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李虎墓志銘考釋

連小剛

（鎮(zhèn)江博物館，江蘇 鎮(zhèn)江 212002）

1980年，鎮(zhèn)江博物館對位于鎮(zhèn)江市郊西南獅子山下的一座南宋磚室墓進行了搶救性考古發(fā)掘，“出土有銀瓶、勺、盒等隨葬品以及墓志一合”[1]218。墓志高132厘米，寬75厘米。志文楷體陰刻，刀力遒勁，結(jié)體端莊，大部清晰可辨，局部漫漶（圖一）?！督股绞萄芯俊穂2]一書中收錄有此志拓片照片，劉建國先生《古城三部曲——鎮(zhèn)江城市考古》一書中對此銘進行了初步釋讀[1]218-219，但未錄銘文。志文題名“天水開國李公墓志銘”，可知墓主姓李，其名諱，劉建國先生識讀為“”，今經(jīng)筆者仔細辨認，并結(jié)合墓主生平等信息綜合考察，認為應為“虎”字，即墓主為南宋抗金、抗元將領(lǐng)李虎。

下面筆者將以相關(guān)文獻為基礎(chǔ)展開討論，并對志文作進一步的考釋。不當之處，敬祈方家指正。

一、錄文

■郡觀察使、帶御器械、知真州、天水開國李公墓志銘

■門下士、承節(jié)郎、特添差東南弟二將副將、真州駐扎、仍厘務潘大亨撰

圖一 南宋李虎墓志銘

■皆居成紀，子孫□□秦隴間，家天水者乃其苗裔。公諱虎，字叔子，天水人也。西土不靖，先事米」■京口。曾祖顯，祖■，皆隱德不仕。父以公貴，贈訓武郎。母高氏，以公有請，封咸安郡太（夫人）」■鞠于外家，九歲□□改適保信軍節(jié)度使張公威。張公西邊名將，公才識智略尤（為）張公□□」■關(guān)外四州，以□□善戰(zhàn)得官，屢經(jīng)行陣，名冠諸軍。西梟福簡，東夷逆全。復淮安，定高沙。（擢居）」■歷池陽、建康、鎮(zhèn)□□戎帥，兼守浮光、淮安。軍民愛戴，士馬精強。韃虜寇邊，常斡腹入儀真飲馬」■素單弱，朝廷□□以公為守，增陴浚濠，凡戰(zhàn)御所需，知無不為。（虜）知真有備，不敢直至城下?！埂鍪枪霸尻??！酢跖?，公殲之。襄陽火，公為法受惡，鐫官三等。既復其舊，又以守真有勞，進（爵）」■公同僚積不（相）□□罅釁，再有謫命。凡更兩載，真兩易守，未能□。朝廷宵旰憂（勤），詔還。公」■（公）不憚勤勞，為□□力，隱然有金湯勢。虜嘗大入，公親率所（部），首挫其鋒于東門。虜馬死無數(shù)，（即）」■（數(shù)）乞?qū)めt(yī)。朝廷（毋）難其請，復作力上章求代，言不及私。遽卒于儀真（任）所。公（生）于（慶）元己未正」■（于）淳癸卯七月十一日，享年四十有五。嗚呼！天不假年，母老子幼，良可傷悼。積官至左武大夫，」■（職）為帶御器（械）、（知）真州，爵為天水開國子。先娶襄陽尹氏，贈令人。繼臨安趙氏，封令人。男四□」■添差真州節(jié)制司準備差遣，次從龍、震龍，保義郎，友龍尚幼。女一人，適保義郎趙果。孫男一人，公孫。公卒之」■丙午，葬于鎮(zhèn)江府（西）津乙山之原其冢。子（應）龍哭再拜，授公行狀，請銘于■潘大亨曰：“先父知郡」■，宜有銘?！贝蠛嘣唬骸按蠛唷酰╅T墻甚久，知公（為）甚悉。公幼孤，能以官為母榮，孝也。誅鋤叛逆，屢立戰(zhàn)，多（忠）」■難折沖，使民旅（相）安，頡虜畏避，智也。憂公如家，撙節(jié)浮費，規(guī)創(chuàng)守備，無私恩妄予，用能以（約寓豐），」■概爾。至若為國遠慮，以端平恢復為非策，請止其行，識時偉見，尤非武勇者所能及。公（行應銘），」■敢不志而銘諸？”其（辭）曰：」■自西徂東。（賦）□穎銳，于國有功。車軸中折，施則未洪。寶蓋金雞，維□□宮?！埂觯ǔ危Y）混（融）?！酢酢鹾螅芨o窮。（孤）子應龍，泣血謹書。刊者建安朱（溶）。

