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名”“實”觀反映的語言學思想

摘 要：春秋戰(zhàn)國時期，社會動蕩，百家爭鳴，正是社會制度大轉型、學術思想大解放的時代，在一個社會制度發(fā)生大變革的時候，語言也隨之發(fā)生了大變革。先秦諸子在社會形態(tài)轉變過程中，為順應統(tǒng)治階級的政治需要，圍繞名實關系的問題，各抒己見。荀子適應時代的要求，對前人的名實思想進行了總結批判，創(chuàng)造性的提出“制名之樞要”，真正從理論上對“名”的限制和概括做出了比較科學的論述。

關鍵詞：《荀子》；名實觀；語言學思想

孔子認為正名是實現(xiàn)社會安定和諧的基本要求，《論語·子路》：“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薄罢本褪且鞔_事物的概念，匡正社會秩序，實現(xiàn)社會統(tǒng)治?？鬃诱驹谂f制度的立場上，維護一些表示名分的詞的涵義，在《論語·顏淵》中他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本褪且S護“君、臣、父、子”這些詞的舊有涵義，要用舊的倫理標準，來匡正這些詞的內涵和外延。荀子是儒家“正名”思想的集大成者，戰(zhàn)國末期，封建生產關系已經(jīng)基本確立，經(jīng)過長期的兼并戰(zhàn)爭，結束諸侯割據(jù)的局面，建立一個統(tǒng)一的中央集權制國家成為了時代要求。荀子適應時代的要求，對孔子的名實思想進行了總結批判，科學地認識到名稱與事物之間“約定俗成”的關系，“名無固宜，約之以命”，揭示了語言的社會屬性；初步分析了詞語的單位，明確詞和詞組，“單足以喻則單，單不足以喻則兼”，將單音詞與復音詞作了區(qū)分，與現(xiàn)代語言學思想有頗多相似之處。

一、語言的社會性

社會制度發(fā)生變革時，語言特別是一些表示稱謂和社會倫理道德的名詞也會隨之發(fā)生大變革。在研究事物的名稱和客觀事物本身之間的關系時，必然要涉及語言問題。《墨子·經(jīng)說上》：“所以謂，名也；所謂，實也?！薄八灾^”是用來作稱呼的意思，就是“名”；“所謂”是指所稱呼的事物，就是“實”?！懊笔菍儆谡Z言范圍的問題，“實”是屬于社會存在的問題。

關于“名”是怎樣產生的問題，荀子在前人的研究上唯物的解釋了這個問題?！盾髯印ふ罚骸懊麩o固宜，約之以命，約定俗成謂之宜，異于約謂之不宜；名無固實，約之以命實，約定俗成謂之實名?！彼J為“名無固宜”、“名無固實”，用名稱對應的實物，并不是一開始就固定了的，人們相約以某一名稱命名這一實物，一旦被社會所承認，這一命名就被認為是此實物的名稱了。可見，“名”與“實”的對應關系完全是任意的，并不是一成不變的，“名”以“實”為依據(jù)，經(jīng)過約定俗成，形成實名，從而使“名”具有了確定性。一個相同的概念在不同的語言中其語音形式差異很大，相近的發(fā)音意義卻完全不同，只要達到人類的共同認可，一定的語音形式就可以與一定的意義聯(lián)系以來?！懊薄皩崱钡年P系實際上就是語言與社會存在的關系，是音響形象與概念的關系，即能指與所指的關系。荀子的“約定俗成”論第一次闡明了語言的社會本質，正確地說明了詞的意義和客觀事物之間的關系。

二、語言的邏輯性

在先秦諸子中，荀子比較系統(tǒng)又科學地闡明了語言和邏輯思維的關系?！盾髯印ふ罚骸懊舱?，所以期累實也。”“期累實”是用概念反映客觀事物的意思，“名”就是用詞所表示的概念。概念反映事物是靠詞語來實現(xiàn)的，荀子把反映事物名稱的詞分為三個層次：“徧舉為共名”、“偏舉為別名”、“推而別之，別則有別，至于無別然后止”。依此推求給事物制定共用的名稱、給事物制定區(qū)別性的名稱，最后逐漸指向更小的范圍，直到其外延不能再小為止。荀子對客觀存在的這種劃分由一般到個別，由共性到個性，揭示了共名和別名的屬種關系是以客觀存在為基礎的。由此可見，荀子尊重客觀現(xiàn)實，制名以指實，認為作為主觀反映的“名”依賴于客觀存在的“實”。

對于“辭”和“意”的關系，荀子認為“辭也者，兼異實之名以論一意也”，即兼用不同的單詞才能表達一個完整的意思。從語言形式分析，這里的“辭”是“句子、言辭”的意思，荀子已經(jīng)認識到語言中的單詞和句子是不同的，句子要由幾個相關而又相異的單詞組成，如“仁者愛人”這個句子是由“仁者”、“愛”、“人”三個“異實之名以論一意”。春秋戰(zhàn)國時期，百家爭鳴，正確巧妙地運用語言是發(fā)展學術流派、戰(zhàn)勝論敵的必不可少的條件，荀子強調“君子必辯”，“辯說也者，不異實名以喻動靜之道也?！睆乃季S形式而言，“說”是推理，從語言形式而言，“說”是論說、辯說。辯說的原則是“不異實名”，“辯”推進了邏輯學的發(fā)展，促使了語言理論的產生。

三、語言的規(guī)范化

事物的名稱，詞的意義，一經(jīng)社會約定俗成，就要求具有相對的穩(wěn)定性。荀子認為保持語言的穩(wěn)定性就要“謹于守名約”，因為把名稱搞亂了，各人妄加解釋，就會導致嚴重的政治后果，“使民疑惑，人多辨訟”?！爸斢谑孛s”不僅是個語言問題，還關系到統(tǒng)治階級的利益問題。荀子還認識到了語言要不斷地發(fā)展，從語言規(guī)范化角度來說明語言的傳承性。“若有王者起，必將有循于舊名，有作于新名”，荀子認為制新名的首要原則就是“同則同之，異則異之”，只有“名”與“實”一一對應，人們才具備思想交流的基礎。

荀子是第一個明確詞和詞組的人，他說在確定名稱的時候，“單足以喻則單，單不足以喻則兼”，能用單音詞表明的就用單音詞，不能用單音詞表明的就用詞組，“兼”就相當于我們今天所說的詞組。而詞和概念二者不是等同的，在方言中表現(xiàn)得最為明顯。同一概念在不同的方言中可以用不同的詞來表示，春秋戰(zhàn)國時期方言相當復雜，“齊之與吳也，習俗不同，言語不同”（《呂氏春秋·知化》），在這樣的情況下，荀子提出萬物的名稱要以諸夏的雅言為標準，“散名之加于萬物者，則從諸夏之成俗曲期，遠方異俗之鄉(xiāng)，則因之而為通?！币呀?jīng)有了現(xiàn)在推廣普通話的思想。

總體來說，先秦時期的語言研究還處在萌芽階段，諸子從理論上對語言的社會本質、語言與思維的關系等問題進行探討，這與古希臘的情形頗有相似之處，先秦時代所進行的“名”與“實”之爭對推動我國語言研究有積極作用。語言理論的探索，雖說成績可觀，但哲學家并非語言學家，看待語言問題缺乏一定的科學性，所以這個時期只能說是語言研究的萌芽時期。

參考文獻

[1]荀子.荀子·正名[M].方勇、李波譯注.北京：中華書局，2011.

[2]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M].高名凱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7.

作者簡介：

白曉妮（1995—），女，漢語言文字學專業(yè)，碩士，西北大學文學院。

（作者單位：西北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