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省太原市知達常青藤中學校(49)班 王馨伃
▲艾 青
在我喜歡的作家中,巴金、艾青、張愛玲這三位文學大家大致是同時期的,他們也屢屢用濃墨書寫著自己的時代,奇妙的是他們描述幾乎重合的歷史階段,筆下的世界卻截然不同。
我對艾青的了解最少。真正閱讀他的作品,是從《大堰河——我的保姆》開始的,我愛這樣樸實和流暢的風格。他寫他的保姆,用對待母親一樣的筆觸,既繾綣地懷念童年里她給過他的愛,又激昂而冷靜地提及她與她的丈夫和兒子們的悲劇。他對愛的懷念讓我想起魯迅的《阿長與〈山海經〉》,動蕩的世界里用溫暖的筆觸同樣地回憶兒時得到過的來自保姆的疼愛,這對兩位同樣執(zhí)著于鞭撻黑暗追求光明的作家都是難得的柔情。而他對于苦難又憤慨的書寫讓我想到蕭紅的《生死場》,那個時代給予勞動人民尤其是底層婦女的苦難,幾乎是肆虐而又無窮無盡的。大堰河生活在幾千年“夫權”殘存下來的陰影里,同時受著貧苦生活的折磨和壓榨,她第一次嫁是因了禮法,第二次嫁是為了生。在大家庭里年輕的小姐剪掉辮子,學堂里穿黑裙的女學生宣揚女權的同時,生于塵土的她們安然又無可奈何地承受苦難。她們甚至不是時代的炮灰,只是廣大勞動婦女在多重壓迫下麻木生存的縮影,只是困難地呼吸著的埃土,對于時代的價值甚至不如死后那四塊錢的棺木,但我感謝作家把渺小的她們寫出來,因為她們代表的是一整個被踐踏在腳下的時代。
巴金的《家》《春》《秋》則把同樣的時代寫出了新的面貌,那些茫然又堅定,幼稚又理想主義的“新人”們,不知是否該慶幸他們生于富足僵化的大家庭而非農家貧窮的小院。腐朽了的“百足之蟲”是他們的樊籠,卻也使他們不必止步于生存而能探求于生活。大家族也同樣發(fā)生悲劇,梅芬、瑞玨、惠、淑貞,她們以種種的逆來順受死在這詩禮簪纓之族里,尸體裹著綾羅腐朽,烈性的鳴鳳跳進了月亮下的湖,永遠地留在美麗精巧又丑陋非凡的高家花園里,叛逆的覺慧未敢?guī)椭Q鳳逃脫這跳不出的悲劇,只好永遠離開這個蒼老如奄奄一息的高太爺?shù)恼骸@些清醒又痛苦的年輕人各自背負著自己龐大的命運,未及激昂就蒼老在蒼老的家里。一些人的鮮血涂抹在這雕花的地磚上,另一些是叛逃者,遠走高飛,在動蕩的年代里用革命友誼代替僵死的親情。他們是時代的推動者,時代該會感謝勇敢者們勇敢的犧牲和軟弱者們用以警醒先鋒的鮮血。
張愛玲,真正的民國才女。比起她失敗的愛情,我更關注她淡漠又犀利的文字。她筆下那個時代的女子活靈活現(xiàn),不知為何我總覺得她們都來自于上海,穿著各式各樣華美的旗袍,遠不同于艾青筆下勞動婦女舊衣上打的補丁,或是巴金筆下女學生們素淡的藍衣黑裙。十里洋場,紙醉金迷,那些繁華是屬于這些‘旗袍’的,“紅玫瑰”嬌蕊染上了中年人的俗艷,楚楚可人的孟煙鸝依然顫巍巍地淡薄著,川嫦美麗的臉消瘦憔悴了,家茵還為著不像話的父親煩惱……這些悲劇的穿旗袍的女子是混亂時代里最光艷的悲劇。即使她晚年在美國離群索居,凄涼困頓,鮮有佳作再問世,我仍慶幸書寫了一個動蕩年代的細膩與精巧的她,尚得以在晚年充滿尊嚴地殘余一張安靜的書桌。
時代從來不單一,它從來由大人物和小人物雜糅而成,它是圓形的,不像童話,非黑即白。
戰(zhàn)爭和革命里,有人活著,有人死去;有人富足,有人貧窮。大堰河放下醬碗摟抱地主的兒子,年輕的激進者離開家園尋求出路,曹七巧等了多年終于戴上黃金的枷,所有的個體都鮮活地過著自己的生活,共同匯成一個完整的時代。
▲巴 金
▲張愛玲
愛文字的人必定愛閱讀,愛閱讀的人必定愛文學,愛文學的人必定會愛作家,愛作家的人必定會愛時代,愛時代的人必定會愛時代的不同側面,更會在作家筆下挖掘出其傾向,挖掘出作家關注的時代之痛點和美點。如此印證下去,才會對時代的概貌有大體了解。比如艾青、巴金、張愛玲,大體屬于一個時代,但文字各有特色,關注的時代面貌也各不相同。大堰河、《家》《春》《秋》的主人公們、愛玲筆下的人物,其實同屬于一個時代,但經歷截然不同,所思所想也各不相同,選擇和命運更是差異巨大。但,同時豐富了一個時代,構成了“完整”時代的圖畫。
作者的構思巧妙,立意不凡,有宏大的視野,細節(jié)處再雕刻,觀點再細膩一些,文章會更出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