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聽文明的絕響

梁飛翔

1.題記

走進文明，走進內(nèi)心。我停下來，靜下來，以博物館和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為目的地，去拜望我們的人類文明。

我不知道古人的生活，那些璀璨的古文明遺址讓我走進遠古家園；我不知道秦漢時期的世界，那些陶俑和青銅器讓我感受到天地絕響；我不知道魏晉南北朝的面貌，那些石刻給我留下了時代剪影；我不知道唐宋時期的經(jīng)濟，唐詩宋詞給我呈現(xiàn)了盛世和衰頹……

內(nèi)心被遠古呼喚，遠古被內(nèi)心企盼，于是開始了又一次春節(jié)假期的“歷史文化行”，去一個個博物館聆聽人類文明的絕響……

2.金沙遺址博物館

走進金沙，回望遠古家園，充滿生機的王都剪影從眼前走過，先民的智慧是天地不絕的回響，至今余音繞梁，數(shù)干載的歷史遺珍，成就了歷史的絕唱。

2001年2月，金沙王國3000多年前的奇跡悄然現(xiàn)世，碎片化的建筑、居住、生活、祭祀、墓葬等古遺址和在這些遺址中出土的石貝陶玉銅金銀鐵漆器具等文物，用靜默的方式給我們拼接出一幅完整的歷史畫卷。

6000多件石陶銅玉金漆器、數(shù)以噸記的象牙、眾多的鹿角和野豬獠牙帶給了世界驚喜。獨特的“十節(jié)玉琮”和太多的陶玉璋幣都不是金沙的獨有，唯有以太陽神鳥和小銅人為代表的出土文物證實了金沙文明是三星堆文明的延續(xù)，于是太陽神鳥被視為成都的圖騰，圖案成為了成都的標志。

一張重20克只有CD碟片大小的純金太陽神鳥圖案，中間12條齒輪芒飾和周邊4只飛翔的神鳥，帶給世人無盡的想象和解讀空間。身著長袍，腰佩短杖，頭戴太陽形冠，雙臂呈環(huán)抱狀姿勢的青銅立人，和三星堆的青銅大立人頗為相似，不論它是不是考古專家說的祭祀巫師，其精致的造型、銘紋都是世界之絕妙。一條金冠帶上鏨刻了四組圖案，每組圖案由一個人頭像、一支箭、一只鳥、一條魚組成，這樣的刻飾反映的是生活還是權(quán)力？能擁有這樣精美金質(zhì)冠帶的主人是怎樣的一個人物？他是開明時期的最后一個王嗎？

在金沙文明時期，人們相信天地不絕，萬物有靈，面對自然災(zāi)害，祈福和祭祀理所當然，金沙遺址是古蜀先民祭祀活動的場景。用盛大儀式祭天地，看似旨在溝通天地與神靈，企盼得其庇護，實則是我們的先祖對天地的敬畏、對自然的虔誠，是古蜀先民在沃野千里的成都平原和大自然和諧共生的具體體現(xiàn)。這樣的祭祀是一種高等級智慧，因為再偉大的人也斗不過天地自然，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唯有順應(yīng)和遵從，不可違逆。

金沙遺址展示的文明，是一團巨大的迷霧，沒有文字的佐證，可以開放性解讀，但絕不能隨意猜想。在沒有文字記載和佐證的文物面前，我們無法讓文物講述那些真實，一切的解釋都只不過像巫師的面具，在神靈和人之間舞動。這些文物，與早已毀滅和尚未發(fā)掘出來的部分比較，連冰山一角也算不上。因為，沒有文字記錄的歷史和文物，也許有比猜想更長的歷史，那時的人類也許有更多的活法，更險惡的遭遇，更寂寞的輝煌。人類因無所敬仰而淺薄，古跡則因身后空虛而孤單。我們知道的歷史只不過是游絲一縷，在廣袤的赤地荒日中飄蕩?？菸臍v史屬于正常，但我們對文明的敬仰千萬不能遲鈍。

