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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光的想象
    ——論吉狄馬加的詩歌

    2018-11-13 02:18:15烏拉圭愛德華多埃斯皮納劉雪純譯
    揚子江詩刊 2018年4期
    關鍵詞:吉狄馬加目光詩歌

    [烏拉圭] 愛德華多·埃斯皮納 劉雪純譯

    美國詩人艾麗斯·諾特利(Alice Notley)一針見血地指出:“詩歌隨處可見,以致幾乎無人能將它找到。”雖然許多出版社認為,人們已經不大讀詩了,但是每個人都認識些寫詩的人。吉狄馬加的《一個彝人的夢想——漫談我的文學觀與閱讀生活》是一篇睿智的散文,吉狄馬加以他赤誠的智慧分析了當代中國的文化現狀,他說:“現在說起來,在中國關注詩的人不是很多,恐怕也是一個客觀事實。因為在人類進入一個數字化時代、一個傳媒時代之后,人的精神生活是比較多元的。我們所了解到的很多情況,無論從數字傳媒還是圖像,還是其他的出版物,是多種多樣的。加上閱讀范圍的廣泛,閱讀者實際上被分散了……真正關注詩或者閱讀詩的人不是太多?!被蛟S正如吉狄馬加所說,“真正關注詩或者閱讀詩的人不是太多”,但詩人群體的情況卻并非如此。在中國,處處有詩人。我是這樣證實這一點的:“詩”這個字眼,也許不在大多數購書者的考慮范圍內,但是在表達情感、描述經歷時,卻保有一種令人驚嘆的聲望。

    當形容美好的事物時,人們常說,“如詩一般”。當別人贊美自己時,人們常回答,“你講的可太詩意了”。杰出的浪漫主義詩人古斯塔沃·阿道夫·貝克爾(Gustavo Adolfo Bécquer)在這方面做得更是出神入化。面對定義詩歌的不可能與愛人的美麗,這位西班牙詩人宣布:“詩,就是你?!边M入現代后,一切皆可成詩,男人、女子、任一具有實用性的器物等等。一輛制作精良的未來主義風格的汽車,是“詩歌”;一座造型優(yōu)美的房子,是“詩歌”;一座足以撼動傳統(tǒng)建筑學審美的摩天大樓,比如弗蘭克·蓋里(Frank Gehry)的作品,是“詩歌”;足球比賽里一個賞心悅目的進球,是“詩歌”……我們棲居在被詩歌環(huán)繞的現實中,身邊詩意的實體與元素俯拾皆是。然而,一首詩中并不總是有詩意元素?;蛘哒f,通常最為缺乏的,正是詩意。因此,不妨將諾特利對詩的釋義稍作改動:“詩歌隨處可見,然而幾乎無人能將它呈現在詩中。”

    吉狄馬加是一位抒情詩人。他在每首詩中都不斷地提醒讀者,一首詩是詩歌與詩意的空間,而非消息的傳達者。因此,詩中包含的信息應始終是有旋律的,并需要詞匯以旋律的方式獲得聆聽。當詩人們尚因不懂吟唱而限于敘述時,吉狄馬加已開始歌詠,仿佛知道詩歌只能是這樣:心旌搖曳時思想的樂音。華萊士·史蒂文斯(Wallace Stevens)提到了詩的聲學:“必須確認這個聲音就是最確切的聲音;而實際上,這一點已經得到了確認,盡管不知如何?!蔽靼嘌烂裰V如是說:“箭無虛發(fā)?!奔荫R加想呈現的音效在哪里,他的箭就射向哪里。我們可以將吉狄馬加歸入以聽覺為創(chuàng)作核心的現代詩歌潮流,在聽覺的疆域里,“詩意”通過表達方式、聲音的“意見”以及一種為了使自己被理解而開口講話的音樂,扮演了為詩歌啟幕的角色。

    吉狄馬加在他的詩歌中,將新穎或傳統(tǒng)的旋律元素變化交織,避免了某種固化的、既定的東西賦詩歌以特權,施詩歌以限制。語言的這些細微舉動分散了細節(jié),挑戰(zhàn)傳統(tǒng)的所謂透視順序、元詩、元敘事,以及將詞語置于有規(guī)律的重復結構中的語言游戲。時而加速,時而驟停,周而復始。在吉狄馬加的詩中,發(fā)聲是為了被聽見。歷史聲如洪鐘,存在是聽覺上的實在。

