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倩
(北京中廈建筑設計研究院有限公司 北京 100000)
奧托·瓦格納之所以在現在越來越多的被理論界提及:①因為其在現代主義誕生之前就發(fā)表了《現代建筑》一書,該書是基于他在維也納學院建筑藝術特別班授課講義整理而成;②因為在其作品中呈現出的建構的清晰性與形式的復雜性,并且表現出了超越他所處時代的技術前瞻性。
Werner Oechslin 教 授 在 Otto Wagner,Adolf Loos,and the Road to Modern Architecture一文中針對奧托·瓦格納的討論圍繞“hull and kernel”的線索展開,hull意為船體,kernel意為內核,這組概念在文中作為以造船比對現代建筑發(fā)展的平行概念而提出。這一類比與勒·柯布西耶在走向新建筑中將輪船、汽車類比建筑未來的方向不謀而合,然而這不是偶然,作為19世紀工業(yè)革命的風潮最后掠過的領域,建筑業(yè)的形式革新以及技術革新是落后于造船業(yè)等制造業(yè)的,一方面是由于西方建筑業(yè)根深蒂固的古典主義淵源限制了形式特征的變革,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建筑業(yè)的變革是作為制造業(yè)變革的結果與總結,因而帶來了時間線上的滯后性。根據文中的觀點,現代建筑產生的過程就如同“內核”逐漸解除“船體”束縛的過程。
奧托·瓦格納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實踐在這一過程中起到了承前啟后的作用。在理論方面,在1896年出版的《現代建筑》一書中,瓦格納旗幟鮮明的提出了三個論點:迎接現代生活、告別折衷主義、用時代的技術和材料創(chuàng)造時代的形式。書中充滿宣言式的論點,并強調建筑師的培養(yǎng)模式應當首先被訓練為學會工程師的語言,再將這一語言賦予藝術性的提升。在實踐方面,他可能是第一個將森佩爾的表皮理論注入現代主義的人,下文試圖結合對奧托·瓦格納的作品維也納儲蓄銀行的設計分析闡釋這一點。
圖1 維也納郵政銀行立面
圖2 維也納郵政銀行大廳
作為奧托·瓦格納在1903~1912年間設計完成的作品,維也納郵政銀行的設計競賽是在1903年2月發(fā)起的,瓦格納在7個參賽單位中贏得了競賽,盡管他把儲蓄業(yè)務和支票交易大廳結合在了一起,從而招致了評審團的一些反對意見,然而經過三次評審會議討論,瓦格納的設計還是因為前所未有的創(chuàng)新性得以勝出。三次評審會議的成員都是不同的,然而最終評審的焦點集中在功能的合理性與建設性標準的考慮,超越了形式上的評價,這在某種程度上也標志著現代性的誕生。
奧托·瓦格納基于一個具有突破性的設計任務創(chuàng)造了一個具有突破性的建筑,從而達成了建筑師和雇主追尋的相同的目標。然而在競賽獲勝方案中覆蓋在建筑中心之上的大玻璃屋頂因為節(jié)約經費的原因并沒有被建造,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銀行大廳之上的雙層玻璃屋頂。這個建筑一共八層,整體是磚砌體結構,鋼筋混凝土樓板。隔墻因為不承重,因而隔墻之間的空間可以靈活分隔。在競賽方案中,瓦格納詳細的說明了所有結構構件的方便性和可支撐性,并不昂貴的構件通過精心的組織改進了空間功能,并保證了衛(wèi)生的工作環(huán)境。建筑的加建部分在銀行營業(yè)的4年后完成,擴建保持了基本概念的一致性,從而也證明了瓦格納的設計在結構質量、可建設性和組織方法的優(yōu)越性。
奧托·瓦格納對于建筑表皮的理解師承戈特弗里德·森佩爾,在現代建筑誕生前期,鋼筋混凝土建造技術剛剛興起,傳統(tǒng)的石造房屋仍然占據城市的主流。郵政儲蓄銀行采取鋼筋混凝土的結構形式,卻并沒有直截了當的追求表皮與結構的一致性,三段式的石材立面與周圍的城市風貌取得了協(xié)調,而石材與結構的連接方式采用了外露鉚釘連接這種帶有表現力的連接方式,仿佛在昭示著石材面層作為建筑表皮的厚薄尺度與功用,也暗示著背后的結構形式并非石造,而鉚釘節(jié)點作為突出的元素得以強調。采用這樣的處理方式,一方面是因為采用完全厚重的石材建造已經不符合當時的經濟形式與技術發(fā)展,另一方面也是因為瓦格納本身是擁抱新技術新材料的,他把切薄的石板用著名的鋁制鉚釘固定在墻上,以節(jié)省在石板安裝前等待前一批石板的灰泥粘結層干固所需要的時間。這些鉚釘一方面是為了構造的經濟性而采取的輔助手段,另一方面也表現出裝飾性和趣味性。平凡的構造現實轉化成了生動的形象。這也是就奧托·瓦格納所強調的從構造中培育而出的藝術的形式。在維也納郵政銀行的處理上,建筑表皮與建筑本身類似于皮膚與軀體的關系,它排除了造型上的任意性。皮膚和構造之間的微妙關系就好比構造不會被直接展現出來也不會被掩蓋。建構的目的不是為了讓構造可見,而是讓它可以被想起。
然而在室內空間的處理中,盡管玻璃天棚的采用,優(yōu)雅的玻璃磚地面,以及鋁制品的大量使用使得郵政銀行的現代性領先于時代,然而在梁柱節(jié)點,地梁細部上黑色的裝飾線條仍然將我們拉回19世紀末20世紀初那個充滿復雜性與兩極性的時代,“布扎”體系培養(yǎng)而成的奧托·瓦格納在通往現代性的道路上并沒有完全跳出古典的束縛。
不論后人如何評價奧托·瓦格納,是古典主義的謝幕者還是現代主義的先驅,都不可否認的是,他是那個時代之交偉大的建筑師和藝術家。作為最早的采用新材料進行設計的建筑師之一,奧托·瓦格納用“表皮設計”的方式對古典主義進行了全新的詮釋,這一設計手法延續(xù)至今。傳統(tǒng)與現代可以完美結合,材料科學的飛速發(fā)展帶來更多的選擇可能,如何處理表皮與建構之間的關系值得我們持續(xù)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