3.四川博物院

在四川漢代陶石藝術(shù)館、陶瓷藝術(shù)館、青銅器館、張大千藝術(shù)館、書畫館、工藝美術(shù)館、萬佛寺石刻館、四川民族文物館、藏傳佛教文物館等9個館靜心走過，我的心智不斷被那些文物開啟，尤其是那些石刻文物凸顯出的一種來自內(nèi)心深處的微笑、怡然、幸福感，深深把我打動……

陶和瓷的緊密相連，是泥與火的愛戀，由工匠塑造，在烈火中重生。重生的陶器樣式還是那個樣式，面目卻已不是原來的面目，筋骨也不是原來的筋骨。它來自土地，反映的是生活。從新石器時代的大溪簡形瓶、曲腹杯到寶墩圈足器、花邊罐，從商周的三足飲、鳥頭勺把漢代的祭器，明器，人們摶泥為陶，寓巧于拙，自由的紋飾，隨意的樣式，以實用為主，表達的都是心靈智慧和精神向往。自漢代模具制陶以來，陶器也進入了“批量生產(chǎn)”時期，一盞“省油燈”瞬間使身價提升，從尋常百姓家走入宮廷。從駙馬墳到乾陵，從青羊?qū)m到景德鎮(zhèn)，不僅有隨葬的哭泣，更多的，是商船的汽笛，是灶邊的歌吟。

青銅器，巴蜀人從不缺少制作它的智慧，羊子山、百花潭、三星堆、金沙等青銅器制作工匠的身影在廣袤的巴蜀大地躍動，創(chuàng)造了青銅器文化的輝煌。同是青銅，同是工匠，在不同的權(quán)力者面前制造出不同的器具，刀戈劍戟斧鉞弩匕等兵器，鼎鬲簋豆敦俎盂盨等食器，杯尊壺角爵觚觶觥等酒器，斗燈爐鏡盤鐘尺碗，還有那些車馬，都是時代的濃縮，折射的是人心。

我因為知識的淺薄，無法一一訴說館內(nèi)布展的萬佛寺石刻、張大千藝術(shù)、民族文物，清代的一顆象牙雕白菜和蘿卜卻深深地根植在我的內(nèi)心。我更不會忘記那些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的石刻造像。它們，都是大山的回響，怎敢忘懷。

4.成都博物館

成都博物館是一個以專門以城市歷史為主題的博物館，它記錄了成都這座古城的歡笑與淚水，也給了我在它的歷史中徜徉的喜怒和哀樂。

一座主題博物館就是一座城市，就是一部歷史。從“九天開出一成都”至“新潮涌動”，從蠶叢農(nóng)桑到老酒飄香，從寶墩文化到到羊子山土臺，從三星堆、金沙遺址到木槨墓、船棺……璀璨文化閃耀，古蜀王都魏然，一個連續(xù)而完整的成都，由土陶、青銅、金銀、絲錦說話，由皮影、木偶、麻紙、老酒作證……

成都平原是長江上游文明的起源地，在4500年前，成都新津?qū)毝展懦蔷鸵呀?jīng)形成。那是人文初興的時代，人們尚以石器為主，各路文明卻已經(jīng)向成都聚合。四川的岷江、大渡河、嘉陵江等流域和長江三峽地區(qū)及成都平原的文化交匯促成了寶墩城址，那是蠶叢以前的時代?！度A陽國志·蜀志》記載：“周失綱紀蜀先稱王，有蜀侯蠶叢，其母縱，始稱王。死，做石棺、石槨?！边@一記述已被三星堆、金沙遺址、城址、墓葬出土的系列文物所證實。蠶叢是蜀國的第一代蜀王，重農(nóng)桑養(yǎng)蠶，成都巍然王都形成。蠶叢死，蜀王相繼為柏灌、魚鳧、杜宇（望帝）、開明（叢帝、鱉靈），在公元前316年，為秦所滅。

杜宇時期，他改王為帝，更名蒲卑，重視農(nóng)桑，被奉為“農(nóng)神之主”，有其死后化為杜鵑的傳說?！度A陽國志·蜀志》記載：“以褒斜為前門，熊耳、靈關(guān)為后戶，玉壘、峨眉為城郭，江、潛、綿、洛為池澤；以汶山為畜牧，南中為園苑。”這一描述，表明望帝時期，蜀空前強大。