注：標點為筆者所加?！啊埂北硎疽恍形淖咒浲贽D(zhuǎn)行，□表示缺一字，■表示缺字數(shù)不詳，（）內(nèi)為原字不夠清晰，推測而得。

二、李虎生平

李虎，《宋史》無傳，但史籍多有其相關(guān)記載。志文載其“字叔子，天水人”。南宋時天水縣屬秦鳳路轄下的秦州，秦州治所在今甘肅天水市。父早逝，在“外家”即母親的娘家長大。九歲時，母高氏改嫁保信軍節(jié)度使張威。張威，《宋史》有傳，字德遠，成州人。成州南宋時隸利州路，治所在今甘肅成縣。張威是南宋抗金將領(lǐng)，初為策選鋒軍騎兵，“開禧用兵，威與金人戰(zhàn)輒捷”，堅守天水，“屢立奇功”，嘉定十二年（1219），奉命率軍救蜀，“破金人于金斗鎮(zhèn)”，在荊、鄂地區(qū)亦屢勝金兵，曾任西和統(tǒng)制、利州副都統(tǒng)制、帶御器械、荊鄂都統(tǒng)制、襄陽府駐扎等[3]12213—12215，未載志文所見“保信軍節(jié)度使”，可補史闕。宋代節(jié)度使為榮譽虛銜，并無實任。保信軍治所在廬州，廬州時屬淮南西路。志文載李虎最初跟隨張威鎮(zhèn)守在南宋川陜防區(qū)西部的抗金前線“關(guān)外四州”，并且“屢經(jīng)行陣，名冠諸軍”。以下所述其生平經(jīng)歷也主要與南宋軍事活動有關(guān)。

“關(guān)外四州”應指階州（治所在今甘肅隴南市武都區(qū)）、成州（治所在今甘肅成縣）、西和州（治所在今甘肅西和縣，舊稱岷州）、鳳州（治所在今陜西鳳縣）四州。南宋川陜防區(qū)內(nèi)關(guān)隘較多，有大散關(guān)、黃牛堡、皂郊堡“外三關(guān)”和武休關(guān)、仙人關(guān)、七方關(guān)“內(nèi)三關(guān)”。關(guān)外四州“為蜀要害”，“是漢中乃至四川的戰(zhàn)略屏障”[4]。

“西梟福簡”應指嘉定十二年（1219）李虎與張威（時任沔州都統(tǒng)制）鎮(zhèn)壓利州路興元府軍士張福、莫簡領(lǐng)導的“紅巾隊”起義一事。該年閏三月，興元府士兵因不堪忍受官吏克扣三百文軍餉，在張福、莫簡的領(lǐng)導下發(fā)動起義。義軍“以紅帕蒙首，號‘紅巾隊’，焚利州，殺總領(lǐng)楊九鼎，破閬、果，入遂寧，游騎在潼、漢界，將窺成都”[3]12215，四川制置大使安丙“遣威提精兵六千人，自劍、綿至廣漢”[3]12215。六月，義軍堅守普州茗山，張威用遂寧知府李璧所授長圍法計謀，“進兵重圍，絕其糧道，晝夜迫之”[3]12215，不久擒獲張福等17人。七月，張福被殺，莫簡自殺，1300多名義軍戰(zhàn)士被俘犧牲。此年李虎僅20歲，“率部下捉獲”[5]9038，立功不少。父子二人皆受賞，李虎由“沔州中軍步軍第一將正將、權(quán)統(tǒng)領(lǐng)下班應”“特轉(zhuǎn)保義郎”，張威“特落階官，除揚州觀察使，依舊沔州都統(tǒng)制、兼知沔州”[5]9037。

