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來
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一個初冬的季節(jié),我從衡陽乘長途汽車前往邵陽。
車在一座座崇山峻嶺間盤旋,半路上,突然上來兩個兇神惡煞的彪悍男子,一人左臂文紫龍,另一個蓄著八字胡。兩人站在車門口用陰冷的目光掃視眾人一遍后,八字胡揮揮手說:“你們都聽著,人民公路人民修,每人要交五百元!”眾人一陣騷動,但沒人愿意掏錢。
文龍男子咆哮著威脅眾人:“不交錢的后果自負!哼,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他走到一個抱孩子的婦女面前,惡狠狠地踢她一腳:“你交不交?不交老子把你扔下車去!”
那婦女用求援的目光,向大伙望望,可車內寂靜無聲,多數(shù)人把頭低下,緊張地捂住自己的行李和衣兜。她眼里便溢出了失望的淚水,無奈地開始掏錢。
坐在婦女旁邊的是一位戴眼鏡的中年男子,明知是車匪打劫,他仍然壯著膽子問了一句:“你們這樣收錢有什么文件依據(jù)嗎?”
“啪”的一聲,文龍者甩手給“眼鏡”男子一記重重的耳光,罵道:“這就是依據(jù)!你還要什么依據(jù)?”
“眼鏡”男子向車里的眾人看看,沒有一個人幫腔,他只好默默地擦著從嘴角流出的鮮血,開始掏錢。
我當時坐在車尾,前排座位的一個中年男人搖著頭說:“破財消災,出點錢把兩個瘟神打發(fā)走算了?!闭f著也準備掏錢。
我心有不甘,小聲地對中年男人說:“你看看,他們是先挑軟的下手,殺雞給猴看的。如果我們大家都起來反抗,我就不信,一車乘客幾十個人,還治不了他倆?”
坐在中年男人旁邊的是一個黑大漢,聽了連連點頭,鼓動中年男人和我說:“他倆殺雞給猴看!我們偏不看。你們如果有膽量,我們就一起聯(lián)手,制服這兩個瘟神?!敝心昴腥撕臀叶急硎举澇?。旁邊有兩個男子聽了,也一起響應,準備家伙。
黑大漢一看有五六人愿意出手,便站了起來,鐵塔般的身子幾乎頂?shù)杰図斄恕K暼珥懤祝骸拔梗銈儌z,說你們呢,過來!”那兩人收錢正歡,突然聽到喊聲,一時愣住了,疑惑地問黑大漢:“你……你叫我們?”
“對!就是叫你倆。快給我過來!”黑大漢橫眉怒目,邊說邊伸出左手向那兩人勾勾手指,右手悠悠地轉著兩個鋼球。
我手里不停地拉伸著一條鋼鏈鎖,挺唬人的。旁邊幾個人也站了起來,手中都拿著家伙。
文龍男子掄著胳膊,臉上卻露出驚慌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問:“你們……你們是吃哪路飯的?”
“老子是梁山好漢!”黑大漢拍著胸脯,走向前去。
八字胡看不妙,趕緊叫司機停車。文龍男子對黑大漢點點頭,虛張聲勢地說:“好,算你有種,我們走著瞧!”轉身就想下車。
“想溜?”黑大漢沖過去,大喊一聲:“抓強盜啊!”
全車乘客手拿各種物什,蜂擁而上,攻向文龍者和八字胡,兩個車匪頓時陷入了人民戰(zhàn)爭的汪洋大海之中,被打得鼻青臉腫無法招架……
面對惡狗,你怕它,它就撲向你,你敢打它,它多數(shù)時候是落荒而逃的。
【原載《羊城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