    從代表了語言原始敏感性的隱喻機器中,聽覺沖擊呼嘯而出,通過句法,將古老、傳統(tǒng)與現代、斷裂融合,將節(jié)制與擴張聯結,將起于猜想的思考經驗與通過經驗而認識的現實溝通,這種經驗隸屬于某種東西,即使是這種東西中最淺層的意義,都只能在歷史與現實主觀視角的啟示下,以獨特的、詩歌的方式被認識。而這種視角,會因為它的起源,即它的美學特性如何投射在文學表達中而變得極端。

    吉狄馬加的詩歌將寂靜從失語的孤立中分離出來,并改變了中文詩歌的方向和節(jié)奏,這類詩歌從根本上來講是主題性的,以自然為宗旨、為目的。雖然吉狄馬加的許多詩作同樣關注自然,但這是一個以句法語義學為導向的自然,因此,當事物給出了它的視覺基調后,便立刻點明一種似乎與口頭性相對,但卻始終將它拴在自己身邊、好在聽覺范圍內將它引爆的正音法。而正是所寫與所誦的沖突,使吉狄馬加的詩充滿了詞語與斷句的變換。這些詩句在凝視著并將所見之物變成一項發(fā)現的同時,從表達出發(fā),創(chuàng)造出自己的現實:

    兩只雪白的鴿子,

    如同一對情侶般的天使,

    一次又一次消失在時間的深處。

    《圣地和樂土》

    在吉狄馬加的詩歌中,有一種與“發(fā)現”相似的東西,這種發(fā)現勝過一切作品的開端,使一種根植于古老傳統(tǒng)中的全新創(chuàng)作成為可能。詩歌的圓滿成就于被旋律決定的那一刻,任由詞匯去敘說,在適合獨白之處獨白——一個尚無語言涉足的地方。當詞語在聆聽中達到了目的,它們便存在。詞語說話,動物也說。詩人將自己的主觀如數奉上。無論是短詩或長詩,語言擴展著從獨特視角去感知的可能性,使得某種目光有可能進入創(chuàng)作活動,保護這種目光的,是不依賴探測儀的、在最初的藍圖里并沒有被考慮過的發(fā)現。

    讀者能感受到一種非凡的、極致的想象力近在咫尺,它的聲音從常被忽略的不安與摸索中被硬生生地拔出,在響起的那一刻便成為一種確認,讀者可以與這些詩歌建立聯系,通過它賦予理解以更大的重要性。在1970年4月6日寫給伊蓮娜·希姆梅利(Ilana Shmueli)的信中,保羅·策蘭(Paul Celan)寫道:“當我閱讀我的詩歌,它們給予我短暫的生存可能,永存可能?!痹诩荫R加的詩中,語言有了成為最即時模版的可能性,同時通報一種并不苛刻的措詞的消息,這種措詞與語言的本質對話,卻不指明。唯其如此,它才得以表達。這樣,詩歌擔起了它基本的、毫不簡單的使命:建造一種需要,通過它的內在密碼與加密效能使這種需要得以存在。不對稱、頻繁、猶豫都在這種效能中交匯,但同樣摻雜其中的,還有對于一種聲音的需求,這種聲音便是為了在被聽到的同時聽到自己而吟唱旋律。

    這些詩歌的語言屬于現在,它熟悉與可言說性相聯系的感官,而這種可言說性是在思維準備好思考目光的一舉一動時,從思維中生發(fā)的。詩歌闖入了一個舞臺,臺上正被夾在實證與抽象間的視覺以間歇但連貫的方式粉墨登場,這種與理性沖突的行為先是佯裝,再是遮掩。而目光,由于總是以不同的方式出現,變成了“表演者”,在觀看周遭的同時觀看自己,它希望自己是被如此看待的(當它被看見的時候):它的愿望如同向心力般裝飾了它的影響可及之地,而它在愿望的透明鏡子里自我閱讀。