“東夷逆全”應為平定山東李全叛亂。李全，《宋史》有傳，濰州北?？h（今山東濰坊市，時隸屬京東路濟南府）人，出身農(nóng)家，做過弓手，能運鐵槍，時號“李鐵槍”[3]13817。李全最初參加了反抗金朝的紅襖軍起義，后歸附南宋，稱“忠義軍”，占據(jù)楚州、海州等淮東州郡十余年。紹定三年（1230）八月，李全反叛，據(jù)鹽城，入泰州，又欲攻打趙范及其弟趙葵駐守的揚州以便渡江[3]13841—13845。在揚州，李全叛軍與李虎所屬的宋軍展開了激戰(zhàn)?！端问贰份d：“辛未，賊引兵三萬沿州城東向西門，李虎、趙必勝、張、崔福力戰(zhàn)，自巳至申，全乃沿東門以歸”[3]13845；“乙未，李虎出南門，楊義出東門，王鑒出西門，崔福出北門，各徑扼賊圍，開土城數(shù)處”，“諸軍奮擊，俘馘甚眾”，“賊兵數(shù)千果趨濠側(cè)，虎力戰(zhàn)，城上矢石雨注，賊退”[3]13846—13847。次年正月，李全出平山堂攻打揚州堡塞西門受挫，“欲走入土城，李虎軍已塞其甕門”，絕其歸路，“全窘，從數(shù)十騎北走”，趙葵則率軍緊追，李全不得已“趨新塘”，但因“騎陷淖不能拔”而被亂槍刺死[3]13848。

“復淮安，定高沙”應指李虎率軍收復淮安、高沙一事?！端问贰份d，紹定四年（1231）六月，宋軍與李全叛軍殘部大戰(zhàn)，攻占淮安[3]13851。高沙應指高郵?！案哙]軍，同下州，高沙郡，軍事”[3]2181，轄高郵、興化二縣。端平二年（1235）七月，高郵“別將榮全率眾據(jù)城以畔”，朝廷“以武翼郎招之。全偽降，欲殺使者”，“越三日，李虎破關(guān)，禽全斬之”[3]13493。李虎的英勇戰(zhàn)功受到朝廷褒獎，宋理宗在詔書《李虎授左武大夫依舊達州刺史知淮安州制》中稱贊李虎“胄出山西，聲馳漠北。段槍而刺元惡，頓清淮海之塵；尺而鞭群兇，盡拔高郵之幟。功雖高于李，義弗背于張飛”[6]242?！按淘獝骸睉附藲⒗钊衍姡氨奕簝础睉钙蕉s全兵變，而李虎得授左武大夫可能就在“定高沙”之后。

“歷池陽、建康、鎮(zhèn)□□戎帥，兼守浮光、淮安”反映了李虎歷官情況?！俺仃枴奔唇癜不粘刂?，“池州，上，池陽郡，軍事”[3]2187?！版?zhèn)”字后應補“江”字?！毒岸ń抵尽贰坝爸T軍都統(tǒng)制司”條下載：“李虎，武略大夫，達州刺史，池州駐扎，御前諸軍都統(tǒng)制，改除建康府駐扎、御前諸軍都統(tǒng)制，紹定六年十一月十四日到任。端平元年六月十七日，兼知光州，任內(nèi)轉(zhuǎn)右武大夫。端平二年五月十九日回司，依舊建康都統(tǒng)制，改兼知泗州，當年七月十五日改除鎮(zhèn)江府駐扎、御前諸軍都統(tǒng)制”[7]?！吨另樻?zhèn)江志》“都統(tǒng)制”條下亦載：“李虎，左武大夫、達州刺史帶御器械。端平二年七月至?！盵8]可知李虎先后任池州、建康、鎮(zhèn)江都統(tǒng)，即統(tǒng)兵官，故志文稱為“戎帥”?！案」狻敝腹庵?，境內(nèi)有浮光山，故名，今河南信陽潢川。李虎于端平元年（1234）六月十七日兼知光州，知淮安則是在次年平定高郵榮全叛亂之后。綜上可知，李虎初為正七品的“武略大夫”，端平元年（1234）因在“山陽之役”中“忠于衛(wèi)國，勇于敵愾”[9]395而升轉(zhuǎn)右武大夫，端平二年（1235）“定高沙”后授左武大夫。

