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后”作家創(chuàng)作研究述評

丁有明

摘要：隨著“90后”作家的異軍突起，學界逐漸將目光轉向年輕一代，并在擔憂、惶恐、希冀中展開了對“90后”創(chuàng)作的研究。但與其他年代作家相比，對“90后”的研究仍顯得匱乏。本文對目前“90后”作家的研究現(xiàn)狀進行總結歸納，試圖評析當下研究的著重點與存在的不足，并由此探究“90后”作家創(chuàng)作的研究前景。

關鍵詞：身份；純文學；不足；前景

“90后”這個充滿爭議且無法回避的概念，隨著“80后”的日益成熟，逐漸映入人們的眼簾。根據(jù)2010年至2017年“90后”作家網(wǎng)絡排名，可統(tǒng)計出“90后”較為知名作家有余幼幼、林為攀、張悉妮、張皓宸、吳子尤、陳少俠、張牧笛、張曉晗等100多位。他們的作品囊括小說、詩歌、散文、隨筆，創(chuàng)作量豐富，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有張皓宸的故事集《我與世界只差一個你》、余幼幼的詩集《7年》、苑子文的成長勵志小說《愿我的世界總有你二分之一》等。作為前輩的韓寒、張悅然、七堇年等“80后”作家的成就，使“80后”創(chuàng)作軍團正式躋身文壇并引起學界的關注。昨日文壇風口刀劍上的焦點，現(xiàn)今獲得的肯定已遠遠勝過質疑。無獨有偶，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文學，當然，一個十年也會有一個十年的代表者。緊隨“80后”成長起來的“90后”，在悄然無息中引起了學術界的又一陣“喧嘩”。自2008年至2018年，不完全統(tǒng)計，研究“90后”作家創(chuàng)作的文章約有53篇，其中期刊約28篇，碩士論文約3篇，報紙約22篇。這些研究對“90后”作家的身份特征、創(chuàng)作的特點以及發(fā)展前景等問題眾說紛紜，褒貶不一。

一、“90后”作家稱謂與身份特征研究

提及“90后”作家，人們往往會對其悄然興起并引起文壇波瀾感到疑惑，質疑其稱謂與身份。

（一）“90后”作家稱謂的合理性

由于“80后”叫法先入為主的緣故，學界習慣性稱1990年至1999年出生的作家為“90后作家”。那么，這種代際命名的方式是否穩(wěn)妥，是否具有代表性，能否廣而傳之等諸多問題值得思索。涉及“90后”作家稱謂合理性問題的研究文章約有5篇，其中期刊約3篇，碩士論文約1篇，報紙約1篇。馬季對此提出了自己的見解，他認為作家創(chuàng)作屬于個體行為，其思維和審美存在差異，單純斷代分類法無法完全概括一類作家的創(chuàng)作特征，“90后作家”的稱謂只是出于研究方便，并無總結歸納的實際作用”J。“90后”作家余幼幼（1990年，90后詩人）也曾談到：“90后”的劃分無法體現(xiàn)文學層次的豐富性，這是一種偷懶取巧的表現(xiàn)。馬季與余幼幼的質疑是合理的，如“先鋒派作家”、“魔幻現(xiàn)實主義作家”等稱謂都具有明確的指代性，能夠體現(xiàn)一類作家作品的風格與特點，而“90后作家”的提出就顯得過于草率，它的指代范圍十分狹窄，僅限于年齡。

（二）“90后”作家的身份特征

針對“90后”作家的具體身份特征問題，目前研究成果約有4篇，期刊約1篇，碩士論文約1篇，報紙約2篇。許朝暉與杜浩表達了各自的看法。許朝暉在《中國教育報》2008年11月1日第4版中曾歸納出“90后”作家的一些共同身份特征：大部分是年齡不到20歲的中學生，都曾出版過一些作品，同時“大部分被各地作家協(xié)會等組織高調(diào)看好；很多被家長和社會冠以‘作家的名號并受追捧”。時隔九年，杜浩對“90后”作家的身份特征進行了更為細致的總結：“90后”作家大多數(shù)具有本科及以上學歷，其專業(yè)跨度范圍廣，視野開闊，成長在互聯(lián)網(wǎng)的時代，與市場有著剪不斷理還亂的經(jīng)濟關系。