開明為望帝之相，因治水有功，承帝位，傳十二世，也就是春秋戰(zhàn)國時期。這一時期，蜀地手工業(yè)已經(jīng)相當發(fā)達，青銅器、陶器層出不窮，還出現(xiàn)了背上有饕餮紋的多種印章。新都馬家戰(zhàn)國墓、船棺、漆器等文物都是無聲的巴國蜀語，為我們勾勒出時代的繁榮。

開明王朝是一個統(tǒng)治時間長達500余年家族王朝，最終還是被更強大的秦所滅，這是歷史的必然。再開明的帝王，世襲統(tǒng)治必然導致整體的衰頹。開明氏如果實行蠶叢、柏灌、魚鳧、杜宇時代的民主禪讓制度，也許不是秦滅蜀而是蜀滅秦罷！只可惜，歷史沒有彩排，都是現(xiàn)場直播。

寶墩古城址、都江堰芒城市、溫江魚鳧古城、大邑鹽店古城高山古城、羊子山土臺、三星堆、金沙遺址、商業(yè)街船棺等系列重大考古成果，為我們構(gòu)建了一個時空立體而延續(xù)的古成都。這是先民智慧的碰撞，是文明的傳承。

秦滅蜀，在暗淡了刀光劍影、遠去了鼓角爭鳴之后，蜀郡太守李冰著手治水，修了都江堰，從此成都平原人就衣食無憂，“水旱從之，不知饑饉”，天府之國形成。

漢時期，成都享有運輸之便、灌溉之利、山林澤地之饒，不僅農(nóng)業(yè)興盛，釀酒作坊紅火，而且鹽官、鐵官、工官等機構(gòu)俱全，成為手工業(yè)之都。小康的人們，經(jīng)濟的發(fā)達帶動了文化的興盛繁榮，精通經(jīng)絡(luò)的醫(yī)術(shù)開始了惠民，文翁興學，道教出現(xiàn)。那個不知從哪里來的張陵在鶴鳴山創(chuàng)設(shè)天師道，開始供奉老子為主教，成都成為了道教發(fā)源地。如今，青城山享譽天下，卓文君當盧賣酒的故事也還在熱傳。

觸摸歷史的脈搏，成都在三國魏晉時代的故事就不必多說了，一部《三國志》和《三國演義》早已家喻戶曉，婦孺皆知。“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這是唐代盛世期間詩仙對古蜀文明的叩問。在今天，人類依然在探索和追尋。宋代的蜀錦和瓷器的歌吟尚未遠去，元代的馬蹄脆響已在耳邊響徹，明代湖廣填四川的浪潮剛才平靜，八旗子弟就當了成都將軍。一切都來不及等待，來不及回味，保路運動、抗戰(zhàn)大后方、解放大西南這三座豐碑就已經(jīng)在成都平原高高聳立。

帝王滅失，硝煙遠去，只有那些壩壩宴、成都火鍋、飄香的老酒永遠留在人們的日常生活里，還有那些皮影戲、木偶戲供人們在茶樓、戲院、書吧、公園、博物館里賞析先祖留下的璀璨文明。

成都博物館，這種專題的博物館，對喜歡文史的我有著深深的吸引力和消解力。歷史藏龍臥虎，在博物館參觀學習的人藏龍臥虎，讓我忘記自己是龍是虎。這種忘記，讓我遠離非我走向真我。

5.望江樓公園

望江樓公園，一個“草亭閑坐拈花笑，竹苑敲詩帶月歸”的地方，是明清兩代為紀念唐代女詩人薛濤而修建的。以清代光緒年間修建的望江樓為代表的古建筑群落和薛濤井、薛濤墓是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園內(nèi)的古建筑群、薛濤墓是主體，楹聯(lián)和竹是特色。薛濤墓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從四川大學校園搬遷至望江樓公園。一個極富有文化氣息、有江、有樓、有竹、有名人的園子，是這里的品極。

