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 越,沈吳越,毛 巖,李天月,鄭 雅
(1.武漢理工大學 管理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0;2.安全預警與應急聯(lián)動技術湖北省協(xié)同創(chuàng)新中心,湖北 武漢 430070)
在城市現(xiàn)代化進程中,交通安全水平是反映城市公共管理水平的一個重要因素,因此各級政府都積極致力于建設和維持低事故率、低死亡率的良好交通環(huán)境。酒駕事故頻發(fā)是我國交通安全管理中的一大難題,因而降低酒駕事故的發(fā)生率是提升城市形象和國家治理能力的關鍵舉措之一。2010年8月,十一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十六次會議首次審議《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修正案(八)》草案,將醉酒駕車定為犯罪 。酒駕入刑在我國交通法上具有里程碑的意義,公安部于2016年公布了醉駕入刑五年后我國交通安全發(fā)生的顯著變化:據(jù)統(tǒng)計,五年來全國因酒駕或醉駕而導致的交通事故數(shù)量、死亡人數(shù)比法律實施前五年相比分別下降了18.0%、18.3%。
禁止酒駕的法律法規(guī)的威懾效應使其起到顯著作用。費爾巴哈以苦樂原理為基礎提出的威懾理論,認為威懾的心理強制就在于使人們將犯罪收益與痛苦建立必然聯(lián)系,法律刑法只要被認為是嚴格、確定且迅速的,即可威懾人們避免從事犯罪行為,因此酒駕入刑在一定意義上有效控制了酒駕事件的發(fā)生。但法規(guī)的威懾效應并不是持續(xù)不變的,其會受外界因素,尤其是社會因素,如道德規(guī)范、社會輿論等的影響而發(fā)生波動。
關于酒駕及其法規(guī)威懾效應的研究,國內外學者都早有所涉及,如WAGENAAR等[1]對1978—2001年美國40個州的酒駕處罰效果進行了研究,認為罰款對預防酒駕有顯著的效果,而監(jiān)禁的效果則不明顯。RIDER等[2]第一次提出要改變對酒后駕車駕駛員的教育方式,將重點從如何防止駕駛員飲酒變?yōu)轳{駛員拒絕酒后開車,防止駕駛員再次犯錯。HANSEN[3]測試了更為嚴苛的懲罰或處罰對酒后駕駛的影響,結果表明,在血液酒精濃度閾值時,酒后駕駛的附加處罰對于減少重復酒后駕駛是有效的。賈坤[4]從博弈論的角度出發(fā),提出要提高交警對酒駕的查糾率,這樣才能對酒駕產(chǎn)生有效的威懾效應,切實實施酒駕新法。汪明亮[5]指出懲罰酒后駕車的犯罪觀念使人們產(chǎn)生刑罰萬能的思想,重刑政策并非控制酒駕肇事犯罪之靈丹妙藥,影響酒駕行為、導致酒駕肇事犯罪的因素是多方面的,因而預防該類犯罪的方法也應當是多元的。桂波[6]探討了酒駕法律法規(guī)的使用標準,提出要探尋一套切實可行而又合乎我國國情的酒駕法律適用標準,使之能真正發(fā)揮出其法律威懾作用。曲直[7]基于“孫銘偉酒駕案”的分析,提出要加大法律的處罰力度,加大全民執(zhí)法隊伍的執(zhí)法力度,加大普法力度,加大公民學法、守法、用法的力度 。使“法律的威懾力>酒精的吸引力”根植于民眾的頭腦之中。蔡中志等[8]利用相關分析及回歸分析研究了高速公路酒駕肇事與酒駕執(zhí)法、社會經(jīng)濟因素的關聯(lián)性,提出了一些增強酒駕威懾效應的建議,如加強落實酒駕執(zhí)法、配合教育宣傳、修訂法規(guī)等。張詠[9]認為傳統(tǒng)的“命令-控制”型酒駕治理工具已不足以回應現(xiàn)實問題,亟待激勵、協(xié)商、指導等柔性工具的補足,從網(wǎng)絡式宣傳、餐飲企業(yè)源頭防控、信息公開與數(shù)據(jù)共享、面向酒駕者的指導入手,重構酒駕治理機制。總體來說,目前國內外對于酒駕法規(guī)及其威懾效應的研究理論豐富,但鮮有學者基于社會因素的角度研究酒駕法規(guī)的威懾效應。