二者觀點并無任何相左之處，反而呈現(xiàn)為一種順承遞進的關系。從時間角度分析，2008年的中學生，九年后成為大學生、碩士生甚至博士生都是無可厚非的?？芍?，許朝暉與杜浩對大部分“90后”作家，學生身份的確定并無異議。不同的是，杜浩更深入的指明了“90后”作家脫穎而出且與眾不同的原因。事實也確實如此，張佳羽（1996年，甘肅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林卓宇（1995年，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等“90后”作家目前的身份仍多為學生，且多已被作家協(xié)會納入。但“90后”作家最為重要的一個頭銜一一作家，是否穩(wěn)妥合適呢？杜浩從“90后”身心健康以及作協(xié)建設兩方面分析，認為“90后”作家嚴格意義上講并不能算是真正的作家。這一論斷雖然具有一定的現(xiàn)實性，卻過于絕對，有以偏概全之嫌。從“作家”一詞定義便可窺其偏頗，“作家”指：“從事文學創(chuàng)作有成就的人?！币詮埣延馂槔?，她作為“90后”的代表作家，現(xiàn)己出版文集《最女孩》，長篇小說《干面好男生》等作品，在2014年至2016年由騰訊網(wǎng)、《人民文學》等傳媒機構組織評選出的90后作家排行榜中皆名列前茅。不得不承認張佳羽文學創(chuàng)作成果斐然，其表現(xiàn)恰與“作家”定義相符，“作家”頭銜可謂實至名歸?！?0后”現(xiàn)處于發(fā)展階段，部分作家徒有虛名，但仍不乏能力者可以享有作家的稱謂，擔負作家的職責。

二、“90后”作家創(chuàng)作研究

“90后”作家作為是文壇新軍，其創(chuàng)作既有延續(xù)傳統(tǒng)文學精粹的方面，也有與眾不同創(chuàng)新之處。其鮮明創(chuàng)作風格，吸引了諸多研究者駐足。

（一）“90后”作家的寫作特點

前文提及“90后作家”這一稱謂無法恰當概括“90后”創(chuàng)作的總體特色?？墒?，由于“90后”作家們成長的同時空性，他們的作品難免會呈現(xiàn)出某些相同的、“90后”作家所獨具的特質。涉及“90后”作家寫作特點的研究文章約14篇，期刊約5篇，碩士論文約2篇，報紙約7篇。楊劍龍早在2013年的《文匯報》中，就對"90后”作家的寫作特點進行了描述：“以描寫校園生活的成長小說為主，以自我的校園生活為素材，在抒寫青春的追求的同時，也袒現(xiàn)青春的煩惱與思考”，他們還習慣以冷峻的筆調(diào)，揭露社會的陰暗。此后，張頤武也指出：“90后”作家的作品反叛性不強，多書寫無風無浪的平淡生活，人物平庸，平民化。何晶、周明全、許旸在其文章中不約而同的總結出“90后”寫作的又一的特點，即個性化。

綜上所述，“90后”作家的寫特點主要包括三個方面。第一，個性化書寫，更本真，更張揚的詮釋生命存在本身；第二，筆調(diào)冷峻，在沖和平淡中洞悉社會的復雜；第三，題材以校園青春生活為主，展現(xiàn)青年的躁動與迷茫，校園的煩惱與歡樂。從目前“90后”作家創(chuàng)作情況分析，這三方面特點的歸納是值得肯定的。張牧笛（1991年，天津作協(xié)會員）的散文《我用自己的方式愛你》，張曉晗（1991年，女作家、編?。┑亩唐≌f《末日那年我21》等作品，僅由題目便可得知其以自我為中心，內(nèi)容上則更能詳見其個性化的彰顯，描寫也多為青春校園時期的學習、友誼、愛情等。但是，“90后”作家的語言特色卻容易被忽略。他們的語言新潮、直白、俏皮、輕松卻又富有想象力和哲理，既引經(jīng)據(jù)典，又囊括網(wǎng)絡、影視等新鮮詞匯，如《除了愛，我們什么都不會》中寫道的：“你別說了，太變態(tài)了，像容嬤嬤?！逼渲校白儜B(tài)”、“容嬤嬤”都為網(wǎng)絡熱門調(diào)侃詞語。又如“你們年輕人就是這樣，分分合合藕斷絲連，愛的時候不真心，忘的時候不真誠。”更是以幽默風趣的語言，盡顯年輕人愛的哲學?？傊?0后”寫作的語言風格具有時代性和特殊性，應對其投入更多的關注。