望江樓也叫崇麗閣，高39米，是成都的標志性建筑。三樓有一幅絕對上聯(lián)，至今沒有人寫出完美的下聯(lián)。四川大學曾經(jīng)把“望江樓，望江流，望江樓上望江流，江樓千古，江流千故?！钡纳下?lián)向全國征集下聯(lián)，卻沒有滿意的結(jié)果。

樓上二層一幅由清代長聯(lián)怪杰鐘云舫寫的《題望江樓聯(lián)》長達212字，上寫蜀地風物，下嘆自身遭遇，給后人留下深深的思考。當年蔣介石飛離成都去臺灣的前夜，專門帶著蔣經(jīng)國去望江樓讀此聯(lián)時，幾度哽咽，淚如雨下。

上聯(lián)“幾層樓獨撐東面峰，統(tǒng)近水遙山、供張畫譜。聚蔥嶺雪，散白河煙，烘丹景霞，染青衣霧。時而詩人吊古，時而猛士籌邊。最可憐花蕊飄零，早埋了春閨寶鏡。枇杷寂寞，空留著綠野香墳。對此茫茫，百感交集。笑憨蝴蝶，總貪迷醉夢鄉(xiāng)中。試從絕頂高呼，問，問，問，這半江月，誰家之物？”下聯(lián)“千年事屢換西川局，盡鴻篇巨制，裝演英雄。躍崗上龍，殞坡前鳳，臥關(guān)下虎，鳴井底蛙。忽然鐵馬金戈，忽然銀笙玉笛。倒不若長歌短賦，拋撒些閑恨閑愁。曲檻回廊，消受得好風好雨。嗟予蹙蹙，四海無歸。跳死猢猻，終落在乾坤套里。且向危梯俯首：看，看，看，那一塊云，是我的天！”

歷史總是神奇的巧合，鐘云舫先生逝于1911年，正好是中華民國元年，1949年中華民國政權(quán)在大陸終結(jié)，望江樓是蔣介石離去的終點。蔣介石的悲情離開，或許這一幅長聯(lián)正好寫出了他當時的心境。

一樓的那幅名聯(lián)，寫的是中國第一女詩人薛濤。“古今來不少美人，問她瘦燕肥環(huán)，幾個紅顏成薄幸；天地間盡多韻事，對此名簽旨酒，半江明月放酣歌。”唐代由秦隴入蜀的薛濤，跟隨韋皋、元稹等多人，和多位詩人有唱和的才女，官員身邊的女校書（專校閱、處理文字事務(wù)的女秘書），如果不是很多時候的忘乎所以和不著邊際，其結(jié)局又會怎樣？如果她中規(guī)中矩地生活，其結(jié)局又會怎樣？如果她再瘋狂一些，其結(jié)局又會怎樣？只有結(jié)果，沒有如果，理想很豐滿，現(xiàn)實很骨感，無法評說。中唐社會現(xiàn)狀給了薛濤什么？薛濤給了她自己什么？

如今，樓還在，竹還在，薛濤井、薛濤墓、薛濤簽、薛濤詩還在，她的故事和傳說也還在。她很美也很有才情，但她美得很無奈。后人說她為元稹而進入道觀，相當于用污泥涂臉，不過是求得寂寞與安靜，個中緣由恐怕只有她自己清楚。

薛濤一直是個富有爭議的人物，當她離去后，人們才不再喧嘩，開始回憶，開始追悔，開始紀念，開始期待……可惜，這一切的開始都在她的生命逝去之后。薛濤在那些活著時期的愛恨情仇都沒有過真正意義上的愛恨情仇，只有在死后，一個孤獨的靈魂與土地的關(guān)系才真正的纏綿，永久。

6.寬窄巷子

一條寬巷子，一條窄巷子，一條寬寬窄窄的巷子。

巷子內(nèi)外，人流密密麻麻，帶著微笑的流動。世界上很多很多擁擠的鬧市可能更加荒昧，密集的人群可能更加野蠻，但寬窄巷子是個例外，它只有包容的笑容，怡然的行走，豐富的美食。