    目光,作為世界聚合物的一部分,取得了優(yōu)先地位。對事物的認知以及對一種非常規(guī)語言的運用,都由于目光,“常常有這樣的經歷,一個人呆望著天空/而心靈卻充盈著無限的自由”(《無題》),“誰看見過天堂的顏色?/這就是我看見的天堂的顏色!”(《雪的反光和天堂的顏色》)。與如今在各種語言里都很常見的以色彩入詩的作品不同,在吉狄馬加的詩歌中,他的目光通過視角獨特的虛構,集中在特定的事物上,而非出于對特定情感的身份直喻。

    在吉狄馬加的詩中,目光具有裝飾的意義,同時也是私密性——目光的解體——誕生并退后的地方。為了觀察,為了發(fā)現曾經未見的東西。觀看即是言語,是予詞匯以視力,“我說我的祖國的歷史,是一部/完整的歷史,那是因為我把這一切/都看成是我的祖國”(《致祖國》)。當看見并談論所見之物時,目光執(zhí)著地對自己叩問,問是否渴望知道所見之物,它質疑自己的行為,而它的媒介作用產生了不同的閱讀,將事實變成次生現象。

    這種包含著內在沖突的語言模式與單調性、可預見性背道而馳,主動的目光將語言從它所處的舒適區(qū)中拉扯出來,迫使它對詩歌逐詞逐音節(jié)地閱讀,詩歌就該被這樣閱讀,尤其是這樣有旋律的,向讀者承諾了震動、驚奇與回味的詩歌。這意味著需要不斷對詮釋過程中的飛躍進行閱讀,以免詩句淪為其他詩句的翻版。與生活本身一樣,目光的對象也在不停地改變著,因此,它在每首詩中,在未盡之言中,都加入了一些并不簡單的偏差,對其他的成分造成影響。當目光自動轉變?yōu)樗旧淼恼Z境,它便作為文本的序言而出現,是針對新事物——即一種從未有過之物——正在成熟的最初視角。詩歌是充滿掠奪的森森叢林,是認知,但也是對于它本身出發(fā)點的確認:

    我的靈魂,曾到過無數的地方

    我看見他們,已經把這個地球——糟蹋得失去了模樣,而人類的非理性迷途難返,現在還處于瘋狂!

    《而我——又怎能不回到這里!》

    作為蒙眬目光的終端,遠遠望去,吉狄馬加的詩仿佛正在成型的框架,記錄了正不斷伸展到當下的過去,因為唯有如此,新事物才能永遠嶄新。不知如何,不知為何,并且絕不沉溺于書頁間的唯我主義。每首詩都與其他詩相連,這種牢不可破的結合,作為吉狄馬加詩歌的特征——由一種聲音連綴在一起——賦予了他的詩歌一種所謂“追尋的魔力”。讀者受邀繼續(xù)用已有的目光觀察,并看見詩人以文字記錄下的東西。在攝人心魄的詩句里,潛藏著澎湃河流般的節(jié)奏,裹挾著讀者,涌向一種并不回避目的論的語言,在至高點扎下閱讀之根。這樣的結果不可忽視,無從掩藏。詩歌成為詩學,或者說,詩學造就了誕生時就帶著相似烙印的詩歌,那是一個集體的身份。因此,在改變對現實的接收方式時,我們目睹了一系列場景、沉默與精神狀態(tài)令人驚嘆的延續(xù),它們集合在一起,成為被拯救出現實的“詩的時刻”。

    吉狄馬加的詩歌是多聲部的創(chuàng)作,正如作品中所突出的那樣,它們始終是一個令人困惑的整體。它們總是朝著一個方向(十分清楚自己想講些什么、如何去講),每當其內部的更迭得到外化,這些作品便更新自己的源泉。在朝著流動命運的遷徙中,詩歌留下的足跡與那些早已被預見、并且已被收進某部作品中的足跡重合,這部作品在每一組成部分的獨特性中(它并不處于這些部分中,也不在它們之外),在朝著不同方向,以不同形式伸展的口頭協(xié)定里,成就了自己。在吉狄馬加的詩歌中,除了對中國歷史順理成章的總結,最明顯的便是一種由詞語自發(fā)創(chuàng)造的語言節(jié)奏,透過這些詞語,可以對世界展開超越時間的詮釋與思考。這種語言在沖突中,將自己經過了想象核驗的記憶注入傳統(tǒng)。每一首詩都將讀者引向由語言的措詞與意識帶來的節(jié)奏的核心區(qū)域,這是語言得以表達的唯一途徑。

