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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自以為是地放棄了對方

      2019-01-08 05:20:52梅吉
      家庭生活指南 2018年12期
      關(guān)鍵詞:小春愛情

      文/梅吉

      雖然清苦,卻很幸福

      盛夏,閣樓里悶熱得像個蒸籠,一頭一身的汗,溫簡就輾轉(zhuǎn)著醒了過來。她看到顧青還在電腦前工作,他怕影響她沒有開燈,透過屏幕上的光,她看到他的襯衣已經(jīng)被汗?jié)窳苏吃谏砩?,背影佝僂。

      剛搬來的時候,是春天,支在窗外的晾衣架上停著幾只鴿子,陽光投進來曬在地板上,很溫暖。溫簡笑著站在斜斜的光亮里說:“把床放這里?!彼矚g每天早上醒來的時候,看到陽光落在顧青的臉上,那么清晰柔軟,連細細的絨毛都看得見。那個時候,她會閉上眼睛去吻他,內(nèi)心靜謐。

      顧青有些歉疚,房子是太簡陋了,沒有廚房沒有客廳,只有小小的一間,放了床、桌子和一臺電腦之后,空間就占掉了大半。溫簡在樓梯口生了個爐子,燒蜂窩煤,味道很濃嗆,她總是一邊炒菜一邊咳嗽,但她并不覺得苦。

      他們才畢業(yè),沒有雄厚的家世也沒有可依傍的關(guān)系網(wǎng),兩個人就是赤手博天下。但這不重要,有情飲水飽。溫簡相信,她和顧青的生活會慢慢地好起來。顧青做廣告設(shè)計,為了賺錢他也會做一些兼職設(shè)計,這需要晚上不停地熬夜趕拼,熬得雙眼布滿血絲。溫簡去買了豆?jié){機,想要每天給顧青榨新鮮的豆?jié){喝。

      因為豆?jié){機,顧青第一次跟溫簡發(fā)了火,說她怎么能這么奢侈浪費,錢還要攢起來換大些的房子。為了省錢溫簡已經(jīng)用盡了一切的辦法,她不和同事逛街不去喝茶泡吧,穿著大學里的舊衣服只坐公交,中午的一餐都是自己帶的飯,下班去菜市場買菜會因為白菜是三塊還是兩塊八而走上好幾個攤位。有時候也覺得辛苦,但看著存折上的錢一點點的多起來,心里還是快樂的,她想和顧青結(jié)婚,買個小房子,再生一個可愛的寶寶。

      這個愿望就是全部的動力,而顧青,對她是真的好。會把大塊的肉夾給她,自己只吃米飯和蔬菜,會在回家時帶一些水果和零食,只是最便宜的東西,但溫簡也覺得是被寵愛的,他用了他所有的能力來待她好。

      有時候他下班早會在公交車站接她,她從車上跳下來時看到他就站在背景繁華的廣告牌前微笑,她會歡喜地走過去,與他十指相扣。那個廣告牌是房地產(chǎn)廣告,上面說:愛她,就給她一個家。

      溫簡覺得,她已經(jīng)有家了,有顧青的地方就是她的家。吃過晚飯的時候,他們會去公園散步,或者在電腦前看電影,顧青會拍拍他的大腿,讓她坐在他的腿上,他會用手輕輕地撥弄她的長發(fā),讓她覺得很舒服很幸福。

      讓人疲憊的現(xiàn)實生活

      是什么時候開始吵架的呢?買回豆?jié){機是第一次。吵過以后,溫簡坐在床邊看雜志,她緊繃著臉一下一下地從雜志上抬眼偷望顧青,每一次都被他的目光逮到。到最后好像成了兩個賭氣孩子的游戲,她和他都沒有忍住撲哧地笑了。

      但是夏天開始的時候,他們的爭吵好像苔蘚一樣,從縫隙里密密麻麻地滋生了出來。天氣逐漸地熱起來,顧青開始搬床,挪到陽光照不見的地方。溫簡想要買一臺空調(diào),他們的積蓄是可以買得起的,但顧青說電費太貴了,而且又是別人的房子。