“公赴援襄陽”反映了南宋朝廷調(diào)遣李虎救援襄陽的史實。端平二年（1235）十一月，蒙古軍進攻襄陽。宋廷命魏了翁督視江淮、京湖軍馬，從下游運兵救援。魏了翁十一月九日就急令“鎮(zhèn)江都統(tǒng)李虎（轄七千人）”[10]245、步帥兼建康都統(tǒng)王鑒等人“星夜提兵應援荊襄”[11]328。端平三年（1236）正月，李虎已到達蘄水，但“以蘄水橋斷回蘄州住程，以待修橋；又以江北無夫、無糧、無船、無橋，取道鄂州以至漢陽未免迂回”為由拖延不前，魏了翁對此很不滿，曰“李虎、王鑒乃朝廷所倚重，上流亦望其來，乃逗留不行，乃知此曹假借太過，名位稍高，便有驕蹇”[12]，嚴責李虎等人急速前進，“務在剿逐襄陽境內(nèi)賊兵”[11]340。二月五日，李虎率無敵軍抵達襄陽城外[10]253。此時蒙軍早已撤退。

“襄陽火，公為法受惡，鐫官三等”反映了“襄陽兵變”及李虎受罰的史實。端平三年（1236）三月，襄陽的南北軍將交爭，“北軍主將王、李伯淵焚城郭倉庫，相繼降北”，“南軍主將李虎乘火縱掠，襄陽為空”[3]810，京湖安撫制置使兼襄陽知府趙范無法控制局面，與李虎等五人出城逃走。叛變的北軍占據(jù)襄陽后，派人向蒙古投降，并四出掠奪。此次兵變給南宋造成嚴重損失，襄陽城中四萬七千多官民、30萬財粟、24庫軍器盡落入蒙軍之手，自岳飛從金人手中收復襄陽以來130年的積累經(jīng)營毀于一旦。該年三月，宋理宗下詔將趙范“削官三秩，落龍圖閣學士，姑仍制置職任”，七月以“罪重罰輕，詔罷職奉祠”，八月又“更削兩秩，謫居建寧府”[3]811。至于李虎，宋理宗下詔責問：“爾屢著戰(zhàn)多，遂膺隆委，胡提兵而救援，乃激變以紛爭？”[13]194—195將李虎“特降三官、落刺史、罷帶御器械”[13]194，即志文所載“鐫官三等”。關(guān)于李虎在襄陽兵變中有無責任及責任大小，觀點不一。如《宋史》認為李虎及無敵軍在襄陽兵變時“不救焚，不定變”“因之劫掠”[3]12509，應負一定責任；周密《齊東野語》認為，李虎一到襄陽便宣稱要剿滅王在德安納降的克敵軍，激起克敵軍叛亂，是兵變的誘因，“激于李虎無敵軍之至”[14]；張端義《貴耳集》認為兵變系趙范與李虎合謀剿滅克敵軍所致，“李虎自淮東來，文仲出五十里迓之，獨與李虎并轡而行，謀滅王之口”[15]；魏了翁則認為李虎有定變之功，“李虎、王福本援上游，前襄陽變作之夕，無此兩軍，則北軍誰實制之？”[11]368遺憾的是，墓志銘在這一問題上亦語焉不詳，無法為我們提供新的有價值的信息。值得注意的是，志文中使用了“為法受惡”一詞。該詞出自孔子稱贊晉國大夫趙盾的典故，用在此處意在表示李虎受罰是代人受過，實際上則認為李虎不應對兵變的發(fā)生承擔責任?？紤]到墓志銘一般會對墓主隱惡揚善，常有溢美之詞，因此這種說法的可信度值得商榷。但李虎受罰一事在文獻和墓志銘中均記載明確，大體一致，這應是確鑿可信的。