    這些詩作的每一部分都是戲劇性的對話,因此總是與定義自身的特異性相諧,其特性隸屬于不停變換的、被真實生活中的偏好去戲劇化的目光。目光在閉塞的情況下萌發(fā),使詩歌如同對碎片的訪談,從播撒與隨后的擴散中發(fā)聲,每一首詩都是由從前與以后的時刻集結成的空間,它們匯聚到那個獨一無二的時間,在那里,語言得以將對現實的耗損降到最低,從而重塑隱喻與緘默的維度。無論是目光或是凝視的愿望,都如同羅伯特·奧特曼(Robert Altman)的電影一般,所有的人物同時發(fā)聲,為自身動機的主導地位唱起贊歌,在自己的引力里放空,暗示生活本身發(fā)生在可能世界與內在世界的最小單位里:

    一次力所能及的人為的創(chuàng)造

    你鏡頭里的萊茵河

    灰色是如此的遙遠

    看不見鴿子,天空沒有飛的欲望

    《重新誕生的萊茵河》

    隨著活動的深入,目光開始去語法化,為自己確立身份,它運轉著,卻不提起關于自己最常說的話,它將相隔甚遠的諸多差異糅合起來,因為它們似乎已經永遠停滯。它這樣做,是為了不被馴化。目光會講話,會將自己書寫,帶來最與自身契合的消息,這些特質使它仿佛知道所有消息。目光有自己的智慧,會思考,以思維的速度,即觀察時產生想法的速度被表達。目光不刻意與任何東西保持距離,充滿了優(yōu)越性與復雜的回音,接受并不出眾的所見,詩歌,在別處便無法成為詩歌,但是在這里,它是。所發(fā)生的即為詩,它是隱喻的面具,內里藏著更多面具(詩有著俄羅斯套娃的樣子),是并不總發(fā)生在相應情況下的獨白,這些情況為了自我保護,不斷代謝,露出旋律的線頭。詩歌是地圖與拼貼,它永恒的嶄新不是徒勞,因為它拒絕變得完整。

    為了突出其活動的持續(xù)性,無論是在這些詩中,還是在其他詩集里,吉狄馬加都常常使用與用雙眼認識事物有關的動詞:觀察,眺望,注視,靜觀,看見,凝視。而為了描寫一種“半看”的狀態(tài),使用似看非看的眼神:微閉。目光牽引著詩學,觸摸它,刮蹭它,周而復始。永不停止。這是一種不斷在新事物里自我更新的方法。它要求詩歌根據以它為中軸、為路口的不斷變化的情勢與引力,為句法的特質劃定準則。所言之物必須以無法復制的方式被言說。為此,語言不再依賴于它本應該說的內容,而去關注那些藏在仍未部分或完全成形的東西之后的究竟是什么。當語言進入了回聲之隧道,每個句子都會發(fā)現自己是非語言的原創(chuàng)者,認識到自己在遺跡中的可變地位。

    顯然,無后果的模擬行為,其危機狀態(tài)擴大了象征性語言的不必要邊界,使得語言,一旦不再需要包藏含義,一旦被野化,則變成不可模仿的事實,狀態(tài)取決于其厚度,回音取決于目光在語法上的最初聲音。詩句立足于沒有目的地的流徙,短暫而猶疑,“灰色是如此的遙遠/看不見鴿子,天空沒有飛的欲望”(《重新誕生的萊茵河》),“只有群山才是永久的靈床”(《巨石上的痕跡》)。為了強調猶疑的情緒,在尚能眺望之處,本會使詩句更為遲回的停頓被省略了。語言與它的動機同樣迅速,失去了確切的方向(因為目光也沒有方向),語言在死胡同里踩下油門,后視鏡里的風景向前移動。

    詩歌在偶然的親緣關系中游移——偶然事件的偶然性是渴望繼續(xù)觀察——在運動中對抗著自己斷續(xù)的陰謀,讓知識——所期冀的目標——被一次次地貶損,直到它成為戰(zhàn)略與動機間的差異的同謀,相異的兩者將詩歌置于“無事可說”的關鍵時刻,除了那些已存的,低聲爭論著的,企圖證明世上之物已不安寧的東西,與太陽一樣,詩歌“振翅穿過時間的階梯”(《如果我死了……》)。