      再然后是夏小春約溫簡逛街,溫簡買了一條五百塊錢的裙子,那是溫簡最貴的一條裙子,其實也是心疼的,但看著夏小春買了好些東西,她也有些浮躁了。夏小春說:“溫簡,這裙子好像是為你量身定做的,不如我買來送你?!睖睾喖奔钡卣f:“不用,我自己買?!笔怯行┕首龅逆?zhèn)靜和驕傲。

      她穿那條裙子給顧青看,他知道價格后臉色一下就青了。他說:“溫簡,你給我聽著,我們現(xiàn)在還沒有多余的錢供你虛榮和揮霍!”

      溫簡想自己為什么要虛榮呢?還不是因為夏小春。

      夏小春也喜歡顧青,她和她是大學里最好的朋友,但顧青喜歡的人是溫簡。顧青說看不慣夏小春的大小姐脾氣,穿名牌用名牌,喜歡請客,說起來是豪氣,但反過來看就是顯擺。溫簡有時候會想,是因為顧青和她的家世相當他才選了她嗎?

      這個時候,顧青的家里又發(fā)生了一件大事,他正在上高中的弟弟病了,神經(jīng)炎,如果不及時治療會有癱瘓的危險。溫簡知道顧青的父母都是微薄的收入,撫養(yǎng)兩個孩子后更是沒有積蓄,看著顧青為難的樣子,她說寄錢給他們吧。

      他們畢業(yè)才一年,省吃儉用也就攢了兩萬塊,本來想租個大點的房子,換個環(huán)境,但現(xiàn)在情況特殊,兩萬塊齊齊地郵了回去。

      這個城市的夏天,好像沒完沒了,暴雨、暴曬、疾風。溫簡看著面對電腦忙碌的顧青,覺得他更加沉默了。生活已經(jīng)把他迅速地打磨,變成深沉而疲憊的男人。

      離開即救贖

      溫簡沒有想到,隨著生活壓力而來的,還有他們感情的變化。

      那天是個雨天,她想到早上出門的時候顧青沒有帶傘,她決定去他的公司接他下班。

      過了馬路就是他的公司,但走到一半的時候她突然停了下來,紅燈就亮了,她木木地被急速的車流逼回到人行橫道,她看到顧青從公司里出來了,而舉著傘朝他走過去的人,是夏小春。他們朝這邊走來的時候,溫簡像才醒悟過來一樣,急速地跳上一輛公交車,她不想要被他們看見。車窗一片迷蒙,她看不清楚,只覺得耳邊充滿了轟轟的聲響,壓來壓去,感覺快要把自己碾碎了。

      是誰說過,愛情的結(jié)局無外乎是結(jié)婚、分手或者同歸于盡。他們會結(jié)婚,會分手,還是會同歸于盡呢?校園里的愛情總是純美天真的,但走到現(xiàn)實的生活里,他們的愛,會變成怎樣的模樣呢?

      隔了不知道多久,她的手機顯示有微信進來。是顧青,問她怎么還沒有回家。她沒回,然后電話就響了,他們其實很少通電話,為了省錢,總是發(fā)微信。她心里覺得,他還是關(guān)心她的。她掛掉電話,回了微信,說快到了。

      他在站臺等她,見到她的時候拿傘遮住她,急急地說:“怎么沒帶傘?”她想起是帶了,但不知道丟哪里去了。她拼命地忍住想要質(zhì)問他的念頭,她等著他說,但他什么也沒有說。男人一旦開始隱瞞,那就真是有問題了。

      半夜的時候,溫簡還沒有睡著,顧青還在電腦前忙著工作。她看著他被汗?jié)裢傅纳碛?,心里是鐵馬冰河的傷感。她可以為他傾盡所有,可以為他奮不顧身,但她卻勢單力薄,她不是那個可以拉他走出困境的人。原來,愛一個人,不是盡心盡力就已經(jīng)足夠,還需要生活,需要經(jīng)濟基礎(chǔ),這就是現(xiàn)實給愛情最殘忍的難題。