（二）“90后”作家創(chuàng)作與純文學的關系

自開始對“90后”作家的創(chuàng)作展開研究，其創(chuàng)作與純文學的關系便成為論爭的熱點。研究成果約7篇，其中期刊約3篇，報紙約4篇，主要圍繞“90后”作家是否拋棄傳統(tǒng)？其作品是否屬于純文學？等問題進行論述。并由此分化出兩大陣營。徐妍站在支持的立場，肯定“90后”作家的創(chuàng)作是對傳統(tǒng)純文學的低調(diào)回歸，并指出他們以傳統(tǒng)文學期刊和短篇小說的“創(chuàng)意”寫作為途徑，通過傳統(tǒng)歷史敘事和先鋒敘事方式，鑄就出了屬于“90后”的純文學。而張頤武、袁躍興等人則站在反對陣營，持否定意見。袁躍興明確提出：“90后群體里沒有出現(xiàn)純文學作者作家”，因其作品未能達到文學的審美境界和美學標準。張頤武也表達了類似的看法，不過，較之袁躍興，他的觀點顯得更有遠見。他認為“90后”作家已與傳統(tǒng)的純文學隔離，他們的作品與純文學關系并不大。但在日后，“90后”陣營中會出現(xiàn)純文學作家。

深入研究可以發(fā)現(xiàn)，這兩個南轅北轍的見解，皆存在片面性?！?0后”作家的作品大多是市場經(jīng)濟和網(wǎng)絡媒體運營的產(chǎn)物，其中有不少因缺乏文化內(nèi)涵和社會責任感，而被納入“快餐文化”之列。然而，矛盾是具有特殊性的，應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全盤肯定或否定，都無法窺測事物存在的本質，“90后”作家作品也不例外。分析“90后”作家的創(chuàng)作，不難找到他們?yōu)樾率兰o純文學做出的努力。慈琪（1992年，浙江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的組詩《夢游的孩子》，林卓宇的童話集《風居住的街道》、詩集《天籟千紙鶴》等，選擇從兒童文學或詩歌的角度出發(fā)，遠離喧囂與市井，載錄純真，堅守與延續(xù)文學的純凈性。難道這些不能歸屬于純文學嗎？“90后”的創(chuàng)作是多元化的，良莠不齊，在承認部分作品商業(yè)化的同時，也勿滄海遺珠，忽略掉“90后”作家們的純文學作品。

（三）“90后”作家創(chuàng)作的不足與未來

目前，涉及到“90后”作家創(chuàng)作不足與未來的研究文章較為豐富，約有27篇，期刊約12篇，碩士論文約1篇，報紙約14篇。由于踏上文學創(chuàng)作征途的“90后”，涉世未久，部分仍處于青春懵懂時期，生活經(jīng)驗匱乏，文學積累淺薄，見解不夠獨到，其作品大多不夠成熟。對此，大部分研究者的觀點是一致的。馬季認為“90后”創(chuàng)作作品厚重程度有限，楊劍龍、許旸、黃尚恩也同樣指出，“90后”作品缺少生活厚度與思想深度，表達方式碎片化，往往輕靈有余厚重不足。許朝軍則發(fā)出了“傷仲永”的感慨，他認為“90后”的作品不管在藝術成就上，還是在文學價值上都未達到一定的高度，如果僅憑少年天賦，不去及時拓展視野，夯實文學基礎，終會走到黔驢技窮的尷尬境地。

當然，瑕不掩瑜，“90后”作家的巨大潛力和斐然成績，注定他們會有更豁然寬廣的文學發(fā)展空間，其未來充滿可能。研究者們無不對“90后”作家的發(fā)展前景寄以厚望。杜浩也說，“90后”鮮明突出的個性與時代背景，決定了他們文學未來的無限潛力。許旸堅信“90后”終會長大，終會“在文學中尋找靈魂的位置”。周明全在呼吁給予“90后”作家更多包容的同時，也肯定了他們將匹及甚至超越前輩的文學前景。

