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石田裕輔
越接近國界,我就越緊張。
在非洲西部毛里塔尼亞和塞內(nèi)加爾的交界處,人們對兩國的入境管理評價很差,說這里的工作人員強收賄賂。
我是從一位德國朋友那里聽說這件事的。他所從事的工作是將從國內(nèi)買來的車,穿過撒哈拉大沙漠后開往非洲出售。他到達毛里塔尼亞境內(nèi)時,汽車受到了政府工作人員的細致檢查,他們以沒有汽車雨刷清洗液這樣的理由開出了500美元的罰款。這個國家,連燈都沒有的汽車還不是照樣奔馳在大街上嗎?他強忍住大笑的沖動,說盡好話,最后以50美元成交才得以離開那里。
在西非國界處,這種強收賄賂的行為似乎已經(jīng)成為一種文化。德國的朋友都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旅行時會準(zhǔn)備大量的鋼筆或T恤來當(dāng)“納貢品”。
在越過國界線前,我曾做過多次模擬對策練習(xí)。為了以防萬一,還特意記住了駐塞內(nèi)加爾的日本大使的名字,假裝他是我叔叔。
過了不久,終于看見了建在土地上的木制小棚,這就是入境管理處了。我大口喘著粗氣,一邊拖著一只腳,一邊扶著自行車。為了謹慎起見,我還穿了一件看起來像抹布一樣的T恤。面對這樣一個可憐的自行車青年,我看誰還敢上來要錢!
“呵……呵……你好……”我向工作人員打著招呼。
“哦,很不錯的自行車啊,你到底走了多少千米啊?”他關(guān)心的完全不是我受傷的腳,而是我的自行車。
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一段鄉(xiāng)親式的閑談結(jié)束后,他在護照上扣上了鋼印,并笑著說:“旅途愉快!”
這不是一個很不錯的人嗎?
以我的經(jīng)驗來看,那些工作人員對自行車旅行者很寬容,也許是認為我沒什么錢,或者旅行者觸動了他們心底那根柔軟的弦。不過話也別說得太滿。據(jù)說,在通過非洲國家的國境線時最重要的是笑容,其次是毅然決然的態(tài)度,但是后者如果應(yīng)用不好,就可能發(fā)生不得了的事。就像在強征賄賂的問題時,如果采取一種“打死我也不交”的態(tài)度,就很有可能激怒他們,最壞的情況,你還會被以莫須有的罪名送進監(jiān)獄,所以還是不要冒這種險的好。只要你笑臉相迎,他們也一定會對你表示友善,很紳士地與你進行交流。
在塞內(nèi)加爾和岡比亞的國界線上,我首次采用了這種交流方式。
“你好!”我就像是推銷員一樣露出爽朗的笑容,走進了辦事處。那里有三位身著軍裝的人,看起來盛氣凌人。
他們一邊研究我的護照,一邊露出讓人不寒而栗的淺笑?!芭?,原來是日本人啊!那表演個空手道給我們看看?”
我有點火大,但還是一邊露出親切的微笑,一邊回答道:“我沒有練過空手道。”
“原來是這樣啊……成龍不是你的兄弟嗎?”
他們一起發(fā)出惡心的怪笑,這種無聊的話題持續(xù)了近一個小時。這段時間里,我一直站立,而屋子里也像蒸籠一樣悶熱。他就一直拿著我的護照,一點兒要蓋章的意思都沒有。這明顯是在要錢,如果不奉上點兒東西,護照是絕不會還給我的。
我強忍住怒火,露出笑臉說:“請給我蓋章吧?!?/p>
這時,一個人突然拿起立在墻邊的長槍,將槍口對準(zhǔn)了我。剎那間,我的血液凝結(jié)了。
“你想挨槍子兒嗎?”他笑著問道。
不行了,我受不了了。我的憤怒爆發(fā)出來,死死地盯著他。他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同樣瞪著我。就這樣僵持一段時間后,我低聲說:“在護照上蓋章……”
這時,男子胡亂地翻看了幾下護照,然后扔給了我:“入境辦事處在前面,去那里蓋章。”
由此可知,笑容雖然很重要,但要視情況而定,毅然決然的態(tài)度也很重要。(摘自《最危險的廁所和最美麗的星空》中信出版社 圖/陳明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