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都是你：好男人賣房背妻游世界

木子

妻子生命枯萎，小老板懊悔落淚

今年57歲的王效民是安徽蕪湖人，因為能吃苦，頭腦靈活，他年輕時就是村里的“百事通”——誰家的自行車、收音機(jī)壞了，都找王效民去免費(fèi)修理，心靈手巧的他往往不負(fù)所托。18歲花季，比王效民小4歲的鄰村女孩余永花，義無反顧嫁給了他這個窮小子。

為給妻兒打拼出幸福生活，王效民婚后常年漂泊在外地打工，妻子則留在家鄉(xiāng)育兒務(wù)農(nóng)。從青年到中年，從黑發(fā)小伙到兩鬢開始斑白的小老頭，樸實的王效民從未對妻子說過“我愛你”，也沒有送過她一束花。他情感的唯一表達(dá)方式，就是自己在外面拼命賺錢，省吃儉用，每到月底再把自己的辛勞所得悉數(shù)寄回家。

到了2013年，孩子長大成人，王效民也在蕪湖擁有了一家自己的小貨運(yùn)公司。眼看一家人收入穩(wěn)定，生活幸福，奔波勞碌了半生的王效民有一次回家，含笑對妻子說：“你不是一直想旅游，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嗎？我也想通了，錢是賺不完的，趁我們還走得動，今年咱就出去‘瀟灑一個月吧！”妻子先是露出驚喜的笑容，繼而又擔(dān)心花費(fèi)太多，“再等等吧，等兒子成了家，我們手上有余錢的時候再去?！?/p>

然而，2013年9月，他們平淡幸福的生活戛然而止。那幾個月，王效民發(fā)現(xiàn)妻子走路時容易摔跤，最初去醫(yī)院查不出病因，直到2014年才確診為“漸凍癥”。這種罕見病癥，因為天才物理學(xué)家霍金已經(jīng)身患幾十年而廣為人知。醫(yī)生告訴王效民：“患上漸凍癥后，肌肉會逐漸無力和萎縮，無法治愈，而且狀況會越來越差，一般只能活3至5年?！?/p>

那一刻，王效民心如刀絞：“她18歲就跟了我，30多年了，我怎么舍得丟下她？我要想盡一切辦法挽留她的生命！”都說如果愛情有原形，一定是你生病時的模樣，如果不是因為這場大病，妻子余永花也許還不知道，丈夫?qū)λ膼塾卸嗌睢?/p>

為了全力照顧妻子，王效民關(guān)掉了自己辛苦創(chuàng)立的小貨運(yùn)公司，拋下一切帶著妻子跑遍全國治病。上海、杭州、北京的大醫(yī)院去遍了，還到處打聽土偏方。沒多久，家中積蓄就花光了，王效民開始借錢為妻子看病。

為了照護(hù)好妻子，王效民加了很多漸凍癥病友家屬群，向大家學(xué)習(xí)護(hù)理知識，學(xué)會如何幫妻子清痰，如何照顧她的飲食起居。

隨著病情加重，到了2014年底，妻子余永花除了頭部，其他部位已不能動彈，也無法用語言表達(dá)自己的意愿，只能通過“哼哼”或磨牙齒，來表達(dá)自己的想法。王效民就一遍遍地問她：“腿不舒服？”“胳膊？”……直到知曉了妻子的想法才罷休。他時時刻刻都要看好她，要不然，“現(xiàn)在蚊子和蒼蠅都能欺負(fù)她，她的身體免疫力和觸覺、味覺等都是正常的，只是不能動彈?！?/p>

盡管王效民為給妻子治病不惜傾家蕩產(chǎn)，可漸凍癥畢竟是目前無法治愈的疾病，余永花的生命如一朵日漸凋零的玫瑰，在丈夫的守望中一點(diǎn)點(diǎn)枯萎。

每一對深情夫妻，都是生死之交。當(dāng)風(fēng)雨同舟半輩子的老伴走到生命盡頭，王效民才驟然明白，與和摯愛親人的永別相比，世間的名利得失根本不值一提。他突然很懊悔，自己沒有在妻子健康的時候多陪她說說話，旅旅游，甚至沒有下廚為她做過幾次可口的飯菜……

“永花，不要怕，以后我會不離不棄陪著你！”他攥著妻子干枯的小手，含淚說。

愛是生死相依，賣房背妻走天涯

見妻子被漸凍癥折磨得一天天消瘦，王效民不得不鄭重地思考未來?！袄习橐郧熬拖氤鋈ネ?，但總是因為我們倆都要工作、要賺錢，一直沒有實現(xiàn)走出去看看這個世界的愿望。我考慮到這個病治不好，就想著抓緊時間帶妻子多出去看看，不給她的生命留下遺憾?！睘榱僳`行這個決定，王效民不顧親友反對，賣掉了家中唯一的房子。他說錢沒有了可以再賺，房子賣了還可以再買回來，但一路風(fēng)風(fēng)雨雨陪他走來的老妻，只有這一個！

