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州 卯旭峰
這里山清水秀,偏僻蠻荒。
這里遠(yuǎn)離塵世的紛擾糾結(jié),以及浮躁喧囂。
在大穿洞,我想做一回土匪。
坐享一片山水,獨霸一方寧靜。
不打家,不劫舍,不殺富,不濟貧。
不搶美女靚婦,不奪金銀珠寶,不買槍支彈藥,不搞權(quán)勢擴張。
萬物歸附于我,我也融于萬物。饑而餐風(fēng),渴則飲露。聽山溪吟詠,聽鳥雀歌唱。聽牧羊人的山歌,在馬擺河邊悠揚成一曲曠古的絕唱。
洞邊的懸崖,仿若一本無字天書,掛滿萬物之象。宇宙的奧秘,斑駁在巖石之中,蔥蘢在樹木之上。
洞外有美景,可賞心悅目。洞內(nèi)有乾坤,足夠品讀一世,精研一生。
在大穿洞,我要爭分奪秒,完成這個荒誕的美夢。
日薄西山,雀鳥還巢,我就要回去。
在這場短暫的美夢里,我希望能做一個超凡脫俗的土匪。
與世無爭,豁達超然,淡看虛名浮利隨馬擺河水一路東流。
夏日的馬擺河,流水清淺,浪花盛放。
水太清澈了,真的就沒有魚嗎?清亮的河水中,除了邊沿上的青苔,就只剩下奇形怪狀的石頭了。
在馬擺河里,我們就是一尾尾自由自在的游魚。
山為屏障,樹為帷幕,潭為泳池。沉浸在河水的純凈清涼里,身心舒爽,神思悠然。
遠(yuǎn)去的童年時光,又回到了這片深山野地。
在這條清亮的河流中,我們模仿魚的姿勢,游弋在水里,或躺在淺灘上,任水流從身上漫過。不辨東西南北,不識春夏秋冬,仿若返歸了人類的原初狀態(tài)。
掬一捧清水,潑灑在頭上、臉上。串串珍珠散落下來,大珠小珠落玉盤,匯入匆忙而去的激流。
這些舒緩的流水啊,已經(jīng)帶走了多少安靜閑適的光陰?
我們懵懂闖入,裸身于水。河水從我們身上帶走的,除了暑熱,除了浮躁,還有什么?
流過了古老歲月,淌過了萬壑千溝。
源自深山,涌在峽谷。卷沙擊石,音韻鏗鏘,在含蓄蘊藉里百轉(zhuǎn)千回。
一朵朵晶瑩的水花,泄露了一條古老河流迷人的容顏。
馬擺河,我是你的第幾位膜拜者?
還有誰,像我一樣,在一條歷史的河流里,用時光砥礪生命,用流水凈化心靈?
河岸走過了野獸,走過了水鳥,走過了良民,也走過了土匪。走過更多的,是時光。光陰的足跡,留在河岸的峭壁上,留在文人墨客的詞句里。
山嶺上的樹木,換了一茬又一茬。
河岸的人,走過了一撥又一撥。
峽谷里的光陰,流過了一年又一年。
只有馬擺河水,不驕不躁,潺潺流淌,生生不息。
匍匐在河水上,潛泳在淺灘中,我能否秉承水的姿態(tài)水的品格?
在時間的流里,我能否心如止水,利萬物而不爭?
這個午后,整座山谷都在沉睡。
山睡著了,水睡著了,樹木雜草荊棘睡著了。
匪事了無痕跡,傳說杳然無蹤。
空谷無聲,只有火辣辣的陽光臨空潑灑下來,只有無邊的綠色從山梁上傾瀉下來。
一陣風(fēng)吹過,又一陣風(fēng)吹過。
滿山樹木寂然頷首,滿河石頭靜靜回味著河水的撫慰。
路旁的山洞里,有水聲轟響——地中間在動,似在闡釋著一個關(guān)于水的古老卦象。
一群凌亂閑散的腳步,踩碎了山谷的安寧。
在午后的深山峽谷,我們是最富有的人,有福的人。
我們擁有山,擁有水,擁有這峽谷深處遼闊無邊的寧靜。
在馬擺河邊的石壁上,許多生命,爭相在巖縫里展露奇跡。
樹木鉆出來了,野草鉆出來了。
泥土在哪里?水在哪里?養(yǎng)料從哪里來?
是什么支撐著這些倔強的生命?
一年又一年,把枯焦的日子一點點擴展,伸延。
在遒勁挺拔的枝頭上,樹葉春生夏長,蓬勃蒼翠。不向蒼天喊渴,也不向崖下的清流低頭。
走在荒山野道,我們東張西望,七嘴八舌,敬畏、喟嘆生命的頑強。
一轉(zhuǎn)身,卻看到了自己在塵世里匆忙的身影。
給我洶涌的力量,給我澎湃的氣勢。
給我,你奔騰不息的信念,磅礴的激情。
給我你的山呼,給我你的海嘯,給我你的狂放與不羈。
靈性的流水,用清澈映出我的渾濁;用靈動襯托了我的呆板;用知性放大了我的愚頑。
躁動的水,用你的冰涼激醒我,用你的超脫凈化我。用你的摧枯拉朽的力量,沖走我的遲滯與未老先衰。
在俗世,我的靈魂,沉睡很久了;我的激情,凝固很久了。
在一條名叫做馬擺的河邊,我渴望爆發(fā)出流水一般的激情,呈現(xiàn)出青春的氣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