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枝[浙江省湖州市練市中學(xué), 浙江 湖州 313000]
詩和畫最早的聯(lián)結(jié)出現(xiàn)在《詩經(jīng)·衛(wèi)風(fēng)·碩人》,子夏問孔子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何謂也?”子曰:“繪事后素?!笨鬃佑美L畫的色彩視覺效果類比詩經(jīng)中對莊姜的文學(xué)描寫。西晉陸機在《文賦》中將“丹青”和“雅頌”并題,并從“宣物”和“存形”兩方面表述詩和畫的功能:“丹青之興,比《雅頌》之述作,美大業(yè)之馨香。宣物莫大于言,存形莫善于畫?!蔽簳x南北朝劉勰、唐代張彥遠(yuǎn)等人都認(rèn)為詩和畫在功能和表達形式上有差別,但王維認(rèn)為畫也應(yīng)該追求詩的意境,他在《為畫人謝賜表》中提到:“乃無聲之箴頌,亦何賤于丹青?!彼未K軾繼承顧愷之“以形寫神”畫論思想,肯定王維作品“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的獨特氣質(zhì),提出“詩畫本一律,天工與清新”,“詩畫同源”在宋以后得到廣泛的認(rèn)可和傳播?!霸姰嬕宦伞钡膬?nèi)涵表達,一方面包括“詩歌借鑒了繪畫的色彩、結(jié)構(gòu)、形狀等視覺工具,繪畫借鑒了詩歌中主題情感的感覺工具”,另一方面是二者超越了各自的語言工具而實現(xiàn)境界共通。本文擬借鑒古代“詩話”“畫論”,以郁達夫的散文《江南的冬景》為例,從具象的“取景”和抽象的“造境”兩方面入手,簡要分析“詩畫一律”論在現(xiàn)代散文中的再現(xiàn)和重構(gòu)。
郁達夫的文學(xué)作品與山水、繪畫有著密切關(guān)聯(lián),據(jù)說劉海粟曾夸郁達夫:“青年畫家不精讀郁達夫的游記,畫不了浙皖的山水;不看錢塘、富陽、新安,也讀不通郁達夫的妙文?!庇暨_夫本人也承認(rèn)山水和詩畫在意境上的一致性,他在《杭州》一文中寫:“北面秦亭山法華山下的西溪一帶呢,如花塢秋雪庵、茭蘆庵等處,散疏雅逸之致,原是有的,可是不懂得南畫,不懂得王維、韋應(yīng)物的詩意的人,即使去看了,也是毫無所得的?!?在《江南的冬景》中,郁達夫不僅取景于山水,同時再現(xiàn)了繪畫的藝術(shù)效果,比如:“到得冬天,不時也會下著微雨,而這微雨寒村里的冬霖景象,又是一種說不出的悠閑境界。你試想想,秋收過后,河流邊三五家人家會聚在一個小村子里,門對長橋,窗臨遠(yuǎn)阜,這中間又多是樹枝槎丫的雜木樹林;在這一幅冬日農(nóng)村的圖上,再灑上一層細(xì)得同粉也似的白雨,加上一層淡得幾不成墨的背景,你說還夠不夠悠閑?”“雨意圖”多出于明清作品,如明代沈周《雨意圖》《西山觀雨圖》、清代髡殘《雨洗山根圖》。沈周《雨意圖》畫十二月冬景,風(fēng)雨大作,凄凄寒寒,并不是郁達夫的冬霖細(xì)雨,但茅屋里倒確有兩個酒客,沈周和他的女婿史永齡共坐夜話。畫上題跋“雨中作畫借濕潤,燈下寫詩消夜長;明日開門春水闊,平湖歸去自鳴榔”,寒冬冷雨中藏著一個溫?zé)岬纳斓?,正是郁達夫文中所說:“‘若是冬天來了,春天也總馬上會來’的詩人的名句,只有在江南的山野里,最容易體會得到。”