文獻[5]提出,遵守交通法規(guī)的意識淡薄及“酒文化”的影響是造成酒駕行為的重要原因,因此,筆者將人們的文化觀念也作為社會因素之一,從對生命的重視程度、法制觀念、自我約束能力及酒桌社交頻率等方面進行調查評價。同時,威懾效應理論形成的依據(jù)在于其嚴厲性與及時性,法律威懾形成的前提在于提高人的犯罪成本,使其在主觀意識上避免承受違法的風險,故筆者將人們對酒駕入刑的態(tài)度和法規(guī)執(zhí)行的嚴厲性、及時性等方面的問題歸結為民意。最后,威懾效應理論還與人對威懾來源本身的了解程度直接相關,這就與大眾傳媒在法規(guī)普及過程中的影響相關聯(lián)。張恒[10]認為,傳統(tǒng)媒體能對酒駕法規(guī)進行權威報道,同時,新媒體能在酒駕法規(guī)方面吸引到更多的關注度,引起大眾對法規(guī)的熱烈討論,促進法規(guī)的傳播。筆者將從傳媒的力度、渠道及對人的影響方面進行調查分析。
綜上所述,在回顧相關文獻研究的基礎上,結合我國的國情,將社會因素選定為文化觀念、民意及大眾傳媒3個維度進行探討,通過探究這3個因素對酒駕行為選擇的影響,反映社會因素對酒駕法規(guī)威懾效應的作用力。社會因素對酒駕法規(guī)威懾效應影響關系模型如圖1所示。
圖1 社會因素對酒駕法規(guī)威懾效應影響關系模型
基于此,筆者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H1文化觀念越強烈,酒駕行為越少;
假設H2民意越鮮明,酒駕行為越少;
假設H3大眾傳媒越發(fā)達,酒駕行為越少。
此前學者的研究與調查缺乏實證研究,因此筆者基于問卷調查,對這3個維度的因素進行了進一步的定量研究。
此研究對浙江、湖北兩省的常住人口進行調查,隨機發(fā)放調查問卷659份,回收640份有效問卷,問卷有效率為97.12%。調查問卷主要采取了線上和線下相結合的方式進行發(fā)放。
調查的樣本對象全部來自湖北、浙江兩省,其中,男性占55.00%,女性占45.00%,男性比例略高于女性。在年齡構成方面,18~30周歲的人員占51.09%,30~45周歲的人員占37.50%,45周歲以上的人員占8.91%,而18周歲以下的人員占2.50%。
調查的樣本對象中具有駕駛證的人群比例為79.22%,沒有駕駛證的人群則占20.78%。在調查對象中,低駕齡人群(駕齡<5年)的人數(shù)最多,占47.18%,高駕齡人群(駕齡≥5年)占30.94%,無駕齡的人群占21.88%。從調查結果可以看出,此次調研的樣本對象大部分都擁有駕駛證并有一定的駕駛經(jīng)驗。
筆者通過回顧文獻,在文化觀念、民意、大眾傳媒3個一級維度下設計了10個二級子維度(詳見表1),以社會大眾容易接受和理解的問題對問卷進行了調整與設計。
此次研究利用信度檢驗以驗證問卷效果, 采用Cronbach′sα系數(shù)對于數(shù)據(jù)的內在信度進行了考察,信度檢驗結果如表1所示,文化觀念、民意、大眾傳媒、酒后駕駛行為4個變量對應的Cronbach′sα信度系數(shù)分別為0.715、0.701、0.859、0.760,均大于0.7。
