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生華
臨江市里有條河,市民們經(jīng)常下河游泳??墒沁@幾年,這河被市里一家化工廠排出的污水染成了“黃河”,河水發(fā)臭,沿河居住的市民苦不堪言。
一日,市民們發(fā)現(xiàn)河邊一處空地上搭了一間石棉瓦小屋,屋里住了一位老頭。白天,老頭拎著一只蛇皮袋,在馬路邊、居民區(qū)、公園里亂逛,看見地上的垃圾就撿起放進袋子里,袋子裝滿后就往路邊的垃圾箱里倒,倒完后再去撿,如此循環(huán)往復(fù),市民們都說他是瘋子。
老頭七十多歲了,頭發(fā)花白,背有些駝,衣著雖普通,但很整潔。聽見有人在議論他,老頭抬起頭微笑,額頭上的皺紋和臉上的老年斑印證了歲月的滄桑。心細的人發(fā)現(xiàn)老頭不太像瘋子,但他既不是瘋子又不是環(huán)衛(wèi)所的人,為何每天撿垃圾、倒垃圾?于是有人跟著老頭去了河邊的石棉瓦小屋探個究竟。
屋里很簡陋,一張小床,一個凳子,幾塊磚砌成的小火灶,灶上架著一口鐵鍋,灶旁邊放了三個碗和一雙筷子。床邊上架了塊木板,上面堆放了一些雜物,其中有一張名片,寫著“臨江市天河化工有限公司董事長王德勝”。
來人“哼”了一聲,將名片丟到地上:“這么臟的東西你也撿回來呀!”
老頭撿起名片說:“雪白雪白的紙,有啥臟呢?”
來人手指屋外“黃河”:“你看看臟不臟?河水就是被這家狗屁企業(yè)的王老板弄臟的,我看他連東西都不如!”他說完就氣呼呼地走掉了。 老頭看著手里抓著的“臟東西”,又朝屋外流淌的“黃河”望了一會,然后又背起蛇皮袋出門撿垃圾去了。
王老板的化工廠建起了新廠房,還建了一幢豪華的辦公大樓,大樓四周亮閃閃的玻璃幕墻將臨江市全貌都照了進去,然后又倒映出來。據(jù)說王老板是個孝子,發(fā)財后不忘住在鄉(xiāng)下的老父親,幾次動員父親來城里住,但父親反對兒子開化工廠,一直不肯搬到城里住。市民們又議論,連他老爸都不支持他,這個王老板真是作孽。
老頭聽到市民們的嘆息和議論,他一聲不響地走過,繼續(xù)賣力地撿垃圾、倒垃圾。市電視臺的記者接到報料,前去采訪,問他是哪里人,老頭說本縣人,記者又問他兒子叫什么,老頭說沒有兒子,記者端起攝像機拍攝,老頭突然就翻臉了,說要是將他的事播出去,他就去找臺長鬧事,記者就回去了。
時間久了,市里好多人都認識老頭,知道他住在河邊的石棉瓦小屋里,他不是瘋子,應(yīng)該算是環(huán)保義工,于是對他有了幾分敬意。
一天臺風(fēng)來了,市里狂風(fēng)暴雨,大樹都被刮倒了。有好心的市民擔(dān)心老頭的安危,連忙叫上幾個人去看看。他們到了河邊才發(fā)現(xiàn),小屋塌了,老頭被壓在瓦片下面,已然昏迷,市民們急忙把他救出來并送往醫(yī)院。
在醫(yī)院病房里,聞訊趕來的十多位市民看著老頭慢慢睜開了眼睛,大家都松了口氣。老頭看見這么多陌生人為他著急,禁不住老淚縱橫。有市民寬慰他說:“你放心吧,你的醫(yī)藥費我們大家湊齊繳了,不要你還,你放心養(yǎng)病好了?!崩项^輕聲說著:“作孽啊,作孽啊……”
老頭請市民幫打了個電話,幾分鐘后,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帶了一幫人急急趕來了,中年男子進門便喊:“爸,你怎么啦?你不是在鄉(xiāng)下住著嗎?” 市民們都驚呆了:“你有兒子???”
老頭對中年男子說:“給我跪下!”
市民們疑惑不已。
老頭說:“作孽啊,你將一條河都弄臟了,那是他們從小游泳的河??!勸你改行你非要干,我替你贖罪……”
市民們驚呆了:“原來你兒子就是天河化工廠的王老板?。 ?/p>
老頭繼續(xù)說:“我還是你爸?。课沂亲髂跛职?!他們,他們,還救了我……”
老頭暈過去了,有人急著跑去叫醫(yī)生,有人搖著老頭的手喊著,有人流淚了……
王老板“撲通”一聲,跪在大家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