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錄

諾布朗杰

諾布朗杰，藏族。1989年12月生，甘肅甘南人。

1

群山喑啞。那口落日的棺材，它似乎要埋葬一切。

智者早已雙目失明，也只能用盲人的眼睛探測探測這搖搖晃晃的雪域。一條河能承載多少文明的激流？終日以淚洗面，妄想把自己的命運哭醒。

詞語為鷹，又能在哪片天空飛翔？

2

每一條路都有反光行者的腳步。

白雪皚皚的雪域，饑餓的青稞正在追問自己的血統(tǒng)。

韁繩拴著一匹馬的孤獨。英雄們站在眾人的尸體上吆喝成敗，有什么真理可言？最好在離開的時候，把留在世上的陰影洗凈，并帶走。

弓已失去彈性，箭囊何用？

3

靈魂的骨頭有著金屬的心跳……

雪在融化，這和花的凋落沒什么兩樣。

花朵之上，朝拜者用額頭磕出來一座座寺院，供紅衣喇嘛采蜜。

雪域的屋頂，桑煙筑巢，風(fēng)馬講經(jīng)。

風(fēng)摘抄了好多經(jīng)幡上的真言，只是不知道該念給誰聽？

4

又一夜，噩夢纏身。驚慌失措中，竟然找不到母親。

試圖走出夜晚，把星星的遺囑打開。

羊群如雪，為眾狼鋪路。好多真相，令你無從下手。

有人逼你交出貞潔，你是否從命？

5

雪！它們好像不是雪，是未被點燃的火焰，擁有白色的血液。

有禍?zhǔn)掳l(fā)生。只管閉住嘴，咽下傷口，學(xué)著說一些好聽的話。

世上還有一種懦夫，他們擁有站著的靈魂。

雪域的咽喉上，是誰的針，一下一下縫補沉重的嘆息？

6

不容易！那些酒桌上鑒定出來的文物，它們在博物館找到了歸宿。五官端正的講解員斜著身子手舞足蹈地講解，她的嘴里長著多根舌頭。

裁判手里還缺一桿秤。

清清嗓子，還是喘息幾聲所剩不多的方言吧！

直到咳出血，咳出靈魂的顏色。

還有什么值得我們歡呼雀躍？

7

經(jīng)殿前，有位耄耋老人整整跪了一個上午。嬰兒出生，等活佛摸頂賜名。

寺院主持無暇顧及。

寺里傳出：夜有盜賊潛入寺，竊取唐卡三幅、銅燈兩盞、金佛一尊。

經(jīng)卜算，盜賊朝北而逃。

僧侶慌亂，頭頂?shù)奶炜粘霈F(xiàn)縫隙。

叼走的，該怎么覓來？

8

把溢美之詞統(tǒng)統(tǒng)收起來，源頭問水。

呷一口歷史的甘露，再朗讀朗讀起霧的內(nèi)心。

喊疼的人，傷口上撒把鹽試試。

用一生的苦水，培育一生的雪蓮。

雪崩之下，誰在病馬當(dāng)驢？

9

用額頭問候神的子宮里產(chǎn)下的雪域。

歲月早就生銹。從時間綁架的一生中逃出來，做一名鐵匠。

廢鐵打刀，高懸頭頂。 在刀下奔跑。

暮色太深，怎能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