表1 Cronbach′s α信度檢驗結果
筆者采用因子分析對問卷進行效度檢驗,通過KMO檢驗和Bartlett球度檢驗來判定原變量是否適合進行因子分析。結果顯示,文化觀念、民意、大眾傳媒、酒后駕駛行為4個變量的KMO值分別為0.747、0.654、0.732、0.661,即KMO值全部在0.6(標準值)以上。同時,Bartlett球度檢驗結果顯示,文化觀念、民意、大眾傳媒、酒后駕駛行為4個變量的近似卡方值分別為483.083、354.470、886.795、611.137,對應的顯著性概率值均為0.000,因此根據(jù)效度檢驗的判斷標準,此次調查中文化觀念、民意、大眾傳媒、酒后駕駛行為4個變量數(shù)據(jù)的效度結構是可以接受的。
以文化觀念、民意、大眾傳媒為自變量,引入酒駕行為選擇作為因變量,研究酒駕法規(guī)威懾效應的大小。建立如下初始模型:
Y=b0+b1X1+b2X2+b3X3
式中:X1表示文化觀念;X2表示民意;X3表示大眾傳媒;Y表示酒駕行為選擇指數(shù)。
各變量間的Pearson相關系數(shù)如表2所示,文化觀念、民意、大眾傳媒3個因素與民眾酒后駕駛行為選擇的相關系數(shù)分別為-0.526、-0.539、-0.656,均在0.01水平上顯著,說明3個因素與酒后駕駛行為選擇均顯著負相關,由此可知,民眾對文化觀念、民意、大眾傳媒評價越高,則酒后駕駛行為越低。
回歸分析的目的是通過對自變量與因變量進行分析,以尋找變量間的相互作用關系,進而推斷變量間的因果關系,同時能檢驗對因變量影響程度的大小。
表2 各變量間的Pearson相關系數(shù)表
注:**表示在0.01水平顯著;N=640
相關分析已經(jīng)驗證了文化觀念、民意、大眾傳媒3個因素均與酒后駕駛行為有顯著的負相關關系,但未能揭示社會因素對酒后駕駛行為的影響因果關系。因此以酒后駕駛行為為因變量,以文化觀念、民意、大眾傳媒為自變量進行多元線性回歸分析。
社會因素與酒駕行為的回歸模型擬合優(yōu)度檢驗如表3所示,可以看出文化觀念、民意、大眾傳媒3個社會因素對酒后駕駛行為總變異的解釋度達到65.7%,因此認為模型選取的自變量解釋度較佳。標準估計的誤差為0.332,標準誤差極小,說明樣本參數(shù)與總體參數(shù)的值十分接近。同時,當模型包括文化觀念、民意、大眾傳媒3個社會因素時,回歸模型下行關系判定值F值為406.972,顯著性概率值小于0.001,具有顯著的統(tǒng)計學意義。因此認為文化觀念、民意、眾傳媒3個社會因素對酒后駕駛行為影響的回歸方程擬合效果較好。
表3 社會因素與酒駕行為的回歸模型擬合優(yōu)度檢驗
社會因素與酒后駕駛行為的回歸系數(shù)如表4所示,文化觀念、民意、大眾傳媒的容許度均小于1,VIF值均小于3,不存在共線性問題。文化觀念、民意、大眾傳媒3個社會因素對應的顯著性概率值分別為0.000、0.000、0.000、0.000,均小于0.05,說明自變量文化觀念、民意、大眾傳媒3個社會因素均對酒后駕駛行為有顯著性影響。根據(jù)標準系數(shù)結果可知,文化觀念(-0.308)、民意(-0.308)、大眾傳媒(-0.502)均對酒后駕駛行為產(chǎn)生負向預測作用,因此,假設H1~假設H3均得到驗證。
因此,基于文化觀念、民意及大眾傳媒3個社會因素的酒駕威懾效應指數(shù)模型而建立的酒后駕駛行為與文化觀念、民意、大眾傳媒之間的回歸方程為:
