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蒼山 離天空最近的幽藍之花

楊木華

大理蒼山峰脊線的春天，是從一朵幽藍的神性之花的綻放開始的。那種幽藍，是濾盡塵世繁華返璞歸真的幽藍，是洗凈蒼峰白雪妖嬈褪盡的幽藍，是潤澤三千雨水仙氣縈繞的幽藍，是世間的清新純凈凝結(jié)——長葉綠絨蒿。

1 初遇幽藍

當我站在海拔4000米的大理蒼山頂，面對一坡綻放的綠絨蒿，忍不住大聲呼叫邀約我前來的人：楊宏觀，楊宏觀！平時都喊他宏觀，突然這樣大喊他以為出事了，不遠處的他立即大聲回應，收到回應的我大喊：我愛你！喊完，同行的隊友都笑了。兩個大男人，究竟秀什么？其實，我是真的感謝他，因為，若不來這個山脊，怎么可能遇見這多的綠絨蒿。長葉綠絨蒿本來就生活在高處，只搖曳在海拔3300米之上的峰脊線上。

我們是在7月的一個清晨向蒼山小岑峰進發(fā)的。小岑峰，我在秋冬兩季登過，秋花無盡，冬雪皚皚，那些風情自然無可替代，但終究有些審美疲勞。我本邀約宏觀去登三陽峰，看兩峰三潭，遇遍野花開?？伤f那里人多就來小岑峰，雖有些失落但我還是來了。他駕車到海拔3200米處駐車，我們開始步行上山。

起步的石階棧道真陡，一級一級都是考驗?？蓡⒊叹陀胁粚こ５挠鲆姡鲆娏魈K龍膽花開，這微小的花朵竟然會自己打扮——淺藍色的花瓣上，柔柔的絲線從柱頭呈網(wǎng)格狀伸開連到副瓣上，副瓣上還有短短的絲線向下垂懸，活脫脫一個純情少女的羞怯樣。向上不久，還遇見即將打開花苞的幽藍色阿墩子龍膽，那種一小束一小束成排開放的奇特龍膽花，一樣是曼妙無比的藍色天使。繼續(xù)向上走，還遇見了1米多高粉紅色正開的鐘花假百合，且不只幾株，而是零散的一片，把盛夏的蒼山點染出某種俗世的爛漫?？膳c這些草本花的熱鬧相比，我的內(nèi)心憂慮與期待一起瘋長——峰頂?shù)木G絨蒿是否如期開放？

去年，我在別人的朋友圈見到在小岑峰的綠絨蒿。登山者大多嫌單反相機笨重，可手機鏡頭之下的綠絨蒿偏色，花成為紫紅，失去綠絨蒿本來的專屬味道。今天我刻意帶了單反相機，一定可以還原那曼妙的幽藍。即將抵達小岑峰頂，一株又一株的長葉綠絨蒿突然就出現(xiàn)在草坡上，我把鏡頭對準了這一株株幽藍的精靈，可拍攝效果卻并不如意，雜草叢生遮擋，凸顯不出這花的神韻。去年在蒼山三陽峰，我在峰脊的流石灘上遇見幾株很高貴典雅的，可惜花卻只有兩朵，沒有選擇的余地。今天還未到峰頂，放眼一看，一山都是綠絨蒿，走走停停，左顧右盼卻找不到心儀的情境，已經(jīng)登頂?shù)暮暧^不停催促，說峰頂?shù)幕ǜ喔?，我就放棄了下段的挑選直往上走。

峰頂綠絨蒿果真多，可拍攝的干擾一直在。無可奈何之下，我干脆放棄了對綠絨蒿的拍攝，轉(zhuǎn)而拍攝人文景觀。因為小岑峰頂就是“世界之最”——海拔最高的大理蒼山電視差轉(zhuǎn)臺，這里海拔過4000米，我們來的公路就是電視臺的物資運輸專線，海拔3200米之后電視臺的物資由專用纜車輸送上來，而我們當然是步行上來。合影之后，和守電視臺的微友要了開水加滿保溫杯，我們向北走峰脊線，準備走完蒼山十九峰中的應樂峰和雪人峰后原路回返。想過橫走五峰，從黑龍?zhí)断律?，可我擔心自己體力不足，他們都照顧我，計劃原路回返。

