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余煥
(湖北省圖書館,湖北 武漢 430071)
朱士嘉《方志之名稱與種類》有云:“州有鄉(xiāng)土志,縣亦有鄉(xiāng)土志,起于光緒末年,鄉(xiāng)先輩為使學童辨悉本鄉(xiāng)之風土、人情、物產起見,將府州縣志中資料擇要錄出,再加以實地調查,以所得縮編成書,名曰鄉(xiāng)土志”,可見鄉(xiāng)土志是地方志的一種,大致與風土志相同,但所載范圍稍異,大至一省、一州、一縣,小至一地一鄉(xiāng)。
《[民國]干鎮(zhèn)驛鄉(xiāng)土志》不分卷,民國七年(1918)稿本,周慶章纂。據《中國地方志聯(lián)合目錄》,是志惟北大有藏,2013年《北京大學稀見方志叢刊》影印出版,另有抄本,上海市圖書館有藏,本文考述內容皆以北大藏本為依據。
干鎮(zhèn)驛,今天門市干驛鎮(zhèn),地處天門市東南部,舊名干灘驛、晴灘驛,清雍正年間因縣名更改而隨之更為今名,是為天門四大重鎮(zhèn)之一。周慶章,子仲特,號再舫,又名毅,天門干鎮(zhèn)驛人,一生歷經清末、民國、新中國初期。師范畢業(yè)后,歷任干鎮(zhèn)驛、天門縣城、漢口、武昌等地中小學教員,頗受師生贊許。
清光緒三十一年(1905),學部尚書張百熙湊請?zhí)煜驴たh編纂鄉(xiāng)土志,做中小學鄉(xiāng)土教材之用,以激勵民心。同年學部頒降《鄉(xiāng)土志例目》,要求各府、廳、州、縣選擇博學能文者按例編纂。民國建立后,鄉(xiāng)土志編纂仍興不衰,編纂方興未艾。1914年,教育部令各地編修鄉(xiāng)土志用做學校教材,以供清史館征用。民國期間,“鄉(xiāng)土志”作為中小學教材,師范學校則以之為學生作業(yè)課題,實順應時代之潮流。民國七年(1918)周慶章就讀于湖北省立第一優(yōu)等師范學校,是年暑假,校長沈肇年以“鄉(xiāng)土志”命題,作為學生的暑期作業(yè)。應作業(yè)要求,周慶章以家鄉(xiāng)干鎮(zhèn)驛為對象,“日就質于鄉(xiāng)中父老諸前輩”,仍摭取鄉(xiāng)土中之犖犖大者”,參考諸縣志資料,編著而成《干鎮(zhèn)驛鄉(xiāng)土志》。校長沈肇年稱之:“悉心采集,頗見切實,知非朗事抄撮者”,給予高度評價。
本志內容包括疆域、山川、古蹟、人物、風俗、出產、農田水利、學校、寺觀,共9門22目。疆域一門,主載詳細疆界及各圖;人物一門,收儒林、文苑、宦蹟、孝友 、方伎等,記載詳細;學校一門,官校與私校分別記載。全書結構精簡,門類歸并較為得體。
本志特點:
本志內容上刪除了封建舊志必載的秩官、選舉、節(jié)烈等內容,增加了較多極具時代性的內容,如學校一門“讀經攻史外,改良一二,如輿地、算數各科,多兼教者”,“出產.貨類”錄洋紗,反映了民國時期學校教學科目以及傳統(tǒng)市場的變化。又如農田水利,較前志水利新增了“農田”的內容,列目有三:土質、土質之肥料、土質之宜,記載了干鎮(zhèn)驛土質之總體特征后,分述鎮(zhèn)南多濱湖、鎮(zhèn)北多平野的不同土質,決定了這兩個區(qū)域所適宜種植物和實用肥料的不同。學校卷記載與封建舊志完全不同,封建舊志主載學制、土地、學額、建筑物、御制書籍等項,是志則記官校與私校之校費來源、校規(guī)、校址、教師資格等內容,體現了民國時期對學校教育認識的實用化與近代化。是志所記諸如田地、山川、肥料、校費、人物、風俗、校規(guī)等內容都與普通百姓的生活密切相關,是百姓經常接觸和關心的事情,這不同于封建舊志的嚴肅性和官方性,更趨于平民化和通俗化。
此鄉(xiāng)土志的編著源于學校暑假作業(yè),由于暑假時間倉促,全志行文較為簡潔,僅一萬多字,本書《凡例》有云:“詞求簡適,戒冗浮也”,但其行文不失嚴謹。如人物類,前志雖堅持認為“生人不應立傳”,但對離任官員及節(jié)婦仍有例外,康熙志、乾隆志、道光志都或多或少的為生人立傳。而該志則堅持“人物內凡當時未歿者,雖然道德志卓行,官跡之丕著,以及節(jié)孝、方伎、隱逸諸類,概不錄入,以后事未可料也”,對之于正文也的確如此。對于所有史料不足或者調查后仍不確定的情況,作者也不敢妄自臆造,而是“均俟查明再錄,杜疑惑也”,如“蔣詳墀”、“熊士鵬”、“蔣立墉”、“蔣元溥”等條,作者介紹了人物科名和一些任官經歷后,在最后用括號標明“余俟查明再錄”,以示嚴謹。又如古跡一門,僅錄“至今可尋而識也”者,雖仿前志十景詩而錄八景詩,但處理方式與舊志不同,舊志僅僅錄詩,而是志則在每首詩之前冠以小序敘述每景具體所指物,并敘述其歷史及景致,這些足見編者執(zhí)筆態(tài)度之嚴謹。
往昔志書多趨美避惡,有教化民風之功效。本志趨美但不避惡,既贊美鄉(xiāng)邦又載諸多社會不良現象,并進行批判,實唯難得。如“學?!鳖愑洠骸肮傩=虇T多濫竽充數,間有一二出于師范者,又不諳于教授;私校學員,多老成宿儒,間有資格程度者,又苦于無人推薦,黑白顛倒,其為教育前途惜焉!”;“后因多設國民學校,管教員多因循萎靡,不加振作,甚至先輩所置書籍,及校內精良器皿,任意投弄,以為己有,如此教授,安望有良好之國民教育哉?”又如,批判真靜菴“田園屋宇頗殷實,惟尼僧不守清規(guī)......皇皇佛堂,詢與真靜二字,大相悖謬矣!”如此針砭時弊,不僅反映了諸多不良社會現象,也從正反兩面起到了教化民眾,趨美避惡之作用。
縱觀全書,是志對該鎮(zhèn)的山脈、水系均有記載,為施政者提供了豐富的地域自然資料,具有資政價值;同時,風俗、出產、學校等門,記載較為詳細,從中能對該地的經濟狀況、宗教、民族、教育等人文狀況有比較深入的了解。這些一手資料,記載符合實際,是了解該鎮(zhèn)的歷史的重要檔案資料,對于該鎮(zhèn)歷史人文研究具有較高的史料價值,可進一步發(fā)掘和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