《西山觀雨圖》仿米友仁筆法,畫蘇州西山微雨景色,村莊、樹木、水流都籠罩在煙靄之中,無紛擾之塵寰、無喧囂之聲音,一派籟靜遠(yuǎn)闊、虛佇澹如之氣。髡殘是湖廣人,《雨洗山根圖》中山景逶迤疊嶂,村莊幾處、遠(yuǎn)帆幾點,樹枝槎椏,近處孤舟蓑笠翁,執(zhí)桿釣水,有“空山新雨后”的靜好之美,髡殘在題跋中感慨,一川雨后山色,已被漁翁占了先。郁達夫在此“雨意山水”圖上“加一味紅黃,在茅屋窗中畫上一圈暗示燈光的月暈”,受光影條件限制,傳統(tǒng)畫中并不多畫夜色,清代太倉人王時敏有一冊《杜甫詩意圖》,其中有《江村月色》一幅,松竹掩映中茅屋一座,門對長橋,山頭月色一點,畫上題杜甫詩“白沙翠竹江村暮,相送柴門月色新”。
以畫寫文是郁達夫常用的創(chuàng)作方式,他在《浙東景物記略》中以山水畫寫山水:“從前看中國畫里的奇巖絕壁,皴法皺疊,蒼勁雄偉到不可思議的地步,現(xiàn)在到了方巖,向各山略一舉目,才知道南宗北派的畫山點石,都還有未到之處?!睂憽逗冀v紀(jì)程》有一句“衢州的千巖萬壑和近鄉(xiāng)的煙樹溪流,這又是一副王摩詰的山水橫額”。山水需要有人“行、立、坐、臥、顧盼言語”才顯生動,而山水畫比真山水更多幾分前朝文人的性情與神思,因此,散文創(chuàng)作時取畫中景比只取眼前景更多幾分復(fù)古的詩意。
雪是中國詩畫創(chuàng)作的一種主題傾向,“澡雪”則是文思虛靜的象征,劉勰《文心雕龍·神思》:“是以陶鈞文思,貴在虛靜,疏瀹五藏,澡雪精神?!鼻迦颂漆吩凇独L事微發(fā)》中總結(jié)雪景圖:“凡畫雪景,以寂寞黯淡為主,有玄冥充塞氣象。”郁達夫?qū)憽督系亩啊匪娋洹安槐M是在江南所寫,而作這句詩的詩人,也許不盡是江南人”。這幾句詩的情景并不受地域限制,時間軸上的內(nèi)涵和空間視覺體現(xiàn)的具象畫面也適合“江南的冬景”。第一句引白居易詩《問劉十九》“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詩寫于江州,冬日傍晚,寒氣裹席天地萬物,水面遼闊、松風(fēng)織愁。清初常熟人王翚善畫江南山水,尤愛“雪霽寒林”,有一幅《寒山欲雪圖》,題跋畫于江蘇“潤州鶴林寺之杜鵑樓”。畫中暮色蕭索,山石欲雪披寒,山木枯而寥落,山水凝而冷逸,正是郁達夫借白居易詩所寫“江南日暮的雪景”,“更深人靜后”,則是“柴門聞犬吠,風(fēng)雪夜歸人”。明代蘇州人唐寅有《柴門掩雪圖》一幅,畫雪后山景,山勢磅礴,山腰間綠樹掩映屋宇幾座,山下翠竹為積雪所壓而傾倒,其間茅屋幾椽,酒旗一面隨風(fēng)而招,籬笆小院一席,院內(nèi)榾柮木柴正暖著酒。山腳雪地有行人一枚,大概正是尋酒香而來,也可能是去赴約,水面蘆葦叢中有一葉小舟,烏篷下有一人正坐觀雪色,翹首以待。唐寅題跋:“柴門深掩雪洋洋,榾柮爐頭煮酒香。最是詩人安穩(wěn)處,一編文字一爐香?!庇暨_夫所引劉長卿的詩句“風(fēng)雪夜歸人”詩意,在南宋錢塘人梁楷所畫《雪景山水圖》中得以呈現(xiàn),畫家用淡墨渲染天色,襯托白雪世界,山谷中用簇點畫密林,林下村莊和山石用凌亂皴法,逸筆草草仿佛寒雪肆虐,近景有老樹兩株,枝干虬曲雄壯,微雪臥上。畫面中云天、山色、風(fēng)雪、老樹都呈現(xiàn)出荒涼蕭瑟的氛圍,但穿行雪中的兩位騎驢人卻相顧談笑,仿佛那疾風(fēng)驟雪不過是下酒菜,這種超越俗世“險境自若”的境界比“風(fēng)雪夜歸人”單純的畫面感要高深。