李虎一生中較大的亮點是在真州抗擊蒙軍。志文載：“韃虜寇邊，常斡腹入儀真飲馬”，真州位于長江北岸、揚州之西，處于南宋東部江淮戰(zhàn)場，因而屢遭戰(zhàn)火?！独m(xù)資治通鑒》載，端平三年（1236）十一月，“蒙古將察罕攻真州”[16]，被知州丘岳指揮擊退。按《道光重修儀征縣志》“（宋）知州”條下載有“嘉熙，李虎”“淳，李虎”[17]，表明李虎于嘉熙年間（1237—1240）、淳年間（1241—1252）兩次知真州，而據(jù)志文“以公為守”可知，端平三年（1236）李虎援赴襄陽前已知真州。李虎初在真州時，“增陴浚濠，凡戰(zhàn)御所需，知無不為”，使蒙軍不敢至城下。后因襄陽兵變遭罰，后又復職，但可能因為與同僚不和，再次被貶。由于“凡更兩載，真兩易守”，意即真州形勢危急，兩年內(nèi)兩次失守，朝廷對此日夜憂愁，又將李虎召回。李虎此次在真州加強戰(zhàn)備，并頑強抵抗入城的蒙古兵，“挫其鋒于東門”，“虜馬死無數(shù)”，但是很可能在此戰(zhàn)中負傷，后來便逝于儀真。這些內(nèi)容均未見于文獻，可補史闕。據(jù)此可知，李虎應先后三次知真州。

另，李虎結(jié)銜中的“觀察使”為宋代武官遷轉(zhuǎn)的官銜。按宋代武臣寄祿官階高低層次為：“正任官、遙郡官、橫行官、諸司正使、諸司副使、大使臣、小使臣，以及殿侍以下無品、不系磨勘之雜階”[18]165，可知李虎結(jié)銜“郡觀察使”的“郡”字前應有“遙”字。遙郡觀察使為宋代武官遙郡五階（承宣使、觀察使、防御使、團練使、刺史）之一，與其他四階一起被視為美職。遙郡官與正任官相對，地位次于正任官，但“與正任官一樣，無職事，僅表示官階”[18]166。遙郡官帶有橫行官大夫階，據(jù)志文可知，李虎“積官至左武大夫”，故結(jié)銜“遙郡觀察使”前應有“宋故左武大夫”六字。

“左武大夫”為橫行官階名。橫行官不像諸司使、副那樣列入武臣磨勘遷轉(zhuǎn)之列，“其除授得依特旨”[18]166?！皺M行大夫十三階為‘要官’”，左武大夫列第十二階。舊名“東上閣門使”，徽宗政和二年（1112）改，正六品。

“帶御器械”為南宋時低級武臣的榮譽加銜。南宋初期，“諸將在外多帶職，蓋假禁近之名，為軍旅之重”，淳熙間則“屬之職益加重焉”[3]3938—3939。李虎結(jié)銜中，左武大夫、遙郡觀察使為寄祿官階，帶御器械為榮譽銜，知真州為官職名。

三、李虎家世、葬地等史實

據(jù)志文“■皆居成紀，子孫□□秦隴間，家天水者，乃其苗裔”可知，李虎出自天水李氏，天水李氏又自成紀李氏析出。成紀是中國第一大姓李氏的發(fā)祥地，成紀李氏乃隴西望族。至于李虎或其家族何時遷至鎮(zhèn)江，由于志文缺漏而無法獲得明確信息。

李虎曾祖名顯，祖、父名均漫漶不可識，三人均未做官。“父以公貴，贈訓武郎”，訓武郎為宋朝武階官，正八品?！澳父呤?，以公有請，封咸安郡太夫人”，《宋史·地理志五》載“蓬州，下，咸安郡，軍事”[3]2223，屬利州路。蓬州治今四川儀隴縣南。按宋朝敘封制度，以李虎的觀察使官階只能封其母為郡太君，可能是李虎為母請于朝廷后，朝廷恩寵特異，破格敘封。宋理宗詔書《李虎母高氏特封咸安郡夫人制》載高氏“儀家以正，守節(jié)而堅。為人謀而忠，烈何慚于伏劍；與子言于孝，勞不止于斷機。慶綿后昆，官至刺史。積五年之恩數(shù)，移一秩于慈闈”[6]285，可見李虎是在得授刺史銜后5年為母請封。

