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以后,我過去的那些朋友,漸漸被風吹老。于二是我30年前相識的朋友,那時他35歲,我23歲,整整大我一輪。于二當年是肉聯(lián)廠會計,業(yè)余時間,他喜歡在一本油汪汪的小本子上寫詩。朋友中,于二還是個美食家,說白了,就是有點嘴饞。從前,他一個人騎自行車,迎著風,轉(zhuǎn)遍小城的旮旮旯旯。
于二這幾年老了,被風吹老,明顯地眼袋下垂。他有時還騎車子到報社找我,興奮地告訴我又發(fā)了幾首小詩,還說要請我喝酒。我知道,前些年他把煙酒戒了,卻添潔癖,基本上不與外人吃飯。
一個人中年以后,朋友越來越少。記得我是30歲之前,認識老魯?shù)摹?/p>
多年前,老魯只身云游,在南方一家報社做副刊編輯。他那時不怕風吹,說25歲之前離開小城,30歲離開省城,以后到更遠的地方。好久未見到老魯了。前幾天,聽說他回來了,見到老魯時,他已被風吹老,下巴有了稀疏的花白胡須,老魯說,我媽老了,回來就暫時不想走了。
老魯談他最近研究小城一位明朝時的宰相。這個人,是個大文人,字寫得好,畫也畫得不錯。有一次老魯去省城圖書館,收集這位明代老鄉(xiāng)的資料,找到那些難得的寶貝,老魯興奮得像個孩子。
我的朋友,漸漸地被風吹老,我也會被風吹老。風流動著,吹著衣裳,吹著草地,吹著人們的喜悅與興奮,失望與不滿、虛榮與自尊、愛恨與情仇,吹得樹葉嘩嘩作響,消逝于看不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