      她感覺到那么茫然和無助,她想要有錢,可以給顧青弟弟治病,可以讓顧青不用熬夜兼職,可以換一個帶廚房帶空調(diào)的房子,但她也才大學畢業(yè),手拿一兩千的工資,在這個城市營營求生。

      有天下班的時候,樓上公司的主管把車開到了公交站前,他對溫簡說:“一起?”他住在隔壁的小區(qū),是電梯公寓。他常常在公交站臺前遇到溫簡,他總是停下來邀請她上車。但她不愿意坐他的車,即使只是順路也會覺得占了他很大的便宜。她沒有跟顧青提過他,覺得只是無關(guān)緊要,但那天,她坐了他的順風車。他倒是有些意外驚喜了。

      到站的時候他先下車然后繞到另一頭,替她開門,很紳士。他深深地望著她,她抬起頭來看了看在公交站臺等她的顧青,兩個男人點頭打過招呼。

      吃晚飯的時候,溫簡對顧青說:“有人在追我。”顧青說:“你是怎么想的?”她說:“我在考慮?!?/p>

      顧青冷笑了一下:“不用考慮了,我走?!?/p>

      他們好像不是在分手,為什么這么風輕云淡,沒有大吵大鬧,沒有歇斯底里,沒有爭吵推諉,或者他們都在等對方先說出來,其實心里早已經(jīng)對這段感情沒有了信心。

      也許,對于舉步維艱的愛情,離開才是對彼此的救贖。

      溫室里的花朵,結(jié)不出秋天的果實

      就那樣分手了。三年的校園愛情,一年的共同生活,蒼茫地結(jié)束。而夏天也就過去了,所有的陽光都好像在夏季里消耗殆盡。

      溫簡沒有搬走,她對這里已經(jīng)漸生出感情,即使它如此地逼仄,盛放不了年輕的愛。

      她每天如常上班、下班,夜里醒來的時候,恍惚會覺得顧青正坐在電腦前工作,會轉(zhuǎn)過身來對她笑或者拍一拍腿讓她坐過去。

      溫簡也很久沒有見過夏小春了,她想她和顧青應(yīng)該已經(jīng)順風順水地在一起了吧,她是那個能讓顧青不辛苦的人,而她舍不得讓顧青辛苦所以才讓他走。這應(yīng)該是真的愛情吧,所以她才會如此地疼痛,如此地不舍。

      她只能怪自己的力量太小,只能怨自己沒有辦法幫他。

      第三年夏天的時候,溫簡在街上遇到了夏小春,再后來的第二次見面是夏小春提出來的,她是來送請柬的。溫簡雖然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備,但面對燙紅的請柬時她還是聽到自己心里嘭嘭嘭的聲音,肺就似快要炸開來一樣難受。

      手巍巍顫顫地打開來,赫然見到的卻不是顧青的名字。她驚得快要跳起來,她說:“顧青呢?為什么不是顧青?”

      夏小春看著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兩年過去了,溫簡也終于明白當初顧青為什么那么輕易地和她分手了。因為他不想拖累她,他對自己充滿了懷疑,覺得自己給不了溫簡想要的幸福。那個時候,他弟正需要大把的錢,他借了很多的錢,包括夏小春的。那次溫簡見到夏小春和顧青在一起,其實是夏小春送錢來給顧青。

      他們都不愿意拖累對方,卻從來沒有想過要一起走過最艱難的時候,他們都覺得是為對方好,卻不知道真正的愛情,不是只愛著幸福,還要愛那些不幸。

      溫簡手里有著顧青的聯(lián)系方式,但她卻沒有勇氣撥過去,她是第二年夏天才搬走的,如果顧青想要找她,怎么都可以找到。

      想念他的時候,她會去他的公司樓下。她不知道,他想念她的時候,也無數(shù)次地來過這里,只是遠遠地望著。他們的愛,也許只能是溫室里的花朵,結(jié)不出秋天的果實,是先天不足的脆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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