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學(xué)彬
我記得小時候,1000多戶人的村子,只有一戶有電視機,黑白的。當然,那戶并不是我們家。
自從那戶人家有了電視機,和小伙伴們捕鳥、捉迷藏、抓知了的日子便結(jié)束了。
放學(xué)回家,我立馬就會拿著硬邦邦的饃,去那戶人家看電視,比太陽落山都要準時。
電視機是不會提前開的,一是因為晚上8點鐘《神雕俠侶》才開始播放,二是因為那戶人家也舍不得浪費電。
為什么我要提前這么早到呢?因為來得越早,坐的位子離電視機就越近。
1995年,外出打工的哥哥年底回家,說要給我買新衣服、好吃的,但我通通不要,就纏著哥哥買電視機。
和哥哥一起帶著新買的電視機回村時,我恨不得像麻雀一樣飛快地撲回家,馬上打開看電視。
但我又恨不得走得慢些再慢些,好讓更多的村里人知道我們家也買了一臺電視機,而且比那戶人家的還大一寸呢!
打開自己家的電視機,我站著看了兩集《封神榜》,再加上中間的廣告時間,不知不覺就站著看了4個小時,可一點也不覺得累。
不過平時,家里的電視機基本上一整天都是關(guān)著的,母親說浪費電。并且,當時的電視節(jié)目除了我們縣的電視臺和中央一臺,其他節(jié)目一個都收不到。
盡管這樣,那時的電視機對我,依然是一扇窗,是看這個世界的一扇窗。
1997年2月中旬的一天,打開電視看到的全是悲痛哀悼,改革開放的總設(shè)計師鄧小平在北京逝世。聽著哀樂聲,聽著播音員無比沉重的播報,我感到很難過,雖然我當時只是一個13歲的孩子,但我知道:告別那一口咬下去全是白口印的窩窩頭,和這位老人有關(guān);從春節(jié)過年才有一件新衣服到一年有兩三件新衣服,和這位老人有關(guān);母親包的餃子從只有細粉餡到香菇豬肉餡,和這位老人有關(guān)……
后來,我去縣城讀高中了,因為高中學(xué)習(xí)壓力大,一般一個月才回家一次,家里的那臺電視機,也就基本成了堂屋的一個擺設(shè)。
而我每次回家時,總不忘用心擦去上面的灰塵,再打開看一會兒。雖然在縣城到處都能看彩色電視了,但還是感覺看自己家的黑白電視,心里踏實、舒服。
再后來,我在外地讀書、工作,回家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在家的時間越來越短,打電話問候父母,卻從來沒有問起那臺電視機。
有一次,和母親聊天,說到那臺電視機,母親也記不清到底是什么時候把那臺電視機當廢品賣了,只記得是搬新家的時候。
或許對每個人都是一樣,發(fā)生在我們身邊對我們影響最大的變化,都是不知不覺的,正如家里那臺電視機。
今天,我和朋友說起往事,很多人都會說過去是美好的,那時候天是藍的、水是清的、時光是慢慢的。
是的,一個人的時候,我也經(jīng)?;匚缎r候看電視劇的感覺,可在電腦上搜出來一看,再也找不到那種熟悉的感覺了。
而那臺我再也看不到的電視機,在我心里比家里所有的電器都要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