學中蘊含著豐富的美學思想，其美學思想又融入到中國畫的審美意向中，使其豐富和發(fā)展，如真善美的結合，道與技的統(tǒng)一，禪與境的統(tǒng)一，人們對人格美、質樸美和虛靜美的追求等。提煉概括，便是“中和雅正”四個字。傳統(tǒng)中國畫從題材上可分為三個科，分別為人物、花鳥、山水。這其中最能囊括中國人精神文化內涵并體現(xiàn)中國畫藝術精神的莫過于山水畫了。

以山水畫為例，“中和之美”與“雅正之趣”在山水畫中的具體呈現(xiàn)主要體現(xiàn)在“靜”之意境。笪重光《畫筌》有曰：“山川之氣本靜，筆躁動則靜氣不生;林泉之姿本幽，墨粗疏則幽姿頓減”。王翚和惲格評注曰：“畫至神妙處必有靜氣。蓋掃盡縱橫習氣，無斧鑿痕，方于筆墨間，靜氣凝結。靜氣今人所不講也。畫至于靜，其登峰矣乎！”歷代畫論對畫之意境之“靜”的論述頗豐。儒道釋三家同歸于主“靜”。儒家《禮記·樂記》有：“心如水，性猶水之靜，情則水之流，欲則水之波瀾?！庇谑且ビ黛o，恢復人的天性——“水之靜”的狀態(tài)。老子曰“致虛極，守靜篤”，萬物歸根，歸根曰靜。老子還有“清凈為天下正”和“靜為躁君”等句。道教也認為“靜者壽，躁者夭”，“靜是長生之本，躁為死滅之源”。佛家講“戒定慧”，由定達慧。定著，靜也?；勰堋皦洝庇性唬骸岸ɑ垡惑w，不是二。定是慧體，慧是定用”佛家的“定慧一體”，指“靜”不僅是人格修煉的最高境界，也是智慧狀態(tài)本身。以上可以看出，佛家的“空寂”，道家的“虛靜”，儒家的“中和”表述不同，意思相通。由此便能引出的一個方法論，便是中國畫論的老生常談：人品高，畫品不得不高……，人品與畫品直接關聯(lián)，有人品才有畫品。畫家本人不靜，煩躁于世俗名利，其作品也必然不靜，躁心畢現(xiàn)，靜氣全無。

四、對待中國畫的態(tài)度

以體現(xiàn)“中和雅正”的精神為目的，以變通為法則。

中國文化是自我發(fā)現(xiàn)，并能達到“天人合一”境界的文化，其發(fā)展是由生理作用的消解，而使主體得以呈現(xiàn)，此即所謂“克己”“無我”“無己”“喪我”。而主體呈現(xiàn)是個人人格的完成，同時也是主體與客體的融合。所以中國文化與西方文化最大的不同在于，中國文化的根源無主客的對應，無個性與群性的對立?！俺杉骸迸c“成物”，在中國文化中被認為是一而非二，所以中國繪畫始終是在主客交融、主客合一中前進，并不追求個性的張揚，而是同時承認由生活經驗不同而產生的各種價值的同等地位，國畫藝術所呈現(xiàn)的人生境界是沖融淡定、物我兩忘的和平境界。以“中和雅正”的精神性為創(chuàng)作的目的，創(chuàng)造出具有中國畫的品格特征的作品。使每個人把對生命的體驗、領悟，借助繪畫這種行為方式呈現(xiàn)出來。總而言之，對于美的創(chuàng)造過程，也就是自我發(fā)現(xiàn)、自我探求、自我完善的途徑，也就是“成己”與“成物”，“成己”即“成物”。

以變通為法則就是講通則變;要求變，必先通。既往才能開來，從縱向和橫向去梳理自己的認知。所謂縱向，就是從歷史的角度。“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深入了解中國繪畫的起源及發(fā)展脈絡，比如早期巖畫，彩陶圖案，人物畫的發(fā)端，山水畫和花鳥畫的獨立，文人畫的興起，歷代著名理論家及其畫論的閱讀，中國傳統(tǒng)哲學在不同歷史時期對中國畫的影響，近代西學東漸及中國畫改良運動等等，同時對于西方的藝術也要去深入了解，中國畫中的精神性只有在與西方藝術的對比中才能體現(xiàn)出來。如果不從縱向上研究這些東西，做不到“通”，就無法求變。就是搞創(chuàng)作也會陷入東拼西湊不知所云的，而原地打轉的又自相矛盾的境地。所謂橫向，就是在當下的語境中，如何能夠處亂不驚，把握時代脈搏，廣收博取，吸收營養(yǎng)，通過自己的作品表達出對于世界、社會、人、自然的理解，創(chuàng)作出新時代的“中國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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