不管是“90后”的不足，還是其潛力與未來，研究者們的看法都是符合實際的?，F(xiàn)階段的“90后”作家既要面對廣大讀者的檢驗，又要經(jīng)受住時代的洗禮。二十年左右的人生，雖也有悲歡離合，也曾一覽眾山小，但與接下來的人生相比，仍不覺厚重。九層之臺起于壘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90后”目前的種種不足并無大礙，可怕的是他們就此沉溺于當前榮譽中無法自拔，而忘記豐滿羽翼繼續(xù)前行。

三、研究不足與前景

目前“90后”作家的研究仍處于萌芽階段，研究成果數(shù)量有限，不成系統(tǒng)，研究角度較為單一。但隨著“90后”作家的成長，其研究空間也會逐漸開拓，研究前景可期。

（一）研究不足

美國學者M.H.艾布拉姆斯認為文學活動應包括：作品、作者、世界、讀者四要素。而當下對“90后”作家創(chuàng)作的研究，多集中在作品、作者、世界三部分，除“世界”角度的研究相對殷實外，“作家”、“作者”、“讀者”三角度的研究顯得雜而不精。

首先，就作品研究而言。研究者多關注作品的屬性問題，喜于將“90后”作家的作品與傳統(tǒng)作家作品進行比較，甄別、分析“90后”作品的文學性與藝術性，因而忽略了其作品在創(chuàng)作風格上的獨到之處。此外，在創(chuàng)作方面，研究者傾向探究青春校園題材作品，對“90后”作家“心靈雞湯”類文學作品不夠重視，甚至嗤之以鼻。但事實表明，“90后”作家“心靈雞湯”類作品在文學市場中占據(jù)相當大的比重，深受讀者喜愛。所以，這個角度的研究價值是不容文學研究者漠視的。其次、在作家研究方面。目前研究的落腳點主要為“90后”成長的環(huán)境以及進軍文壇的原因、過程等。對于“90后”作家的創(chuàng)作心理、創(chuàng)作身份認同、文學觀等方面的研究微乎甚微。再次、在讀者研究方面。關于“90后”作家作品的受眾研究成果屈指可數(shù)。讀者對作品的接受、喜愛程度無疑是衡量作家創(chuàng)作成功與否的重要標準之一，對讀者的接受情況進行研究，是打開“90后”作家創(chuàng)作研究的一條蹊徑，而這一蹊徑卻被當下研究者忽視，頗為可惜。

（二）研究前景

雖然現(xiàn)階段的研究存在許多差強人意之處，慶幸的是這些不足恰恰為下一階段的研究指出了方向。筆者認為對“90后”作家創(chuàng)作的進一步研究可從三方面著手。第一，“90后”作家創(chuàng)作思想研究。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芳華，都有屬于自己時代的故事，通過剖析“90后”作家的創(chuàng)作思想，便于研究者走進年青一代的世界，從而更深入、準確的了解“90后”文學的魅力。第二，“90后”作家創(chuàng)作創(chuàng)新性與過渡性研究。此角度的研究一方面可以分析“90后”文學作品的特殊性，另一方面可通過探究“90后”文學與以往文學的關系以及“90后”作家由網(wǎng)絡博客寫手向純文學轉變的原因等，來解讀預測文學的發(fā)展走向。第三，“90后”作家創(chuàng)作的受眾研究。研究“90后”文學作品受眾的消費心理、審美趣味等，對于指導文學創(chuàng)作，營造良好文學氛圍具有一定價值。這三個研究方向，僅是“90后”作家創(chuàng)作研究的冰山一角，仍有眾多空間亟待廣大研究者發(fā)掘。

由于“90后”們還在成長積淀，對其研究是一項復雜漫長的工程，所以需要研究者以平等、包容、期待、辨證的態(tài)度對待“90后”文學。

四、結語

“90后”作為文壇新秀，仍存在諸多偏頗之處是不言而喻的，但不能因此無視“90后”的價值。當下，“娛樂至上”、“金錢至上”的時代精神，催化出一批商業(yè)快餐文學，或許其中也藏有精品，但多數(shù)只能獲得一時追捧，最終還是淪為文學史的滄海一粟，無人問津。所以，對于“90后”作家來說，真正重要的是能夠在文學歷史的洪波中不斷強大、沉淀自我，磨煉定力、辨別力。當然，“90后”作家的健康成長以及良好文學環(huán)境的營造，僅憑“90后”自身是遠遠不夠的，還需批評家、網(wǎng)絡媒體、出版商等共同攜手鑄建?？傊?0后”作家擁有無限未來，值得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