    吉狄馬加的詩是所有感官中的冷漠物種,像約翰·凱奇(John Cage)的音樂,承載著沉默的狀態(tài),因為此處,沉默是預言之聲,預言從目光里獲取正在發(fā)生的歷史進程的晨曦。詩句通常很短,幾乎快要消失,停頓呼之欲出,表現出一種思想即將洞察的安靜瞬間,因為它們會在最沉默的時候對一門有關克制的學問的持續(xù)行為進行描述。這一叩問欲望的復雜意義并非顯而易見,因為它只是為了在同期事件令人迷惑的焦慮中自我展示,在這些事件中,存在著大量的歧義,而如何消減掉它們,無從得知。

    因此,詩歌是超凡的,詩行間的果敢一字千面,將詩中謎團的暫時明朗神秘化。這一點的基礎是回顧中預感的悖論,這一悖論認可自己的反射與意義的有效性,即使它們屬于一種尚未得到驗證的語言。不屬于現在的東西,詩歌都把它們留給以后。它使表達方式周期化,這種表達是與那些明顯的但又常被忽視的東西調和的。當欲望變成了問題,詩歌就成為了知識,充分顯示出內在的崎嶇。這讓吉狄馬加融入中國善于幻想的偉大詩人們的傳統(tǒng),他們不畏凝視,也就不懼怕目光會在視野之外幻化出情景。

    詩歌讓它的不同源泉彼此對立。正是通過那種與其本質對抗的力量,語言才得以自我批評,成為由概念構成的短歌故事,更確切地說,是一種敘述不存在故事的目光的概念,當詩歌在最緊要的關頭,對暗示的廢墟進行預言時,這種目光同時也是一種衰敗的可能。這樣的詩歌,正如諸多詩作所突出的那樣,面對完成認知行為的無能為力,是知識上的不安之詩。寫詩是為了了解尚不被了解的事物,因為懵懂無知的詩歌致力于最動人的驚異,使它免于墮入服務于單一目的的簡單定義。

    詩歌會回到自己一連串腳印的起點,它具有自指性,不讓期望成形、變形或化為虛空,而是對期望進行剪輯,賦予某些以視覺或其他形式證實了真相的鏡頭以特權。詩歌存在的地方,或計劃抵達的地方,是多樣的。吞吐在閃光,話已說出,但最好沉默。這正是這些詩歌主要的成就之一。語言從不提醒“我去那兒了”,而是突然改變路線,換掉了出發(fā)時定下的目的地。它與欲望本身一樣,在所有方向上都自得其樂而游刃有余,這是一種只能在影射中,在受策略限制的氛圍中被發(fā)現的樂趣,這些策略一旦被重復,便造出一種眩暈,是了解它自己的又一種方法:

    你曾看見過垂直的天空上

    阿什拉則金黃的銅鈴

    那自然的法則,灼燙的詞根

    只有群山才是永久的靈床

    《巨石上的痕跡》

    吉狄馬加的詩希望以一己之力動搖已有的積欠,使它們成為某種聲音的寵兒,乍聽之下,便知這聲音曾幻化的無數面目。與這一詩學的發(fā)現毗鄰而居的,有超現實主義、達達主義、先鋒派、費德里科·加西亞·洛爾卡、弗拉基米爾·馬雅可夫斯基和豪爾赫·路易斯·博爾赫斯。這樣的詩歌,在語調的審慎改變后,保留下完整的面貌,這也是對所見事物保持警惕的方法之一:“但那扇大門,看見了吧/卻始終開著”(《納木措湖的反光》)。因此,思考以一種似乎別無選擇的痙攣方式進行著,忍受著某些幾乎無可避免的聽覺表象的牽扯,在那些表象里,欲望根據自己的聲學,以一種詞語自行建立的節(jié)奏演變著,此外,一種預言感,一種先于韻律成形的人造性也為詩歌增光添彩,從不會有對真實的確認。詩的效果是時間里遙遠的影像,卻可以持續(xù)到它不斷地外在發(fā)生行將落幕時,與慣例相距甚遠。

