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溢澤
官場是一張奢華的大網(wǎng),里面掙扎的人妄圖出去,外面羨慕的人努力進來。
公路一旁的電線桿邊,一輛汽車被撞地慘不忍睹,里面的男子頭破血流,凄然處在生死的邊緣,筆挺的西服還有一絲不茍的頭發(fā)和這一切是那樣的格格不入,劉浩然,已然是一個將死之人了。
生死之間,劉浩然抓住最后那些即將逝去的意識,冥冥之中追憶著什么……
糾結(jié)
幾十年前正值鮮衣怒馬的年紀(jì)。
十一月的雨,已然很涼了,灑在青石小街上,如珍珠打在黛色的墨盒中,迅速與黛色融為了一體渾然不見。劉浩然手執(zhí)一把舊油紙傘獨自走在街上,一個人思緒萬千。
兩天后就要參加全國公務(wù)員考試,他的心里極度緊張。他對于自己的實力并不是多么看好,但是卻極其想要成為國家機器的一個螺絲。進入政府工作,就意味著他將超脫普通人,他就可以用自己手中的權(quán)利為人民做一些事情,就可以改變自己家庭的命運!
說起家庭劉浩然不禁要嘆一口氣,他的家庭是一個極其貧困的家庭,父親在他5歲那年出了車禍,成了殘疾人。全家只靠母親一人支撐,日子過得苦巴巴的,他現(xiàn)在最大的愿望,就是通過自己改變家庭的現(xiàn)狀。
想事情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不知不覺間,劉浩然已經(jīng)到了自己家門口。
推門而入,傳來一股飯菜的清香,雖沒有什么油味,只是別樣的溫馨味道。但這顯然勾不起心事重重的劉浩然的食欲。
“回來啦!”劉母在廚房中喊道,“媽還在做飯,一會叫你吃啊!”
“哦,媽你別急……我先去看看爸!”
劉浩然走到殘疾的父親的房間中,看到父親沒有下肢的身體,他心中不禁一陣絞痛。
“考試準(zhǔn)備的怎么樣了?”劉父向劉浩然問道,“這可是改變你命運的重要考試啊!一定要好好準(zhǔn)備??!”
父母總是希望孩子前程遠(yuǎn)大,不是么!
舞弊
并不寬敞的教室擠進去了幾十人,不免有些令人窒息,有些人對此感到莫名的興奮,而其他人對此卻異常緊張,不幸的是,劉浩然屬于后者。
“這次一定沒問題的!”劉浩然自我暗示道,并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口袋里那件“利器”,“只要不被發(fā)現(xiàn),就一定能考中的!”
考題發(fā)下來后,劉浩然較為輕松地答完了大部分的試題,剩下了幾個沒有把握的,而他很清楚:剩下的這幾個題,才是能否考中的關(guān)鍵。
劉浩然掏出了自己口袋中的手機,巧妙地避開了監(jiān)考人和攝像頭的視線,開始通過“自己的努力”使沒有把握的,變得“有把握”。
而此時,他身后卻有一雙不懷好意的眼睛一直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考完后的劉浩然可謂一身輕松,他看著天邊浮動的流云,心情暢快,對自己的考試非常有信心。此時,一只手搭上了劉浩然的肩頭:
“哥們兒,考得是不是很好~”
劉浩然一顫:“你什么意思!”
“我都看見了,別裝了。”
“……你想怎么樣?”
“不怎么樣,這次我其實也……我不會去揭發(fā)你,交個朋友,以后互相照應(yīng)!我叫徐有德?!?/p>
劉浩然心中松了一口氣:“好,交個朋友,劉浩然。以后多多關(guān)照……”
掙扎
一晃不知過去了多少個年頭,劉浩然已經(jīng)由當(dāng)年的青年,走過了許許多多官場的歷練,已經(jīng)成了一個干練的中年男子,成了一個很合格的官員了!基本做到了為民謀利,是一個好官。
但令劉浩然煩惱的事,還是他的家庭。成為官員后的他收入并不是那樣的客觀,家里的情況遠(yuǎn)沒有他原來想象的那樣好,只是有改善而已。
同時,劉浩然已經(jīng)和徐有德成了朋友,兩人仕途順利,干事能力強,當(dāng)然,劉浩然其實更勝一籌,所以官位要比徐有德高一些,但是兩人的關(guān)系還是很好,官位的高低并不影響二人的關(guān)系。
但令劉浩然不解的是,徐有德的家境現(xiàn)在已然超出了自己許多……劉浩然大概猜到了其中的一些原因,只是不想說罷了。
一日,劉浩然正在自己的辦公室,徐有德敲敲門后推門而入:
“劉兄,近來可好啊?”