對于爸爸這個決定，剛大學(xué)畢業(yè)的兒子很支持：“爸，您就帶我媽四處轉(zhuǎn)轉(zhuǎn)吧，好心情有利于她的康復(fù)。我會盡快找到工作，努力賺錢回報您二老的養(yǎng)育之恩！”孩子的懂事，令身處生命嚴(yán)冬中的王效民夫婦感到了一股暖意。

“人生真的很難，我們總是有很多愿望，卻因為現(xiàn)實中的困難與羈絆，一次次說下次吧。”王效民感嘆說，他認(rèn)識一位貨車司機(jī)大牛，近幾年大牛走遍了祖國的山川江河，每到一個地方，他就會拍很多雙份照片，洗出來后一張留著，一張燒掉。燒掉的那張，是給愛人的，她在汶川地震中去世了。大牛曾經(jīng)對妻子許諾：“以后我賺到錢了，就給你補(bǔ)辦豪華婚禮，陪你去游名山大川，看日出日落，做你最喜歡吃的水煮魚……”可還沒等諾言實現(xiàn)，就已經(jīng)天人永隔。愛人去世后，大牛沒有再婚，而是帶著思念，去完成曾經(jīng)的諾言。

朋友的遭遇，以及妻子成為漸凍人的現(xiàn)狀，讓王效民一夜間全想明白了：我們曾經(jīng)以為，人生中很多事情都重要，但最后卻發(fā)現(xiàn)，沒有什么比陪伴更重要。生命來來往往，卻從無來日方長。你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個先來。

既然決定了，那就出發(fā)吧。在咨詢過醫(yī)生后，王效民收拾好裝備，開著一輛面包車?yán)拮樱ど狭酥苡沃袊穆贸?。兩個人，一雙腿，他背著她一步步爬上河南嵩山的臺階，讓她看少林寺，品嘗當(dāng)?shù)貭Z面;去河北秦皇島，吹著海風(fēng)享受沙灘浴;在北京，他背著她爬長城，拍照時她笑得像個孩子……

平時余永花和王效民溝通都是靠眼神和晃動頭，吃飯的時候王效民要一口口喂，不管去哪里旅行都是余永花選擇，拿出地圖后王效民就挨個指，如果妻子想去了就會點(diǎn)點(diǎn)頭。

他們舍不得住旅館，沿途搭帳篷，自己做飯，盡量壓縮開銷。雖然沒有賓館舒適，但漫天的繁星來做證，世界上有一種愛情叫做不離不棄，叫做世界這么大，我?guī)闳タ纯矗?/p>

一路上，因為妻子吃素，王效民也跟著吃素;累了，兩個人就一起睡在車上或帳篷中。破舊的車子沒有導(dǎo)航，他們就一路問當(dāng)?shù)厝?。每隔一兩個月，王效民都會讓妻子在當(dāng)?shù)蒯t(yī)院調(diào)理身體，然后再駕著他們那輛“愛的座駕”去窮游世界。

在深圳大鵬灣看海時，余永花雖然口不能言，卻用興奮的眼神告訴丈夫：“你把我推到海浪邊上，給我拍幾張照片！”然而，王效民剛轉(zhuǎn)過身去舉起了手中的相機(jī)，卻發(fā)現(xiàn)妻子的輪椅竟被海水帶進(jìn)了更遠(yuǎn)的海里。他驚叫著扔掉相機(jī)，在海水中腳步踉蹌地追老伴，可一個大浪打過來，竟把她連人帶輪椅卷走不見了！

王效民大聲呼救，遠(yuǎn)處的游人連忙趕過來，等把余永花救上來拖到岸邊，王效民驚奇地發(fā)現(xiàn)，妻子居然一點(diǎn)事也沒有，而且還笑著用他們兩口子才懂的“磨牙語”說：“我就是喝了幾口海水，但我會游泳了。哈哈！”原來，在被海水卷走的剎那，余永花的腦海一片空白，以為自己徹底完蛋了。然而，等她鎮(zhèn)定下來，屏住呼吸，閉緊雙眼，這是她唯一能做的動作，她居然慢慢地浮出了水面。那會兒，余永花突然明白了，她四肢無力，反而最放松，這就是仰泳的原理。見妻子沒事，王效民氣得拍打起她的輪椅來：“我都嚇?biāo)懒?，你還笑！”

余永花能不笑嗎？在海里沉溺的那段生死瞬間，她突然明白了活著的真諦：人活一天，哪怕只有一天，也要努力絢爛?？v使明天就隨風(fēng)而逝又如何，身邊有這樣一個有情有義的男人寸步不離地陪伴自己，寵愛自己，她覺得已經(jīng)活得很值！

看風(fēng)景的人成了最美的風(fēng)景

趴在丈夫背上游世界時，看著王效民漸漸被汗水濡濕的后背，嗅著這個小老頭身上熟悉的氣味，余永花沉浸在無以言表的感動中，他給予自己的深情相伴，遠(yuǎn)遠(yuǎn)超過世間最美的風(fēng)景。

