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馬塘古村落設計布局的儒學特征

高青莉

摘要：走馬塘位于浙江省寧波市鄞州區(qū)茅山，被譽為“中國進士第一村”。整個村落保存下來明代建筑八處，另有清代建筑多處。村莊建筑的設計布局突出體現(xiàn)了浙東古村落的文化特色。而由于此地祟詩書禮儀、尚科舉入仕，因此其自然景觀和人文建筑均符合儒家學說中的宗法禮制、天人合一、君子氣節(jié)等要求。文章通過對走馬塘內典型建筑設計布局的論述，探討古村落建筑布局與儒學傳統(tǒng)文化之間的內在聯(lián)系，分析概括出走馬塘古村落所體現(xiàn)的儒學特征。

關鍵詞：走馬塘 陳氏宗祠 風水學 君子河

中圖分類號：TU-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0069（2018）01-0142-02

引言

走馬塘，位于寧波以南，鄞州區(qū)茅山，始建于北宋端拱年間（公元988年），全村有4條護村河環(huán)抱，水系發(fā)達，其護村河與杭甬運河相通。這里出過76位進士，被譽為“中國進士第一村”。據(jù)載，當時長洲進士陳矜任明州知府，死后葬于茅山。其子陳軒為父守陵，挖四方河建村，定居于此，至今已經(jīng)38代。走馬塘原來叫作“先生塘”，由于這里讀書考試之風甚盛，入朝為官者眾多，因而車馬進出頻繁。為了利于車馬通行，便于河岸筑堤，故稱為“走馬塘”。村中至今尚存的古建筑多為明清時期所造。其中明代建筑保存下來的有八處，清代的更多。由于這里陳氏家族世代推崇讀書為官，所以其建筑布局中體現(xiàn)了濃厚的儒家傳統(tǒng)文化特征。

一、“宗族禮法”的等級秩序

“宗族制度盛行，是中國古代社會的重要特征之一，這種由血緣派生的空間關系，數(shù)千年來一直影響著中國傳統(tǒng)村落的形態(tài)?！边@種宗族制度最突出的代表之一，便是在古村落中起到核心作用的祠堂。祠堂，通常認為最早出現(xiàn)于漢代，建于墓群，南宋朱熏首開祠堂之制，從此家廟也被稱為祠堂。明嘉靖“許民間皆聯(lián)宗立廟”，后來皇族或封侯過的姓氏將自己的宗祠稱為“家廟”，而民間百姓稱“宗祠”。在中國古代的封建社會，人們注重家族觀念，所以各村都會建立起屬于自己家族的家廟或宗祠。祠堂既是用來祭祀祖先的場所，亦是同族子孫婚喪壽喜的活動場地，同時也是族親們商議事務的聚會地點。

祠堂有著嚴格的等級限制，是維護封建社會宗法等級和儒家禮儀秩序的重要工具?！白唏R塘的祠堂建筑約占全村26.7%”，總祠最初為家廟，宋理宗趙構于南宋嘉熙年間（1237-1240）頒賜家廟為“遺忠堂”，又稱“祖堂”，位于村中南軸線的中心，是走馬塘陳氏家族最早的祭祖場所，也是村中的禮制中心。其他支祠有老祠堂、陳氏新祠堂、瞻袞祠、泉公祠、慕川公堂，香火堂有泉公祠和小堂前等。走馬塘的陳氏祠堂分為老祠堂和新祠堂。老祠堂的興建源于八世祖陳大有與其兄陳大寅“分二眾（東眾和西眾），起行第，修家譜，建宗祠，是為老祠堂”，老祠堂便是西眾祠堂。

留存至今被人們所熟知的是陳氏新祠堂。沿走馬塘中心老街，到達位于西南角臨河面北的一座祠堂，便是新祠堂，亦即東眾祠堂。十世陳塤將影堂改為祠堂，前后有明堂，堂前有照壁。這座祠堂遭遇多場兵禍，后人重建稱新祠堂。這一基于宗族和禮法為核心的祠堂建造，構成了村落的中心。

二、“天人合一”的道德境界

這種“天人合一”的古生態(tài)之美，在浙東地區(qū)的古村落中分布很廣。這是由于這一地區(qū)的古村落“大都是以族群長期發(fā)展形成的歷史遺跡，以宗祠為中心展開建筑組成。在聚居的構建規(guī)則中更考慮到使用生態(tài)的空間因素”?！疤烊撕弦弧钡乃枷?，最初源于道家思想所崇尚的“天人合一、道法自然”。而儒家學說中的“天人合一”思想是經(jīng)過西漢董仲舒及宋明理學的各大儒所發(fā)展完善的一整套人倫道德原則。董仲舒在《春秋繁露·陰陽義》中提出“天亦有喜怒之氣，哀樂之心，與人相副。以類合之，天人一也”。這就要求人們要順從天意，要讓自己的言行舉止與天命相符合。而由于走馬塘古村落最初便是為守孝而建設，陳氏后人更是讀書入仕者甚眾，由此引申出了走馬塘建筑布局中的一大特點便是遵循儒家的倫理道德學說，追求“天人合一”的道德境界。

為了能夠達到“天人合一”的高度，走馬塘的布局還盡量考慮到了風水學的要求?！爸袊娘L水學流派大致歸為“形勢”和“理氣”兩大流派，形成于魏晉時期。形勢派著眼于自然環(huán)境、土地及山脈河流的走向、形狀、形勢和數(shù)量學，此派理論認為村鎮(zhèn)風水選址主要有五要素，即“覓龍，察砂，觀水，點穴，取向”，從走馬塘的布局來看，整個村子被護村河環(huán)抱，古時，可從水路通明州、杭州。南北貨物通過水路從河埠頭上岸，有紫來橋、慶豐橋等連通各水系。東部漕、邵家漕、徐家漕錯落其間，便是以“觀水”基本理念所建設的。這種布局方式在風水學上稱為“帶狀水”，兼具了審美效果和防澇目的。走馬塘在自然河流的基礎上引水護村和灌溉，體現(xiàn)了人與自然的和諧共存，符合“天人合一”、“天人感應”的要求。