李虎有夫人兩位，先為襄陽尹氏，贈令人；繼臨安趙氏，封令人?！傲钊恕睘榫诺韧饷鼖D封號中的第五等。李虎有四子一女。長子應龍，“添差真州節(jié)制司準備差遣”，次子從龍、三子震龍，保義郎，四子友龍，尚幼。女兒嫁與保義郎趙果。孫一，名公孫。李虎生于慶元五年（1199）正月，卒于淳三年（1243）七月十一日，享年45歲。葬地在“鎮(zhèn)江府西津乙山之原”，即今牌灣獅子山北麓[1]249。

撰銘者為潘大亨，結(jié)銜中“承節(jié)郎”為從九品，“門下士”意為門生、弟子，表明潘大亨為李虎的門生，長期追隨李虎，對他非常熟悉，因此李虎的兒子憑借這層關(guān)系向其乞銘。潘大亨稱李虎“以端平恢復為非策，請止其行”，表明李虎曾反對端平元年（1234）宋理宗發(fā)動的收復河南故土的軍事行動，亦稱“端平入洛”，反映了李虎的政治遠見?！岸似饺肼濉笔窃谀纤蝿偨Y(jié)束聯(lián)蒙滅金戰(zhàn)爭、國力受損、軍民疲敝的背景下進行的。當時宋理宗親政不久，內(nèi)政未穩(wěn)，朝臣對出兵一事也意見不一，前線將領(lǐng)又輕率輕敵，結(jié)果在洛陽遭到蒙古軍隊的反攻，只得倉皇敗退。此戰(zhàn)南宋喪失數(shù)萬精兵，而寸土未得。更不利的是，蒙古以“敗盟”為借口，在第二年發(fā)動了全面侵宋戰(zhàn)爭，拉開了長達45年的宋蒙戰(zhàn)爭的序幕。

潘大亨曾任“東南弟二將副將”?！暗堋蓖ā暗凇薄Ｎ踟S之際，宋朝在東南諸路推行將兵法。元豐四年（1081），“又詔團結(jié)東南路諸軍亦如京畿之法，共十三將：自淮南始，東路為第一，西路為第二，兩浙西路為第三，東路為第四……”“凡諸路將各置副一人，東南兵三千人以下唯置單將”[3]4628?？梢姡皷|南弟二將”應屬淮南西路，設(shè)正、副將各一人。東南第二將正將駐地原在壽春，南宋孝宗朝改駐廬州[19]，而潘大亨作為副將駐扎在真州。真州又名儀真，今江蘇儀征市，時屬淮南東路。正將與副將駐地并不在同一路，原因待考。潘大亨的東南第二將副將系“特添差”而來?！疤靥聿睢笔侵赣沙⑻貏e指揮差注添差官，表明其為非正任差遣官，這是宋朝官制中添差官制度的反映。添差官可分為厘務或不厘務差遣。添差仍厘務就是允許添差官有限度地參與政事。由此可見，潘大亨在真州的地方事務上有一定決定權(quán)。

四、余 論

此墓志銘由建安朱姓刻工所刻。南宋建安縣位于今福建省北部，時屬建寧府，轄有建安縣、嘉禾縣（即建陽縣）等七縣。另據(jù)《全宋文》載：宋理宗為勉勵將士，賜“建康府都統(tǒng)制兼知泗州李虎”等10人“銀合夏藥”[9]225，后又“賚以寶奩，實之珍劑”，賜“帶御器械鎮(zhèn)江都統(tǒng)制李虎”等16人“銀合臘藥”[9]230。據(jù)此推測，文首提及的李虎墓出土銀盒等物即可能來自宋理宗的賞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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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龔延明.宋代武官階類別及其演變［M］//龔延明.中國古代制度史研究.杭州：浙江大學出版社，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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