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圖類影像媒介與女性“第二自我”建構

張璐陽 杜志紅

【摘要】美國社會學家、社會心理學家及哲學家喬治·赫伯特·米德（ Mead，George Herbert）于20世紀突破性地提出了“主我”與“客我”的概念，隨著科技的發(fā)展，這一晦澀的學術問題借由互聯(lián)網(wǎng)的普及演變成了一個人人觸手可及的現(xiàn)實情形——“客我”被媒介化，延伸進入了網(wǎng)絡社會形成了“第二自我”。美圖秀秀等一系列美圖app的出現(xiàn)為女性提供了建構更美好“第二自我”的途徑，作為媒介的美圖app更是演變成一座多棱鏡，折射出媒介對于女性的建構。

【關鍵詞】第二自我；影像媒介；媒介化；自我建構

當美國社會學家、社會心理學家及哲學家喬治·赫伯特·米德（ Mead，George Herbert）于20世紀突破性地提出了“主我”與“客我”的概念，他也許沒有想到在科學技術取得了長足進步的今天，這些“社會中的人格”已經(jīng)借由媒介延伸進入了虛擬網(wǎng)絡世界。

2008年美圖秀秀作為一款美圖軟件進入大眾視野，在美圖秀秀面向大眾的十年間，各種美圖類app層出不窮，比如B612、LINE Camera、Faceu激萌等也都一度占領大批智能手機，但唯有美圖秀秀在一次又一次的“換血”中頑強的在我們的智能手機中被保存了下來。因此，很多學者對這款美圖類app進行了深入的研究。筆者在中國知網(wǎng)上以“美圖”為關鍵詞進行的檢索結果顯示，多數(shù)學者對于美圖app的研究是從經(jīng)營者、開發(fā)者的角度出發(fā)，比如學者張力丹的《基于體驗營銷的移動客戶端營銷——以美圖秀秀為例》、由學者王曉超、李曉莉、錢洪軍所寫的《美圖秀秀軟件在醫(yī)療美容技術專業(yè)的應用探討》以及學者崔瀾夕的《自拍社交文化視閾下美圖類APP傳播策略研究》，只有為數(shù)不多的研究從使用者的角度出發(fā)對美圖app進行研究，比如劉濤學者所著的《美圖秀秀：我們時代的“新身體敘事”》，這其中作者主要是從“身體符號話語”的角度來進行探究。在此，本文力求通過分析美圖app中的女性，進而探求新時代的女性如何使用媒介來建構網(wǎng)絡世界中的“新”的自我。作為媒介的美圖app成為一座多棱鏡，折射出媒介對于女性的建構。

一、網(wǎng)絡世界中的“第二自我”

互聯(lián)網(wǎng)和智能手機的普及，賦予了女性在媒介當中能夠建構至少在外貌方面更出眾自己的權力。多數(shù)女性在使用了美圖app之后，不會僅僅把圖片保存于自己智能手機的相冊中，更是會把app中美化后的“自己”上傳到社交平臺并且不時回看，而根據(jù)圖片在社交平臺得到的反饋，她們將提高或降低拍照并且上傳照片的頻率，通常獲得的評論數(shù)以及點贊數(shù)越多，那么接下來該名女性使用美圖app自拍并上傳的頻率會越高，除此之外她們也會非常關注別人如何評論圖片。我們與自拍圖片形成了前所未有的緊密聯(lián)系，迫切的希望將自己轉(zhuǎn)化成影像，以代替我們自身進入虛擬的網(wǎng)絡社會。

米德在《心靈、自我與社會》中提出了“主我”與“客我”的概念?！爸魑摇笔怯袡C體對其他人的態(tài)度作出的反應，“客我”則是一個人自己采取的一組有組織的其他人的態(tài)度。其他人的態(tài)度構成了有組織的“客我”“?！爸魑摇奔葘е隆翱臀摇保謱λ鞒龇磻?。它們共同構成了出現(xiàn)在社會經(jīng)驗中的人格，卻又并不是完全同一的。二十一世紀，互聯(lián)網(wǎng)的普及將這個晦澀的學術命題演繹為一個人人觸手可及的現(xiàn)實情形，我們借由互聯(lián)網(wǎng)、智能手機等媒介將“客我”延伸至虛擬網(wǎng)絡世界，相當于我們對原先現(xiàn)實生活中的“客我”進行了一番媒介化，進而形成了網(wǎng)絡世界中的“第二自我”?！爸魑摇眱?nèi)向不善言辭的人，將自己眾多“客我”中的“開朗客我”媒介化，并且呈現(xiàn)在網(wǎng)絡中，于是我們在網(wǎng)絡世界中觀察到的，就是他性格外向妙語連珠的“第二自我”。“第二自我”既是“客我”召喚而出的，又對“客我”作出反應。兩者緊密聯(lián)系，連同有機體“主我”三者一起共同構成了一個完整的自我。當“主我”輕觸屏幕的快門鍵，伴隨美圖app極具儀式感的拍照倒計時，原本拿著手機自拍的“主我”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手機屏幕中的“第二自我”。