2 行走峰脊線

峰脊線的曼妙，只有走過的人才能體會那種美。其實，在此之前，我也沒有走過蒼山峰脊線，每一次登頂后因為身體原因很快下撤，我真正在4000米峰脊線上橫走的歷史還是空白。這一次，向北走的每一步，都是嶄新的體驗。

那段峰脊線其實一點也不危險。有路，且都是平整的小道，更多時候，小道是在靠近峰脊的兩側(cè)蜿蜒，小路的不少地段是石板路，當然，那些石板也許不是刻意鋪成，而是登山愛好者們經(jīng)年踩踏形成。當然，走了才知道，峰脊線并不是山下仰望的一條平展的線。一峰與一峰之間，實際有起起伏伏的高差，路自然隨之上上下下，而更加起伏的是隨與眾不同的遇見而起伏的激動。7月下旬，海拔4000米的蒼山峰脊線，正是草本花最盛的時節(jié)。曾經(jīng)遺憾登鶴云峰沒有拍攝好的山麗報春，大片大片的紫在眼前；曾經(jīng)后悔登三陽峰沒有拍攝好的圓穗蓼花，一山一山紅遍；曾經(jīng)后悔遇見太少不好拍攝的尖瓣紫堇，一谷一谷藍過眼眸。最惹眼的，當然是綠絨蒿了。在峰脊線的西側(cè)，一株又一株，一片又一片，一谷又一谷，一坡碧綠中星星點點的幽藍逼人的眼。所有的幽藍，又以一種遺世獨立不可褻玩的高潔，在離天空最近的山脊線上，綻放出綠絨蒿自己的專屬味道。

面對那凜然的高潔，我只有匍匐跪拜，用最貼近大地的身體與鏡頭，表達我的仰慕。在看到那個預約好他們要原路返回的岔道口，面對更遠處的峰脊線的誘惑，我毫不猶豫放棄了，我決定不再前進，一個人留下拍攝。

這里，山脊東側(cè)10米之下就是成林成片的低矮假乳黃杜鵑，偶爾還有一朵遲開的夾雜在滿坡濃稠的綠色中，顯得無比的高潔。山脊西側(cè)靠頂近百米完全沒有木本的樹，碧綠的草坡上雜花瘋狂地開著，各色蓼科植物爭先恐后，大朵的棱子芹高高在上，更多不知名的小花開得隨心所欲，最夢幻的當然是長葉綠絨蒿了。

蒼山峰脊線上，我見過黃色的全緣葉綠絨蒿，在6月開放，金黃的大花有足足的富貴感，今年登蓮花峰刻意尋找拍攝卻不遇，后來在鶴云峰頂意外相逢，讓我欣喜若狂。我見過紫紅色兩米多高的威氏綠絨蒿南方亞種，六七月紅遍蒼山西坡的溝溝壑壑，有滿滿的喜氣。我拿準了生長地域就刻意尋找，在蒼山白云峰下遇見，可惜去時只是頂部初開，還沒有到一樹火紅的盛況，拍攝回來一曬圖，竟然惹得外國友人刻意前來觀賞，說那是蒼山的特有綠絨蒿品種。可是，尋常普通還是獨一無二，我都一視同仁，它們都是蒼山的精靈?？晌易類鄣倪€是這幽藍的長葉綠絨蒿，那幽藍是神秘的誘惑，是天地潤澤下的世外仙花，是仙韻縈繞中離天空最近的神性之花。

停下來才發(fā)現(xiàn)，這里綠絨蒿不少，但依然缺少某種情境，我把笨重的包甩在岔路口，就帶著相機繼續(xù)在峰脊線上尋覓。

3 入心之藍

走走停停，一路向北。終于，在一個小巧的山谷中，我遇見了幾株特意迎接我這仰慕者的綠絨蒿。

一株花箭斜伸的綠絨蒿。淺褐色毛刺密布的花桿與綠草對比鮮明，最關(guān)鍵的是花箭上的三朵幽藍同時綻放，在星星點點粉紅蓼花的襯托下，那種絕世獨立的美感瞬間走心。蹲拍與跪拍都無法表達出那種高雅，我就匍匐在草坡上，以五體投地的虔誠視角，定格下這曼妙的神性之花。雖然花蕊有些暗，可花瓣那通透的幽藍質(zhì)感讓人心醉。