在寬窄巷子，只要一腳踏進去，便不想轉(zhuǎn)出來。盡管摩肩接踵，卻覺得是一種享受。一溜兒的飾品、一溜兒的美食、一溜兒的地方文化、一溜兒的茶棲、一溜兒的商鋪，帶給我滿心的歡喜。在這里，古典的街上溫馨地布置著那些舊時光，很時尚的現(xiàn)代文明充滿了古舊的小屋。不同民族、不同地域、不同膚色的人們樂呵呵地在這寬寬窄窄的巷子里吃著喝著，走著坐著，說著笑著。

在寬窄巷子也不覺厭煩，是因為這里充滿彈性和包容，就連每一個鋪子都是藝術(shù)的范本，每一個鋪名都充滿溫情，不論時光是快是慢，不管韶華流不流走，那些記憶都在，那些美好都在。美食、民俗、特產(chǎn)……都沉淀了“行走”的“四川記億”，還有那“棲梧”的寬徑、窄徑，在“白夜”的時光里留連忘返……

喜歡寬窄巷子，還有一個主要原因就是喜歡它的高傲與寬容，忙碌與悠閑。它高傲是因為它寬容，比如30一份的米線，80元一份的豬蹄，10元錢3個的小籠包子，不論何時，絕不降價，它讓你認識到這就是寬窄巷子，咋的！但它的這種高傲有它的資本，它熱情奔放，氣血飽滿，骨肉勻稱。每一個店鋪都有自己獨到的特色，不可模仿，不能復制。比如各個店鋪的店名唯一、里面的商品唯一，那些民俗風情產(chǎn)品、書畫、書簽、玩具、工藝品都是絕版，絕不雷同。這些特色，不僅充滿了濃濃的文化氣息，更是一種集體的智慧。當這種智慧成為習慣的時候，整個地域便走上了一個更高的層級，提升了寬窄巷子的集體心理和聚合能力。

寬窄巷子，讓我、我們，身居鬧市而自辟寧靜，保持高貴而融入人潮。這，就是寬窄巷子的力量，不論你是誰，無問閑忙。

7.成都博物館阿富汗文明巡展

“文化存則國家生！”這是我這次“歷史文化行”中看到的很悲壯且有力量和自信的話語。

那些來自阿富汗國家博物館的珍寶，在戰(zhàn)火紛飛中沒有消亡，由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保護并代管，暫時在世界各國巡展，進行實際意義上的流浪……

成都博物館內(nèi)展出的231件阿富汗文物，都來自阿富汗國家博物館，它們講述著2000多年的阿富汗文明。

地處歐亞內(nèi)陸的阿富汗，歷代就沒有安寧過。古代的波斯帝國、馬其頓帝國、羅馬帝國、阿拉伯帝國、蒙古帝國和近現(xiàn)代的蘇聯(lián)、美國都用戰(zhàn)火洗禮過這片土地，每經(jīng)歷一次戰(zhàn)爭就遭受一次毀滅，也帶來一定的文明，阿富汗就在這些戰(zhàn)火中飄搖。所幸，這個國家因為文化而沒有消亡，在重建中的國家博物前鏨刻的一句話就是“文化存則國家生”。

巡展的文物中有公元25～50年間的盤羊金像和金腰帶、2000多年前的玻璃制品、漢代的中國銅鏡和竹杖、東漢時期的錢幣、公元1世紀恒河女神象牙雕像、公元7世紀的銅壺和銅碗，它們都做工考究。尤其是那個球面式石日晷，是早于公元前145年的文物，晷面朝內(nèi)，有7條代表季節(jié)的平行線和11條代表時刻的垂直線。根據(jù)日晷的平行線現(xiàn)實，此日晷是為北緯35.51°至北緯38.28°之間的地區(qū)設(shè)計的，而阿伊哈努姆的緯度是北緯37.10°，這在當時是一個了不起的天文成果，至今尚可用。

可是，在2145年前就有這樣文明成果的國家，今天依然飽受戰(zhàn)火的苦難。這片土地，何時才不受仇敵、謊言的那些戰(zhàn)火之害呢？

在片土地上，我覺得最慘痛的不是城市的被炸毀，不是古文明的被湮沒，而是還生活在戰(zhàn)火中的那些人類生命。這一片曾經(jīng)榮耀的土地，有著高度文明的土地，全然被各路都說自己正確的極端主義沖突搞得疲頓麻木、遍地狼藉。

