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山三重奏（組詩）

冉仲景

嵐天：錢棍之舞

鼓聲乍起

天地開

噢嗬嗬，噢嗬嗬，他們正在回來——

他們手持器械，回到農(nóng)歷里

拋，獾仆倒；拉，魚入網(wǎng)

揮，草伏地；掃，谷進倉

他們一撥，再撥

籬墻上的瓜花，就一盞一盞被擰亮

為勞作定格

這些粗漢子、野婆娘

都是深諳大巴山秘密的土著

擊額，頭搖擺

敲腰，叩膝，點踝……

一招一式，均與戀愛和繁殖密切相關(guān)

紅綢及其之上的鼎罐

分別象征火與生

他們在漸次變慢的舞步中

超越現(xiàn)實，看見信仰

而信仰是毀滅，是埋葬，是浴火重生

音樂無休止，生命不停歇

民謠滋養(yǎng)姓氏

舞蹈塑造性格

噢嗬嗬，噢嗬嗬，他們已經(jīng)回來——

河魚：流水之舞

我還記得青龍峽上那座吊橋

左岸高，右岸低

讓黃昏由此及彼斜斜斜斜地消逝

讓你的語氣

橋身一樣不停搖晃

那是你的家鄉(xiāng)

河灘邊，卵石疊疊累累

夜色遮蔽不了

裸裎之美

沒錯，勿需飲酒，你也會醉

河水汩汩，不曾暗示

更不曾唆使

夜鷹入眠，我將以舌頭

代替它向你飛翔

而你，早已備好額頭、嘴唇和踮起的足尖

我終于明白：在大巴山腹地

學(xué)習(xí)巫術(shù)與愛

天資聰不聰穎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得有一座懸念叢生的吊橋

得有流水，得有你

亢谷：云朵之舞

云朵，此時你在天外

我迷途于亢谷

一只秋蟬

有著怎么唱也唱不完的經(jīng)書

敘事的溪流開始減速

原鄉(xiāng)橋下

它找到了來自源頭的那一滴水

我抬頭，看見你

比往昔更白，比回憶更完整

你漂移著，沒有破綻

我真的累了

為返歸你，我奔跑了許多年，又許多年

云朵，我要脫掉衣帽

睡入你的晴朗

我要微笑著，任陽光灑遍全身

任幸福萬箭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