“好得很,徐兄今天來有什么事么?”劉浩然笑著看向徐有德。
“倒是還真有一件事,”徐有德自己拿來一把椅子,坐下看著劉浩然,“最近我有一件事情,需要麻煩麻煩你呢!”
“什么事?”
“我有一樁‘生意,我自己擺平不了……”
“生意?”
“什么生意你應(yīng)該很清楚,現(xiàn)在這件事需要從你負(fù)責(zé)的這個部門審批,你就行個方便,給個通過就行了!”徐有德眼睛瞇了瞇,看著眉頭緊鎖的劉浩然。
“劉兄我也不跟你隱瞞了,我收了不少,這樣吧,我分你一半,你幫我辦好這個事情,我知道這對你來說不是什么難事?!笨粗廊华q豫不決的劉浩然,徐有德慢慢說道,“這件事情,你不辦也得辦!”
“這是受賄,我不辦!”
“哼!”徐有德狠狠瞪一眼劉浩然,“你還記得當(dāng)年你考公務(wù)員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你作弊但沒有舉報你嗎!其實當(dāng)時我可沒作弊,現(xiàn)在當(dāng)年的考試攝像我已經(jīng)搞到手了,你只要壞了我的好事,我就把它交了,你應(yīng)該知道會對你產(chǎn)生多差的影響,現(xiàn)在我給你一份,你仔細(xì)看看!”
劉浩然顫巍巍地接過那份錄像,看了一遍……
“好吧,我辦……”
歧途
劉浩然數(shù)著自己手中紅色的人民幣,心中充滿了糾結(jié)的情緒:果然,徐有德就是靠這個發(fā)家致富的啊,如今,當(dāng)初那個清正廉潔的自己頓時也變得污濁不堪了。但是鮮紅的鈔票卻在一次一次沖擊著劉浩然的眼球,他似乎看見了家庭的希望,但也看見了銀光閃閃的手銬……
那么多腐敗的人,我也不一定會被捕啊……
劉浩然狠狠攥了一下自己的鈔票,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
從此他的家境越來越好,心越來越黑。
敗露
五年轉(zhuǎn)眼就過去了,劉浩然收獲了財富,家境殷實,可謂走在了人生中最美好的五年。
上帝欲讓其毀滅,必先讓其膨脹。
一個沒有陽光的下午,劉浩然在辦公室里對著電話歇斯底里的咆哮,雙眼發(fā)紅,頭發(fā)蓬亂,完全沒有了往日的斯文。
“什么!徐有德被捕三天了!”劉浩然顫抖的聲音,漸漸微弱,“估計現(xiàn)在這混蛋已經(jīng)供出我來了,是吧……我就知道,當(dāng)初都是他逼得我啊,我也想當(dāng)一個好官啊……我以前也是一個坦坦蕩蕩的好人啊……能不能給我個機會啊……”
電話的那頭是長久的沉默……
劉浩然不禁感到有一種久違的液體從眼角流下,他的心襲來了一種久違的痛。從辦公室走出來,劉浩然兩眼空洞,自己的政治前途毀了……自己多年的打拼,毀于受賄腐敗,毀于徐有德,更毀于自己。
三天后,劉浩然得知,徐有德為了減輕自己的罪行,將劉浩然的受賄行徑交代而出,并交出了當(dāng)年的考場舞弊視頻。當(dāng)時,劉浩然正載著自己的老母親在馬路上奔馳,聽完這個消息劉浩然一言未發(fā),許久,劉浩然把車子停在了一家飯館門口,回過頭對母親說:
“媽,你先進去點幾個菜,我去處理點事情,一會兒就回來,想吃什么盡管點。我這里有張卡,你先去花,要是時間長了的話就不用等我了,自己先吃吧……”
劉浩然的母親一如既往地看著自己的兒子,點了點頭。他的兒子一直是那樣的可靠,他說過的話,他的承諾一定會履行,她相信這次也一樣。
看著母親走下車,劉浩然一加油門,重新在馬路上奔馳,到了一個沒大有人的小地方,劉浩然從鏡子中看了看頭發(fā)花白的自己,看了看有了皺紋的自己,笑了!
人生真是很短??!時光真的來不及追回了!
他全速向一根電線桿上撞去,一時間,天邊似乎有一片不起眼的烏云扭曲了一下。
官網(wǎng)
官場的網(wǎng)撒得很大,很密,布滿了誘惑還有錯誤。每一個官員在里面都是卑微的玩家,稍有不慎就成了蜘蛛的獵物。
網(wǎng)外的人們拼命想擠進網(wǎng)中,成為心中不凡的統(tǒng)治者。
網(wǎng)內(nèi)的人們似乎想向外退卻,妄圖洗凈烏黑的一雙手。
這張網(wǎng)成了二者之間最大的障礙,同時又成了二者間最大的魔鏡,吸引彼此互相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