二、美圖app建構下的“第二自我”

女性以美圖app為媒介究竟建構了一個怎樣的“第二自我”呢？這一點從app內(nèi)部功能的設置可以略知一二。這里我們以“美圖”公司旗下的“美顏相機”app為例。首先，點開拍照界面的底部有“定制美顏”的字樣，“定制美顏”中包括“美膚”、“清晰”、“瘦臉”、“縮臉”、“放大眼”、“收下巴”、“美牙”、“長腿”等18個選項，針對五官的美化選項可謂應有盡有。這18個選項中，“美膚”是用來使皮膚看起來光潔、平滑，并且提亮膚色；“瘦臉”是用來將面部兩側(cè)多余的部分向中間靠攏，甚至直接去除不必要的部分，是面部看起來更小巧，盡可能的符合圖像邏輯；“美牙”則是使牙齒看起來更亮白、健康；“長腿”顧名思義就是簡單粗暴的拉長腿部，調(diào)整比例。如果將美顏級別設置為“默認模式”那么呈現(xiàn)出來的效果就是“小臉、大眼、膚色白皙、鼻子小巧、唇紅齒白、腿長”這么一個典型去缺點化的“標準美女”形象。

由于多數(shù)用戶在自拍時會采用近景甚至特寫的景別，也就是說僅僅拍攝肩部以上的身體，而鏡頭或多或少的存在鏡頭畸變等客觀因素，不經(jīng)修飾的人像會被拉寬，所以經(jīng)過“美顏相機”美化的面龐則會更符合媒介審美。毫無疑問的是，更接近標準就更為安全，也更容易受到大眾認同。

在這一過程中，或多或少在外貌上存在缺陷的用戶，經(jīng)過“美顏相機”的美化建構出了外形更符合“標準審美”的“第二自我”。同時因為在“美顏相機”中，美顏功能的名稱是“定制美顏”，根據(jù)“定制”二字我們不難得出美化后的“第二自我”也是更符合用戶理想中的“第二自我”，久而久之隨著現(xiàn)實中“真我”對于媒介中“第二自我”滿意度的上升，“真我”會越發(fā)的喜愛甚至依賴“第二自我”。

媒介中所建構、呈現(xiàn)的“第二自我”除了具有理想性甚至還具有“虛假性”，我們的大腦中有上千個神經(jīng)元，而其中85%的神經(jīng)元都與視覺處理系統(tǒng)有關，眼睛是我們感知世界的重要途徑，同時也是人類最信任的器官之一，但網(wǎng)絡新詞“照騙”的出現(xiàn)卻為“虛假性”的存在而佐證?！罢镇_”中的“騙”字非常傳神的體現(xiàn)了這一點，“所見不再即所得”，“眼見也不一定為實”，但這并不能說明媒介中的“第二自我”就是完全虛幻的。“城市宣傳片”與我們使用美圖app拍攝出的照片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假攝影器材捕捉個別流動的瞬間，再進行人為的剪輯、加工，最終呈現(xiàn)出來。學者孫瑋對城市宣傳片的“再現(xiàn)”，給出了獨到的看法：影像假“上帝之眼”觀看城市，再將積得的影像碎片拼貼成一個結構完整的影片。哪些元素被選擇？如何編織這些元素？這些元素被賦予怎樣的意義，構成了“再現(xiàn)”最重要的方面？就城市而言，形象片中必須賦予城市以時空性，以建立一座城市的歷史線索與空間概念。城市形象片的“再現(xiàn)”，即是根據(jù)現(xiàn)實元素，締造一個影像介質(zhì)中的城市。由此可得，數(shù)字化時代改變了影像與拍攝事物的真實性聯(lián)系，影像對事物的“再現(xiàn)”與“真實性”之間并無直接的聯(lián)系，但僅憑此就可以認定影像自身沒有獨立存在的價值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影像割斷了真實性聯(lián)系，但也因此獲得了本體獨立存在的價值。

三、“第二自我”引發(fā)的正負效應

“美圖app的使用對用戶自我認識存在明顯的影響效應但效果并不集中，但這其中情緒自我的影響尤為突出，適宜的使用頻率能夠一定程度上提高用戶的情緒自我水平?！庇纱丝梢?，美圖app的適當使用能夠提高使用者情緒水平。

這其中，最值得關注的當屬我們從美圖app建構的“第二自我”中收獲的自信心。虛擬網(wǎng)絡世界的交流中面對面不再是必要條件，因此屏幕另一頭的觀看者對我們的真實外貌、真實性格等一無所知，別人看到的完全是我自愿媒介化的“客我”，也就是“第二自我”。為了獲得更多認同感，我們不可避免的會對“第二自我”進行修飾，美化后的“第二自我”更符合當下的流行的大眾文化和審美標準。受到他人的肯定，會使我們自信滿滿，即使受到肯定的并不是“真我”而是“第二自我”。