郁達夫?qū)懷┚皬娜漳旱蕉揭箽w都取“靜景”,第二天早上則取“鬧景”:“又到了第二天的早晨,和狗一樣喜歡弄雪的村童來報告村景了?!苯系难┎⒉豢褚埃灰惯^后,第二天鳥聲復(fù)起,村前村后左鄰右舍出門賞雪,明初吳縣人劉原起所畫《虎丘雪霽圖》正是這一場景。畫中枯木披雪、竹林搖曳,遠(yuǎn)處的虎丘塔似乎尚在雪被中沉睡,幾位老者相互問候話瑞雪,一小童抱琴跟在執(zhí)杖老者身后,一小童提著酒壺正下山來,大概另一場雪中煮酒鳴琴的約會已拉開了序幕。
朱光潛先生《詩論》歸納萊辛《拉奧孔》觀點時指出詩畫的差異在于詩能表現(xiàn)時的延展性:“圖畫敘述動作時,必化動為靜,以一靜面表現(xiàn)全動作的過程;詩描寫靜物時,亦必化靜為動,以時間上的承續(xù)暗示空間的綿延?!蔽淖挚梢杂脛釉~,如“歸”“來”“報告”等詞語表現(xiàn)時間過程,但從以上提及的幾幅畫來看,畫面固定的視覺具象也蘊含豐富的故事,靜中有動,這是傳統(tǒng)繪畫中的由“物境”讀“情境”的方式。
相比于雪的高潔清寒,梅更野逸可愛,歷來很多詩人畫家以“愛梅”聞名,林和靖自稱“梅妻”,王冕自號“梅花仙”,畫梅有“雪、月、風(fēng)、煙”四種,元人吳太素《松齋梅譜》評“折枝雪梅”:“天欲彤云布雪,凡寒萼凍蕊,不甚精神,雪梅樹多帶蒼勁。樹露三分,雪露七分。老木不帶花,只要嫩枝兩三枝,不必多也。宜水邊籬落,惟深踢地最佳?!眳翘乜偨Y(jié)的“折枝雪梅”法是元以前的主要取景法,郁達夫文中所引唐代詩人齊己詩“昨夜一枝開”,不僅是詩歌觀照自然的一種方式,也開辟了唐宋花木折枝畫的經(jīng)營構(gòu)圖審美紀(jì)元,尤其宋人寫梅,大多疏枝淺蕊,比如宋代楊無咎的《雪梅圖》,幾枝墨梅斜意伸出,殘雪竹葉點綴其間,以“圈花法”勾出花瓣,清逸雅趣畢現(xiàn)。元代開始興起“叢梅”畫法,清人朱方靄《畫梅題記》:“元煮石山農(nóng)始易以繁花,千叢萬簇,倍覺風(fēng)神綽約,珠胎隱現(xiàn),為此花別開生面,明時陳憲章常師其意,吾友汪巢林,金吉金繼之。”
如果不看齊己的詩題“早梅”,雪中“昨夜一枝開”的可不止梅花,也可能是茶花,宋代錢塘人林椿有《山茶霽雪》團扇圖一幅,畫一枝紅艷在白雪中綻放,郁達夫文中所寫“雪白的桕子”也有耐寒的風(fēng)骨,經(jīng)冬不落。“像錢塘兩岸的烏桕樹,紅葉落后,還有雪白的桕子著在枝頭,一點一叢,用照相機照將出來,可以亂梅花之真?!庇暨_夫行文所用“一點一叢”的審美方式,一方面與詩畫中的“折枝”偏好,甚至“瓶花”的審美方式趨同,另一方面暗含了中國文藝思想中“以小見大”的哲學(xué)命題。蘇軾在《書鄢陵王主簿所畫折枝兩首》中有“誰言一點紅,解寄無邊春”一句,與他的名句“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是一個道理,“一點紅”雖小,背后卻是“無邊春”,“三兩枝”雖少,卻有天地間暖春的氣蘊,可見,無限就在有限之中。張岱《湖心亭看雪》寫“一白、一痕、一點、一芥、人兩三粒”,用極微言極大,即蘇軾“寄蜉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人如蜉蝣極小,“渺滄?!眲t心境極大。郁達夫以“一點一叢”賞烏桕,正是心性的無限延展,下文寫道:“你一個人肯上東郊去走走,則青天碧落之下,你不但不感到歲時的肅殺,而且還可以飽覺著一種莫名其妙的含蓄在那里的生氣;若是冬天來了,春天也總馬上回來的詩人的名句,只有在江南的山野里,最容易體會得到。”