表4 社會因素與酒后駕駛行為的回歸系數(shù)表
Y=5.587-0.290X1-0.309X2-0.308X3
由該模型可知,民眾受文化觀念、民意、大眾傳媒3大社會因素影響越大,則個體表現(xiàn)出更少的酒后駕駛行為,換而言之,有關酒駕法律法規(guī)的文化觀念、民意和大眾傳媒的普及度越高,民眾的酒后駕駛行為越少,即威懾效應強度越大。
從上述分析可知,文化觀念、民意、大眾傳媒3個社會因素與酒駕行為具有顯著的負相關性,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著酒后駕駛行為。因此,從控制這3個因素的角度著手分析其對策,有助于抑制酒駕犯罪行為發(fā)生,對增強酒駕法規(guī)威懾效應,降低酒駕發(fā)生率提供一定的借鑒意義。
“酒駕”的原因之一是司機缺乏法律意識,沒有守法的積極性、主動性,文化觀念意識不高,因此可以通過加強法律知識的灌輸與教育來解決。交警部門可結合日常執(zhí)勤執(zhí)法、事故處理等工作,對被拘留的交通違法行為人員進行集中強化教育,加強以案說法。許多司機因為安全意識不夠,憑著對自己駕車技術的自信及僥幸心理而酒駕,從而造成嚴重后果。交警部門可聯(lián)合相關單位,展開“珍愛生命,遠離酒駕”的講座,通過報紙、電視、互聯(lián)網(wǎng)等方式進行宣傳教育,或在路邊多設置警示牌,以此提高駕駛員的安全意識。交警部門也應號召全社會共同關注道路交通安全,使更多的群眾自覺參與到抵制酒后駕駛行動中來,培養(yǎng)廣大民眾的安全意識,通過對群眾的引導使其形成“拒絕酒駕”的觀念,加強酒駕法規(guī)的威懾效應。
啟蒙思想家貝卡里亞主張:“犯罪對公共利益的危害越大,促使人們犯罪的力量越強,制止人們犯罪的手段就應該越強有力。這就需要刑罰與犯罪相對稱。”[11]因此,對酒駕的懲處力度一定程度上決定著酒駕法規(guī)的威懾效應作用。根據(jù)調查問卷中的民眾意見可知,雖然目前社會大眾普遍認為我國對于酒駕犯罪的懲處力度適中,較為科學,但在我國法律法規(guī)中,交通肇事罪和危險駕駛罪的定刑較低,以交通肇事罪或危險駕駛罪處罰造成嚴重后果的“酒駕”行為,往往會使后果與刑罰之間不對稱,既無益于對肇事者的警示和教育,也不利于對公民人身財產(chǎn)權利保護和社會公共安全維護。為了強化民意,使民眾意識到酒駕行為之惡劣與犯罪成本之高昂,應加大對酒后駕駛的懲處力度,確保對“酒駕”行為的處罰達到罪刑均衡。如可以將酒后駕駛從交通肇事罪的范疇中分割出來單獨定罪,按照造成或可能造成的后果嚴重程度采取不同的懲治方式以提高酒后駕駛成本,增強酒駕法規(guī)威懾效應,反向激勵行為主體拒絕酒后駕駛。
在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為了提升酒駕法規(guī)的威懾效應,需要合理地運用大眾傳媒對酒駕法規(guī)的相關知識進行傳播與教育。當今社會,新媒體行業(yè)異軍突起,可以利用當下炙手可熱的微博、微信公眾號、微信朋友圈、知乎等平臺,推廣酒駕法律法規(guī)常識及酒駕危害的宣傳片,利用網(wǎng)絡,以最低的成本和最快的速度實現(xiàn)最大的宣傳效果。同時,可結合電視臺、企業(yè)、餐飲業(yè)等不同行業(yè),通過公益廣告、警示標語、必備守則等方式,多渠道、高頻率向駕駛員灌輸禁止酒駕的觀念,潛移默化為其思想價值觀,加強酒駕法規(guī)對駕駛員的威懾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