    所有的新都會消失在更為嶄新的事物中,保羅·瓦萊里(Paul Valéry)如是說。在吉狄馬加的詩中,那種富有原創(chuàng)性的幻想,是目光在感到自己正在看“似乎”是初見的東西時,獲得滋養(yǎng)的源泉,它又反過來從激蕩的、使語法自我揶揄的多聲部旋律中汲取養(yǎng)分,因為這樣,幻想得以遷移,這首先讓被詩人獻祭的東西神秘化,并以此形象長存——如果存在目的的話,這便是主要的目的,屬于對看見并認識的渴望,這樣,它的永續(xù)性也得以保證。

    在詩歌的活動中,過去與現在同時進行,在它顫動著的非時間性中,詩歌將日期不明的聯合視為己任,這些聯合延伸了思考的邊界,直到極限,正如在吉狄馬加在《一種聲音——我的創(chuàng)作談》這篇具有自傳色彩的早期作品中所寫道的,“我寫詩,是因為我無法解釋自己”,“我寫詩,是因為對人類的理解不是一句空洞無物的話”,“我寫詩,是因為我在意大利的羅馬,看見一個人的眼里充滿了絕望,于是我相信人在這個世界的痛苦并沒有什么兩樣”。

    屬于現在的短暫確定性——如果說存在確定性的話——已被所有由來已久的東西摧毀,也就是對確定性的更不明顯的幻想,它攫取了一切。而為了得以存在于時間內外,詩歌將紊亂作為核心目標來執(zhí)行,或者說,通過紊亂,詩歌得以遠離顯而易見的東西,這并不意味著避免它們,而是讓它們不要與特定觀點太過相似。在時間與目光間構建的空間難以辨認,但是無法躲閃。《史詩和人》就是最好的例子,這首詩在確實可見與似乎可見之間流逝。認知受制于我們能看見的東西以及那些一旦被看見,就產生出一種極富誘惑性的認知的東西。目光是一種有待確認的確定性的原則,想象是它的決定性力量,擁有明顯的確定性,在創(chuàng)造力方面甚至高于記憶:

    不是詞在構筑第四個空間

    仍然是想象,在他干枯的眼底

    浮現出一片黃金般的沙漠

    《盲人》

    詩人寫作,隨后觀察,接著思考。正是在劇烈語言的洞穴中,言語將它的唯我論演變成一種確鑿的神學,追隨它,與它對話。沒有一種感覺是自相矛盾或與語言沖突的,一旦它處于困境,就釋放出邊緣的理性,為了擴展現實中的場景而去接近它們,因為“不可言說”的持續(xù)性便是建造這種詩學及其特有的鄭重決定的唯一方法。這些想法屬于一切,除去那類似現實的東西,或者說生活本身(從不存在生活本身),除去那些同為聲響,同為決定,同為習得之無知的東西,什么都不必一致。

    不必以某物作結,或以一切作結,因為在這里,正如瓦爾特·本雅明(Walter Benjamin)在對保羅·瓦萊里的作品的評價中所說,想法“如島嶼浮現于聲之海洋”。詩歌發(fā)聲,在被一種反省寫作所承認的空間里,其聲音強調著一種割裂時間的渴望,通過反省寫作實現某些只有在按其本性行事時才會依靠句法的使命。在這一點上,詩歌遵守嚴格的要求,即成為一種“完全”的“智力”,它與自身內容溝通的方式堪稱典范。通過一項有條理的工作,詩歌建立起一種內在位置的認識論,這些位置在真實的外部找到了自己的實質。詩歌是一種尚處于觀察期的信念的證據,是目前以及將臨之物的證據,“我總是靠近死亡,但也凝視未來”(《我,雪豹……》)。

    作為對并未被要求的目光與思考的再認識,吉狄馬加的詩歌不再對自發(fā)性負有義務。它兀自存在著,以承擔起自身特質的同時性,這些特質被公認代表了一種永不休止的開始,一場目的地未定的旅行,與對可決定的目標作出回應的必要性無涉。詩歌是過程,如此地朝著一種尚在被孕育的架構運行,直到成為或似乎成為一種甚至領先于欲言之物的精確系統(tǒng)。結果顯而易見,再明確不過。在時間中,目光隨心所欲——它的阿多尼斯(希臘神話中的植物神)之聲——成為了結果,又因此成為自身的解決方法,因此詩歌的效果(它的效力)也來自于它的明確與精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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