將“一個人”置于“青天碧落”之下,即是將人狹小短暫的空間生命,置于永恒的宇宙洪荒中,一旦跳出思維的桎梏,獲得“一花一太極”的妙悟,即達到物我兩忘、擺脫時間的無極永生。這個觀點郁達夫在《山水及自然景物的欣賞》一文中有相似的表達:“每到一處,總沒有一次不感到人類的渺小、天地的悠久的;而對于自然的偉大,物欲的無聊之念,也特別的到了高山大水之間,感覺得貼切?!?/p>
蘇軾曾說“作藝如意造華嚴(yán),造一片高嚴(yán)境界”,境界是中國哲學(xué)、詩學(xué)、美學(xué)共同的追求。用“境界”來表示抽象的意識世界,始于佛教學(xué)說,《華嚴(yán)梵行品》有“了知境界,如夢如幻”,《景德傳燈錄》有“一切境界,本自空寂”,佛教認(rèn)為“了無空寂”是境界。南北朝謝赫《古畫品錄》認(rèn)為“象外境界”比“畫形骨法”更重要:“若拘以物體,則未見精粹;若取之象外,方厭膏腴,可謂微妙也?!彼究請D的詩品也用“象外”指境界:“超以象外,得其環(huán)中?!痹姰嬚撝袕V泛使用“境界”一詞在唐以后,白居易在詩句中安置“境界”:“平生閑境界,盡在五言中?!彼未酢读秩咧隆ぎ嬕狻氛J(rèn)為“境界”先于筆法:“及乎境界已熟,心手已應(yīng),方始縱橫中度,左右逢源?!?/p>
古代山水詩和山水畫的境界都趨向淡雅。莊子的審美哲學(xué)是“天地有大美而無言”,老子則是“大音希聲”,晚唐司空圖《二十四詩品》也多推崇典雅沖和之美:“落花無言,人淡如菊。”明代沈周以“靜”為美,他為《策杖圖軸》題跋:“山靜似太古,人情亦澹然?!庇暨_夫認(rèn)同詩畫的取靜審美,淡泊寧靜不僅是詩畫的風(fēng)格,也是天人合一的理想下人情的追求:“人到了這一境界,自然會胸襟灑脫起來,終至得失倶亡,死生不問了?!边@是柳宗元游西山而得“心凝形釋,與萬化冥和”,也是倪云林題錢選《浮玉山居圖》:“洗心妙觀退藏密,閱世千年如一日?!碧斓孛C?,而生命渺小如蜉蝣,藏身于“靜”是古代文人在天地之間追尋永恒、超越生死的方式。“人景”也是山水意境中的一則風(fēng)景,清代湖州人費漢源在《山水畫式》中總結(jié)過“人物”樣式,古代山水畫中的鑲嵌人物多為“山樓客話”“坐石弈棋”“空臥無事”“松鶴鳴琴”等高雅的文人活動,但郁達夫在散文的重構(gòu)中刻意打破傳統(tǒng)山水圖的寧靜:“茅屋里可以添幾個喧嘩的酒客”,后一句引用李涉的詩“暮雨瀟瀟江上村”,讓綠林豪客也來山水畫里登臺亮相,那白雨、長橋、烏篷船點綴的江南山水頓出生氣。
唐代詩人王昌齡在《詩格》中品詩有三境:物鏡、情境、意境。物鏡是由物及人的客觀視覺,情境是由人及情的悲歡離合,意境是由情入理的不生不滅。此三境不僅是詩境,也是畫境,是文境,更是人生境。
宋以前,繪畫的主要功能一直延續(xù)王充的“存形”論,但并非只有“畫”具備“形”,《說文解字》曰:“畫,界也,象田四界?!痹S慎認(rèn)為“畫”是用筆畫出邊界線,他同樣認(rèn)為“文”也是“形”,《說文解字》曰:“文,錯畫也,象交文?!薄吨芏Y·考工記》記載繪畫是雜“青、赤、白、黑、黃”五色之事,“青與赤謂文,赤與白謂之章”??梢姟拔恼隆弊畛跏且环N具象的視覺審美,文學(xué)與繪畫在功能和生成上有“同源性”,經(jīng)過“詩畫”的相互滲透與共通,文學(xué)與繪畫在抽象的思想和境界上具有“一律性”。這是討論“詩畫一律”在現(xiàn)代散文中再現(xiàn)與重構(gòu)的基礎(chǔ)。