三、“君子氣節(jié)”的立身標準

在走馬塘古村落中有四條護村河，其中最特殊的便是君子河。在進村的村口走道上，有一座進士村石牌坊，在進石牌坊的柱刻楹聯(lián)上刻有“君子河忠孝里捧制誥煌煌千百世留芳俎豆，中丞第內翰家睹人文濟濟億萬年接武箕裘”。君子河對走馬塘陳氏的重要性可見一斑?！熬印币辉~在先秦諸學中被普遍使用，其含義也是多樣的。真正將“君子”一詞賦予道德品質的內涵還是要歸功于儒家學說的開創(chuàng)先師——孔子。關于“君子”的論述，在《論語》中有廣泛的記載。如“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君子道者三：仁者不憂，知者不惑，勇者不懼”等等，不勝枚舉?？鬃訉ⅰ熬印痹O定為對士大夫和讀書人的道德品質要求，是儒家的人格和教育目標。君子河為入村必經(jīng)之地，此河的命名便是陳氏先祖對后世子孫“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殷切期盼。

在走馬塘有六座橋建于四周，分別為東升橋、紫來橋、泥頭橋、團橋、樹橋和后宅橋。君子河上有一座橫跨其上的古石橋——團橋，是昔日走馬塘水陸兩路去縣城和京城的主要出入口。從茅山進村的陳氏子孫們皆由此進村。團橋為宋福王郡馬孟誼公所建，既是取“團圓”之意，同時又與泥頭橋、慶豐橋構成“品”形，勉勵后代出一品宰相。據(jù)統(tǒng)計，陳氏子孫歷代做朝官、地方官、學官等多達一百六十人，其中載入《宋史》《明史》的五名，在《寧波地方志》中列傳的近二十人，僅“行五房”中出國學生就有一百一十多人?，F(xiàn)在仍居住在走馬塘的以老年人居多，年輕人們多散落各地，成就依然突出，并沒有辱沒先祖?zhèn)兊妮x煌。

走馬塘古村落布局的另一獨特之處是村中隨處可見的荷花池。荷花歷來被視為君子之花，北宋著名的哲學家、理學大儒周敦頤曾在《愛蓮說》中稱蓮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蓮，花之君子者也”。荷花在走馬塘有著不同尋常的身份，被陳氏譽為“族花”。陳氏先祖?zhèn)儗⒆o村河河水引入村中，修建了大大小小的荷花池，有“七十二荷花池”之說。在這些荷花池中，村東的中心荷花池是最為開闊的。圍繞荷花池建有多座多路多進的居民大院，有前新屋、中新屋和后新屋等。走馬塘的居民大院，其中中新屋大院群興建于清朝乾隆年間，是村中最大的建筑群。設計上是典型的清代浙東古村落樣式，“H”形墻門的毗連式大院落，采用磚木結構，廊檐弧形尖角翹起，既可以加強居室采光通風，又能夠顯示主人的社會地位。在前新屋和中新屋之間的荷花池上有三座石梁橋，連接著這兩個大院群。荷花池對面的前新屋大院群，內有獨立的家庭式院落，居住數(shù)十戶，有五個天井，而荷花池便是面對四道南開門。站在池塘中央的獨板橋上，仿佛置身荷花之中。這些荷花池的作用，除了能滿足村民日常的實際用水需要，更為重要的是培養(yǎng)子孫們的高尚精神品質。

四、“耕讀傳家”的價值取向

在先秦時代的儒學中是主張將耕與讀分開的，孔子將耕稼當作小人所為之事，孟子則提出“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但隨著“以農(nóng)為本”這一治國理念的發(fā)展延續(xù)，農(nóng)業(yè)的地位越來越為人們所重視，科舉考試中也規(guī)定士、農(nóng)子弟可參加科考入仕為官，所以在知識分子中出現(xiàn)了耕讀結合、半耕半讀的價值取向。這座位于鄞南平原上的古村落，擁有兩千余畝的耕田，得益于豐饒的水系資源和相對獨立的生存空間，村內居民大院層層疊疊，廊檐相接；村外田連阡陌，沃野千畝，陳氏子孫們既可以在村內賞荷讀書，又可以于村外體會耕稼之樂?！叭~落歸根以及為耕為讀的傳統(tǒng)理念，使得鄉(xiāng)村成為古代中國的財富聚集地，重視教育的古人在整體建筑布局中處處流露出對文化的渴求”。走馬塘是這一耕讀文化的典型代表。在漫長的封建社會中自給自足的發(fā)展農(nóng)業(yè)和家庭手工業(yè)，從而為陳氏一族的繁衍提供了堅實的物質保障，也使走馬塘耕讀傳家、勤儉持家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千余年來得以延續(xù)。

結語

走馬塘這座被人們贊譽為“四明古郡，文獻之邦，有江山之勝，水陸之饒”的浙東古村，千余年來緩慢的獨立演進，形成了“四方河內，祖堂居中，東西兩眾，荷塘遍布，各堂沿四周林立”的空間結構，為古代建筑、傳統(tǒng)文化、科舉制度、農(nóng)耕文明等領域的研究提供了寶貴的資料，它既是眾多浙東古村落的一個縮影，又是有著獨特儒學氣質的世外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