看完阿富汗文明巡展，我想起我們的祖國，在1840年以來不也經(jīng)歷過相同的痛楚嗎？這使我想起阿波羅神殿外刻的一位智者名言：“人啊，認識你自己！”和平與文明都不容易，我們，真該好好珍惜。

8.金沙遺址博物館龐貝出土文物特展

龐貝古城，地中海邊繁榮了600年的城市，一座不相信眼淚的城市，在公元79年，維蘇威火山噴發(fā)，被火山灰瞬間覆蓋而毀滅，從此，一座古城銷聲匿跡，再無人煙，成為永恒。

如今，我們了解龐貝古城的瞬間與永恒，唯有通過當時那些考古發(fā)現(xiàn)的遺留物。因為是瞬間的覆蓋性毀滅，所以街道、庭院、店鋪、雕塑都完整地存在；也因為是瞬間性的覆蓋式毀滅，所以形成很多真空，就連那些字畫和妓女的物品也在真空中被完整的保留下來。一千余年后的考古發(fā)掘，為我們還原了一個意大利古典時期的龐貝。

龐貝古城的毀滅時間，是中國的西漢晚期，那一年，王充、班固在白虎觀開討論五經(jīng)的會議，形成了后來著名的《白虎通義》。那時候的羅馬、希臘都是很繁榮富庶的國家，歐亞非洲的貿(mào)易往來很是頻繁，地中海邊的龐貝不僅是商貿(mào)的中間站，還是文化交流的核心地，東來西走、南來北往的各路人馬，在這座城市互動，可以想象那時的龐貝是一個多么有生機的城市。

城市因為人員的流動而繁華，龐貝也不會例外。那時，各地的奇珍異寶都在這里薈萃，不同風格的壁畫、雕刻、建筑、鑄造、手工業(yè)等都在這里群集。所展文物中，有一座“家庭守護神青銅小雕像”做工精湛，造型精美。前傾的身體，右腿彎曲，腳步踮起，右手持祭祀酒器左手環(huán)保象征著富足的豐饒角。除了青銅器，還有阿波羅與奇特拉琴青銅雕像、女神大理石雕像、海神尼普頓雕像，大小與人物實體基本一致，表現(xiàn)手法采用寫實，做工講究，線條流暢，神情自然，只可惜阿波羅與奇特拉琴雕塑上那個男神特征的前端被損壞了，留給很多瞻觀男女的嘆息。

這些文物反映的年代和中國相比，青銅器晚于中國，而石刻藝術(shù)卻要早些，中國的石刻摩崖造像盛行時期在魏晉時代。西方文物更多傾向于展現(xiàn)外在的自然，中國文物更多是展現(xiàn)內(nèi)在的人心。

龐貝文物，除了這些人類藝術(shù)之外，最感動人類的，是大自然在毀滅龐貝后，留給了人類那些催人淚下的人體模殼。在災(zāi)難面前，許多人來不及呼喊就被火山灰覆蓋，制造出永恒的人體模殼。采用現(xiàn)代技術(shù)為模殼灌注石膏而成的人體，就是一千余年那些在死亡時刻的最后定格，連最細微的皮膚皺紋、血管脈絡(luò)都清晰可見。

毋庸置疑，無問西東，文物反映的是時空。在當今不論哪個時空，那些興盛的術(shù)和寂寞的道，都得向這些人類文明叩首。

9.結(jié)語

一次以文化為中心的行走，我不能走出驚天地、泣鬼神的腳步，也不能寫出一語驚天下的文章，可我不能不關(guān)注那些文明輝煌的來源和去處，因為，到實地看到的遠比在典籍上閱讀它們所獲得的營養(yǎng)豐厚得多。

博物館，讓我獲取了精神上的經(jīng)典，讓我不放棄對生命的思索、對自己的真實，讓我從心里給出對自己和社會的真心、正義、無畏和同情。

人生短促，年過四十，要充分理解一種文明，已經(jīng)時間不夠。因此，我必須抓緊時間多走一些路。

———選自中國西部散文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