郁達夫曾仔細(xì)辨析“散文”一詞,他在《中國新文學(xué)大系》中認(rèn)為“散文”是“西方文化東漸的產(chǎn)品,或者簡直是翻譯也說不定”,但“散文”并不是外來詞,劉勰《文心雕龍》第一章“明詩”有文:“觀其結(jié)體散文,直而不野,婉轉(zhuǎn)附物,怊悵切情?!薄吧⑽摹庇米魑捏w則在宋代,南宋羅大經(jīng)《鶴林玉露》品評黃庭堅:“山谷詩騷妙天下,而散文頗覺瑣碎局促?!惫糯⑽膶儆谖捏w的概念,現(xiàn)代散文屬于文學(xué)范疇,施蟄存、傅斯年、周作人、朱自清等都闡釋過散文概念,劉半農(nóng)《我之文學(xué)改良觀》提出:“所謂散文,亦文學(xué)的散文,而非文字的散文?!?但是現(xiàn)代散文的概念至今模糊不清,文學(xué)界關(guān)于“大散文”的概念爭論多年,但賈平凹關(guān)于散文應(yīng)當(dāng)“拓寬路子”的觀點應(yīng)當(dāng)值得肯定:“在散文被總體上的靡麗柔軟之風(fēng)污染和要沉淪之時,需要的是有一股蒼茫勁力?!比绾沃貥?gòu)當(dāng)下新散文的審美品格,拓展散文的藝術(shù)空間,回歸傳統(tǒng)文化、借用“詩畫一律”的藝術(shù)理論是重要方式。
① 南朝·劉勰:《文心雕龍·定勢》篇談到詩畫差異:“繪事圖色,文辭盡情。”
② 唐·張彥遠(yuǎn):《歷代名畫記·敘畫之源流》:“記傳所以敘其事,不能載其形;賦誦所以詠其美,不能備其像;圖畫之制,所以兼之也?!?/p>
③ 東晉·顧愷之:《魏晉勝流畫贊》:“人有長短、今既定遠(yuǎn)近以矚其對,則不可改易闊促,錯置高下也。凡生人,亡有手揖眼視而前亡所對者,以形寫神而空其實對,荃生之用乖,傳神之趨失矣。空其實對則大失,對而不正則小失,不可不察也。一像之明昧,不若悟?qū)χㄉ褚病!?/p>
④ 宋·蘇軾:《東坡題跋》卷五《書摩詰〈藍(lán)田煙雨圖〉》:“味摩詰之詩,詩中有畫;觀摩詰之畫,畫中有詩?!?/p>
⑤ 宋·蘇軾:《書鄢陵王主簿所畫折枝二首》:“詩畫本一律,天工與清新?!?/p>
⑥ 明·沈周《雨意圖》題跋:“雨中作畫借濕潤,燈下寫詩消夜長;明日開門春水闊,平湖歸去自鳴榔。十二月初三日,小婿史永齡來此,共坐夜話,正值夜雨,寫此以贈?!?/p>
⑦ 清·髡殘《雨洗山根圖》題跋:“雨洗山根白,凈如寒夜川。納納清霧中,群峰立我前。石撐青翠色,高處侵扉煙。獨有清溪外,漁人得已先。翳翳幽禽鳥,鏗鏗聞落泉。巧樸不自陳,一色藏其巔。欲托蒼松根,長此對云眼?!?/p>
⑧ 明·郎瑛《七修類稿》記元末蒲庵禪師有《梅花歌》曰:“會稽王冕高頰顴,愛梅自號梅花仙。豪來寫遍羅浮雪千樹,脫巾大叫成花顛。”
⑨ 南宋·王柏《效希夷和陳北溪韻》:“北溪真有道,出語涵芳群。覺彼群迷句,真與梅爭妍。一花一太極,極立形氣先。逋仙名浪得,未必知其然?!?/p>
⑩ 唐·司空圖:《二十四詩品·雄渾》:“大用外腓,真體內(nèi)充。反虛入渾,積健為雄。具備萬物,橫絕太空?;幕挠驮?,寥寥長風(fēng)。超以象外,得其環(huán)中。持之匪強,來之無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