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彥朝,男,南寧市武鳴區(qū)玉泉山人,南寧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出生于20世紀(jì)70年代,有詩歌、散文、小說在各種報刊上發(fā)表。
這是被腳步忽略的黃昏
滿枧山空谷虛懷
香樟樹陷入不可遏止的冥思
苜?;ǖ脑~語太輕,若有若無
在濃郁的陰影上書寫生死書
山上的每一塊石頭
沉淀幾個世紀(jì)的沉默
與我一起等風(fēng)來
泉水,樹葉,石頭和我……
等著風(fēng)吹拂的事物很多
我們需要耐心
各自的心事不要說出
就那樣無言等風(fēng)來
等風(fēng)來,把我們吹輕一些
把木屑的清新香味吹淡一些
把鳥鳴,吹進(jìn)窠巢
把暮色吹進(jìn)山下的村莊
霜降,是一個下落的詞
雖然它們很少落在地上
出門的時候,母親喃喃自語
“河水又落下去了”
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我的心卻疼了一下
一塊石頭在別處落下
砸中了有傷口的地方
我一個人走向郊外
秋風(fēng)如刀,我聽成“秋風(fēng)如濤”
蒼茫處,落下的不只是樹葉
還有幾只白露的翅膀
你坐在秋天深處的椅子上
頭上的密葉和陽光,在密謀
它們要偷走你身上的白裙衣
你專注于書本上的一個句子
“在一片草地上駐足,你將
獲得迷人的時刻……”
你沒有注意到,又一片落葉
被風(fēng)送到你空出的椅子上
地上也早已鋪展厚厚的黃葉
小路在你身后無限延伸
呈現(xiàn)一種消失在虛無深處的美
仿佛大海和天空深邃的藍(lán),就在盡頭
冬天的日頭很短,在山坡上
慢慢就磕到了樹梢
松子張開翅膀,“噗”地落下
悄然的影子把金色的午后
拉長了一點(diǎn)點(diǎn)
松樹皮的灰褐色
染上了撫摸的手指
一聲嘆息,輕易
就埋掉了千年的滄桑
大地起伏的胸口
吸掉所有聲音,松濤是例外
不斷帶來遠(yuǎn)海的氣息
一只黑色的大鳥
代表不明的符號
降臨陽光寵幸的大地
繞樹三匝,然后離去
遠(yuǎn)山露出惆悵
你的眼角,落下幾粒霜花
幾只白鷺再次出現(xiàn)
拯救某種思憶的沉淪
湖風(fēng)送來蜻蜓和晚鐘
你感覺到了虛無
離開的時候
順手帶走了一顆松子
陽光覆蓋季節(jié)的裂痕
神秘的分界線,風(fēng)在尋覓
企圖一步跨越
落葉的詩篇,被鳥鳴記錄
掛在冬天枝椏的果實
記錄被天空采擷的花朵
樹梢和飛鳥,離開土地
在天空的一隅呈現(xiàn)出美
構(gòu)成凝望的方向
野貓伸出猩紅的舌頭,企圖
舔舐懸在虛空的一滴蜜
迷霧沉默,醞釀,策劃暴動
混淆河流的視線
惆悵,一股壓抑的力量
找不到另外的路徑
落日不可挽回
哽咽在晚鴉的喉嚨
“花瓣快樂地枯萎,花朵歸夢”
殘存的枝葉隱含火焰
冬日的景象,死亡與新生同在
掛在冬天的果實,遠(yuǎn)離夢境
大地悄悄合攏分娩的疼痛
它呈現(xiàn)生命的過程
人類已忘記了感動
寒露下,菊花黃
無數(shù)把刀子,隨風(fēng)
緊逼過來
我不是稻田,沒有
成熟的沉甸甸
獻(xiàn)給握在母親手里的鐮刀
心里一直不踏實
望不見塵土下那些靜謐的事物
安慰自己,那是許多年前的溫暖
一直留在那里,只要
我還能回去
今夜,我卻甘愿
讓無數(shù)把刀刮過我的骨頭
多余的水分還給更多的露水
我越來越像一片樹葉
溪水在薄涼的血紋里遁聲
只剩陡峭的晃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