雖然不能講話，但余永花的聽力尚在。所以一路上，王效民經(jīng)常講笑話逗她樂，有時也會因為鬧誤會惹出笑話。一次，他看到光纜旁邊立著一塊牌子，讀道：“偷盜光纜違法，舉報確實有獎?！庇嘤阑ㄗ屑?xì)一看，哪里是“確實”，是“屬實”啊。發(fā)現(xiàn)自己讀錯了字后，王效民憨厚一笑說：“也對，要是‘確實，那意思就全變了，說明以前也說有獎，但是有人舉報，結(jié)果沒給。得消除人們的顧慮?。　闭f完，夫妻倆都樂了。

旅途中充滿驚喜，但也不乏驚險。2016年8月的一天深夜，他們正在路邊帳篷中睡覺，突然被幾個不速之客的手電光驚醒了，帶頭的一個壯漢對王效民吼道：“哥幾個賭錢輸光了，找你借點(diǎn)，行不行？！”余永花嚇壞了，磨著牙告訴丈夫，他們要什么就給什么吧。這時，對方看到了她的輪椅……得知他們的經(jīng)歷后，幾個年輕人一陣唏噓，“大哥，你才是真爺們兒！”他們不僅沒有為難這對患難夫妻，最后還把自己身上的香煙、零錢和手電筒全都留給王效民夫婦，轉(zhuǎn)頭跑了。

有一次，在蘭州黃河大橋，王效民去了廁所，余永花坐在輪椅上等他。由于丈夫為她做的托頭支架松動，余永花的頭垂下來耷拉著，看上去十分怪異。旁邊一個女孩以為出了意外，嚇得連聲尖叫。如果是過去，余永花一定非常自卑，但自從出來旅游后，她已經(jīng)變得很樂觀，于是就努力給了對方一個微笑。隨后，王效民從廁所出來，簡單向女孩介紹了妻子的病情。

女孩聽了眼睛濕潤了：“你們真了不起，這樣都能出來旅行，多么熱愛生活??！”之后她和男友主動給王效民夫婦做起了在蘭州的向?qū)В€請這對夫妻品嘗了蘭州的各種美味小吃。

2017年夏天，王效民載著妻子來到了拉薩，背著她爬上了布達(dá)拉宮，還去看了湛藍(lán)寂靜的青海湖?！坝∠笾校歼_(dá)拉宮的樓梯是最難爬的。很高，樓梯很窄很陡，一般人還背不上去。好在我體力不錯，老伴體重也輕。她沒什么高原反應(yīng)，反而是我反應(yīng)比較大。雖然苦，但也很快樂！”王效民嘴角抽動著說，妻子現(xiàn)在的體重只有30多公斤了。

從妻子2014年患病起，王效民這位守護(hù)神就寸步不離，沒有睡過一個囫圇覺，每隔兩小時就要給余永花翻翻身，換一個姿勢。至今已經(jīng)4年了，妻子雖然一直臥病在床，但從沒得過皮膚病，更沒患過褥瘡，連醫(yī)生都贊嘆說：“你照顧得非常精心！而且這種‘旅行療法能讓患者心情愉快，你妻子的病情至今都沒有惡化，這是愛情創(chuàng)造的奇跡啊！”

2018年8月16日，從清晨6點(diǎn)到傍晚6點(diǎn)，王效民用了整整12個小時，終于背著妻子爬到了黃山山頂。在一棵迎客松下，他寵愛地把余永花抱入懷中，指著眼前的如畫美景對她說：“永花，今年我們就要走遍全國了，明年我們開始走出國門！以后等待你的美景和美食，多得很呢！”妻子含淚點(diǎn)頭。這一幕，被一個年輕拍客用攝影機(jī)記錄了下來，并傳到了網(wǎng)上。背妻游世界的王效民很快感動了萬千網(wǎng)友，大家說，這就是愛情的樣子?！八麄円宦贩皆綆X去旅行，卻不知自己已經(jīng)成了一道最美的風(fēng)景！”“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為這對共用一雙腿的夫妻點(diǎn)贊，祝他們好運(yùn)！”大家紛紛在網(wǎng)上留言祝福王效民和妻子。

云南、甘肅、湖南、湖北、河南、青藏高原……4年來，余永花趴在丈夫背上，“走”遍了大半個中國。下一步，王效民還要帶妻子到國外窮游。

“這世上最大的悲傷，莫過于我如此愛你，卻又殘酷地知道你將先我而去。你想去看世界，那我就背著你走遍海角天涯，去看海，去看山，去看花開花落，去看戈壁大漠。每一個有你的場景，我都會刻在心里，然后用余生去銘記?！蓖跣窠瞻l(fā)朋友圈感嘆。背著妻子游走數(shù)年，讓這位昔日的“糙漢”身上多了些詩情畫意。連他的手機(jī)彩鈴，都是最近流行的一首《往后余生》：

往后余生，風(fēng)雪是你，平淡是你，無論是塵埃落定，還是浪打石穿，塵封的愛，來生不悔，相伴余生……

責(zé)編/畢春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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