一株花瓣完全展開的綠絨蒿。依然是在碧綠的草坡上，完全展開的花瓣是我拍攝的重點。我抵達的時節(jié)，更多的綠絨蒿剛剛展開花苞，還有一些才在底部蘊蓄骨朵，這是我遇見的完全綻開花瓣的唯一一株。6個橢圓的瓣子完全打開獨立，花蕊完美暴露，淺白色的花蕊一簇聚攏，讓花藍得坦坦蕩蕩，藍得無所顧忌，藍得遺世獨立。當然，遺世獨立只是我的想法。沉醉癡迷的我正在遐想，一只胡蜂嗡嗡地飛來，碩大的蜂體在花上一落就忙著采蜜掃粉。一年生的草本花要傳粉結(jié)果繁衍后代，這蜂自然少不了。可惜蒼山一直霧氣繚繞，我的相機大光圈慢快門，沒拍好那采蜜的瞬間。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正遺憾時，天空突然云開霧散，陽關(guān)暖暖地灑在峰脊線上。

暖，這是上了蒼山峰脊線后最期待的事。起身脫加絨的外衣時游目四顧，我看見峰脊線的東側(cè)山下，碧藍的洱海若隱若現(xiàn)，西側(cè)腳下，故鄉(xiāng)燠熱的小城時隱時現(xiàn)。想起昨夜小城的悶熱，哪里料得到此刻海拔4000米的峰脊線上，我剛剛脫了加絨的外衣。

沿著峰脊線繼續(xù)向前。在一個亂石谷中，我遇見了又一谷幽藍。這一谷的綠絨蒿，在雜生其間藍得透亮的尖瓣紫堇的襯托下，更有與眾不同的神韻。放下背包，我到亂石中拍攝。先拍攝下尖瓣紫堇和綠絨蒿共生的一幅美圖，兩種幽藍齊聚，一種心心相惜的默契一定在它們之間碰撞與交融。拍好轉(zhuǎn)身的瞬間，面前一株兩朵花的綠絨蒿，在淺淺的陽光之下，那幽藍以側(cè)逆光的角度進入我的視線。

立即跪倒花前，胸膛貼近山坡，用側(cè)逆光的角度把花瓣的質(zhì)感完美呈現(xiàn)，那是穿越千年時光亙古冰川的幽藍，把遠古的藍光儲存后，在每一朵綠絨蒿花瓣上一點點釋放。通透的幽藍攜著初始的純凈，把蒼山時光也點染成靜謐的幽藍時光，鉛華洗盡，塵緣濾盡，只剩下本性之藍，只剩下初心之藍……

4 回返塵世

是遠處回返隊友的呼叫，驚醒了沉醉幽藍夢幻中的我。

起身緩步離開時發(fā)現(xiàn)身邊一個巨大的巖石半腰，幾朵綠絨蒿竟然開在巖縫里。原來，這幽藍的神性之花，還是一種生命之花。

我知道，這一次蒼山峰脊線上的行走，這一次遇見的離天空最近的花朵，特別是崖壁上那一抹執(zhí)著的幽藍，將一直開在我的心里，絢爛到我的夢里。

后來，朋友問為什么如此偏愛藍色，我說：藍是一種神秘的誘惑，藍是一種生活的狀態(tài)，藍是一種人生的態(tài)度，有藍顏知己，夫復何求！

如果你也喜歡，請你來大理，來蒼山峰脊線，拜訪一株綠絨蒿，圓你一個藍色的夢！

TIPS

線路：從大理古城租車（底盤稍高的車）或徒步到三塔公園北側(cè)公路上山，導航可以用“白雀寺”定點。到白雀寺后繼續(xù)向上，到海拔3200米公路邊有一個廁所處駐車（駕車，約需1小時）。走石階棧道上山至煙雨亭，這一段風景以蒼山冷杉和石峰為主，號稱小黃山（步行，約需2小時）。煙雨亭至小岑峰頂，下段以蒼山冷杉為主，上段有乳黃杜鵑和各種草本的花（步行，約需2小時）。

食宿：上山后再無后勤補給站，登山食品自帶。大理古城內(nèi)外有不少星級賓館，可以提供各種檔次的食宿。建議在古城外客棧吃住，價位更為親民。最有特色的菜品是“大理砂鍋魚”，最有特色的小吃是“油炸乳扇”。

特別提示：大理蒼山為國家級保護區(qū)，絕大多數(shù)地域不開放，登山需要到蒼山管理局的網(wǎng)頁報備，蒼山海拔較高，登山需帶足裝備及衣服。蒼山的不同季節(jié)，不同的海拔線上會有不同的花開，出行前注意咨詢，長葉綠絨蒿的花期在6-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