其次，“第二自我”的建構還會帶來可觀的象征性文化資本甚至實際的收入。近幾年，網(wǎng)紅的崛起格外引人注目，而在網(wǎng)紅軍團中的絕大多數(shù)都離不開美圖app的加持，是美圖app的存在給他們帶來了建構網(wǎng)紅“第二自我”的可能性，這一點在早期網(wǎng)紅的身上體現(xiàn)的更為顯著，以“初代網(wǎng)紅”張辛苑為例，美圖app中建構的“第二張辛苑“看起來端莊、身姿高挑、皮膚白皙透亮，其自行拍攝的照片大多帶有一股強烈復古感，美化過的“第二張辛苑”，收獲了非?？捎^的象征性文化資本，其個人微博的粉絲數(shù)是359萬，每天的平均微博閱讀次數(shù)都高達十萬次，由于擁有眾多女性粉絲，不少奢侈品牌也向張辛苑發(fā)出邀請參加品牌活動，近兩年更是參與了電視劇的拍攝，根據(jù)其2017年4月17日在個人微博@就是張辛苑上曬出的微博內(nèi)容顯示，由張辛苑主演的網(wǎng)劇“熱血長安”將于2017年5月在網(wǎng)絡平臺優(yōu)酷播出，除了“網(wǎng)紅”在張辛苑的身上出現(xiàn)了“演員”的標簽。

除此之外，她還開設了淘寶店鋪“XINYUANBOUTIQUE”，關注店鋪的人數(shù)也達到了15_3萬人，“第二自我”的建構為張辛苑帶來了實實在在的經(jīng)濟收益。

“第二自我”對“第一自我”的塑造并不僅有正向的，也有較為負面的。外貌出眾的女性往往會在生活中受到更多關注與贊美，在網(wǎng)絡虛擬世界中的女性形象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多數(shù)美圖app用戶自拍時采用的景別為近景，也就是僅僅拍攝肩部以上的身體，這樣一來被美化過的一顰一笑都會被盡收眼底，拍照者將會收到更多的關注與褒揚。這種在媒介中時刻被關注的“他者”狀態(tài)，對于女性的心理往往會形成壓迫，單一的“以貌取人”把美貌作為評判女性的唯一標準，這使得女性只是作為一樣“物品”而非人存在，并且女性的才能、智慧、理性等優(yōu)秀品質(zhì)會被忽視甚至扼殺，長此以往對女性的發(fā)展形成重重阻礙。

美圖app的高度普及、醫(yī)療美容甚至整容行業(yè)的發(fā)達，使我們不難推測出絕大多數(shù)女性希望自己擁有一幅具有吸引力的皮囊，至少是符合大眾審美的標準的外貌，但就在這種多數(shù)女性向著審美標準靠攏的情況下，會不會促使外貌成為衡量女性的準繩，不夠符合審美標準的女性則可能會在生活中遭受更多歧視甚至打壓。比如，我們常在關于女性公眾人物的新聞報道中看到“身材走樣”、“酷似大媽、“少女感不再”之類的關鍵詞，仿佛一旦美貌不再，就會被四面八方涌來的“口水”淹沒。而這些新聞報道會在無形間左右人們的觀點，將視線始終聚焦在女性的外表，臺灣著名歌手張惠妹就是一個例子，以“身材走樣張惠妹”為關鍵詞在百度進行檢索，找到了161000個結果，在百度圖庫中也有414張與該關鍵詞相關的照片，可見人們對于“張惠妹身材走樣”的關注度之高，而這還是對一名以“唱功”而著名的女歌手進行的檢索?！邦佒怠闭徊讲匠蔀楹饬颗缘闹匾獦藴?。

四、結語

網(wǎng)絡改變了一個時代，也改變了一代人。它的存在使我們得以將自我中的“客我”進行延伸、進行媒介化，繼而形成“第二自我”。美圖app并不是一種獨立的媒介化形式，它與我們的現(xiàn)實生活緊密相連且相互影響，值得注意的是，由美圖app拍攝出來的影像盡管與真實性不再緊密聯(lián)系，但其本身也具有獨立存在的價值，因此脫胎于美圖app中的“第二自我”也是具有自己的生命的。

美圖app成為一座多棱鏡，不僅折射出女性紛繁蕪雜的形象，更是引發(fā)了一系列正負效應，究竟是利大于弊還是弊大于利，現(xiàn)階段不得而知。通過美圖類影像媒介，女性紛紛使“客我”在網(wǎng)絡世界中“景觀化”，而根據(jù)德波在《景觀社會》中的描述：“在景觀社會中，視覺具有優(yōu)先性和之上性，它壓倒了其他觀感，現(xiàn)代人完全成為了觀者”。成為了“景觀”的女性會不會更進一步的加深自己“被觀察”的角色烙印，女性將完全淪為“物品”而不是作為人而存在，才能、智慧、理性等這些無法通過美貌衡量的品質(zhì)就都會被忽視、扼殺，長此以往對女性的發(fā)展必定會形成毀滅性的打擊。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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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許倩婷.美圖類APP的使用對用戶自我認知的影響[D].暨南大學，2016.

[6]張辛苑.張辛苑個人微博[J].宣傳其影視作品，https：//m.weibo.cn/17165 77367/40974 82104842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