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陽縣隸屬考

□魏基立

潮陽縣，今為廣東省汕頭市潮陽區(qū)，位于廣東省的東部，汕頭市的西南部。本區(qū)在東晉之前尚屬于揭陽縣，東晉后始有作為縣名的“潮陽”出現(xiàn)，后縣域時有變化，但是其作為一個縣級政區(qū)卻一直保存下來。本文略考其隸屬關系，以期厘清其演變的脈絡。

本區(qū)域政區(qū)的設置始于秦。秦始皇三十三年(前214年)，“發(fā)諸嘗逋亡人、贅婿、賈人略取陸梁地，為桂林、象郡、南海，以適遣戍”(《史記·秦始皇本紀》)。其中，潮陽位于南海郡(治今廣州市)的轄地之內(nèi)。秦末，在南海尉任囂的幫助下，龍川令趙佗行南海尉事，“秦已破滅，佗即擊并桂林、象郡，自立為南越武王”(《史記·南越列傳》)。漢高祖十一年(前196年)，“遣陸賈因立佗為南越王，與剖符通使，和集百越，毋為南邊患害，與長沙接境”(《史記·南越列傳》)。至此，潮陽處在南越國南海郡的轄下。

漢武帝元鼎六年(前111年)，伏波將軍衛(wèi)尉路博德、樓船將軍主爵都尉楊仆等領兵平定南越叛亂，南越諸郡縣皆納入中央王朝的版圖，潮陽成為南?？そ谊柨h的一個屬區(qū)(《漢書·地理志》)。不過，在此之前，“揭陽”已經(jīng)開始作為地名而存在了。如，《史記·東越列傳》載：“元鼎五年，南越反，東越王馀善上書，請以卒八千人從樓船將軍擊呂嘉等，兵至揭揚，以海風波為解，不行”，而在《史記·南越列傳》中也有南越揭陽令定降漢而封侯的記載。另外，《漢書·張耳陳馀傳》注解“南有五領之戍”時所援引的裴淵的《廣州記》稱“揭陽”為五嶺之一，即認為揭陽是秦在嶺南的一個軍事?lián)c?？梢?，揭陽為地名或者說是縣名，在秦始皇平定百越至漢武帝元鼎六年納入中央版圖這一時間段內(nèi)已經(jīng)存在了，而潮陽一隅可能是揭陽縣下的鄉(xiāng)一級機構。王莽時，改揭陽縣為南海亭(《漢書·地理志》)。東漢時，又稱為揭陽縣，仍屬于南?？さ墓茌?，潮陽仍按舊隸。

三國西晉時期，由于社會動蕩，這一區(qū)域的政區(qū)記載不甚清晰。《三國志》沒有地理志，而《晉書·地理志》載南海郡統(tǒng)縣六，“番禺、四會、增城、博羅、龍川、平夷”，獨缺揭陽縣，而與南?？け泵嫦嘟拥哪峡悼s轄有“揭陽縣”。吳榕青通過對南康郡揭陽縣相關史料的分析認為，三國西晉時期南?？ぶ谊柨h存在兩種可能：“(1)縣治被廢棄，地域遙隸于臨近政區(qū)(或可隸于南康之揭陽)；(2)曾夏等歸順后，吳領有該縣，與南康之揭陽并立，至晉初改名海陽”(吳榕青：《潮州歷史政區(qū)地理述略》，《嶺南文史》1998年第4期)。但是，裴松之注解《三國志·吳書·鐘離牧傳》“赤烏五年，從郎中補太子輔義都尉，遷南海太守”條時援引《會稽典錄》稱鐘離牧在南海太守任上時討平高涼賊亂，招撫揭陽縣賊曾夏?！稌x書·地理志》有東漢時交州析置的記載：“桓帝分立高興郡，靈帝改曰高涼”；而高涼郡在南?？の髂戏较?，根據(jù)鐘離牧征討高涼賊時是“越界”進行的，而記載招撫揭陽賊時卻無“越界”的相關記載，似可說明當時南?？ぽ犛薪谊栆豢h，且在曾夏等歸順之前，晉初才改名為海陽。

永嘉南渡，南方人口大量增加，區(qū)域開發(fā)加快，政區(qū)設置也更紛繁復雜，大量郡縣增加，潮陽地區(qū)概莫能外。晉成帝時“分南海立東官郡”(《晉書·地理志》)，《宋書·州郡志》記載：“東官太守，《何志》故司鹽都尉，晉成帝立為郡，《廣州記》晉成帝咸和六年(331年)分南海立?！笨芍猿傻巯毯土晔?，潮陽屬于東官郡管轄。晉安帝“分東官立義安郡”(《晉書·地理志》)，潮陽縣與義安郡同時建立(《宋書·州郡志》)，潮陽作為一個縣級政區(qū)的名稱自此確立，并成為義安郡所領的五個縣(海陽、綏安、海寧、潮陽、義招)之一。而關于“潮陽”這一名稱的由來，據(jù)《太平御覽》卷172援引《南越志》稱“窮海之北，故曰潮陽”，《元和郡縣志》卷34也稱其“以在大海之北，故曰潮陽”。

南朝宋因之。南齊時，潮陽縣為義安郡轄下的六個縣(綏安、海寧、海陽、義招、潮陽、程鄉(xiāng))之一(《南齊書·州郡志》)。南梁時，義安郡曾升級為東揚州，后改為瀛洲。至南陳時州廢，復為郡(《隋書·地理志》)。潮陽縣的上級政區(qū)名稱雖屢有變遷，但其仍保留原來的縣級設置不變。

隋滅陳后，據(jù)有義安郡地。據(jù)《元和郡縣志》卷34載，平陳第二年，即開皇十年(590年)，“罷郡省海陽縣，仍于郡廨置義安縣，以屬循州”，十一年(591年)“于義安縣立潮州”，大業(yè)三年(607年)“罷州為義安郡”。雖然統(tǒng)縣政區(qū)名稱改易頻繁，但潮陽縣仍隸焉。

隋末各地割據(jù)混戰(zhàn)，江南的蕭銑和林士弘曾擴張至嶺南地區(qū)，《舊唐書·林士弘傳》載大業(yè)十二年(616年)林士弘聚眾叛隋，十三年(617年)稱帝，其時“北至九江，南洎番禺，悉有其地”。《舊唐書·蕭銑傳》載義寧二年(618年)，蕭銑敗林士弘，后經(jīng)征討，“東至三硤，南盡交阯，北拒漢川，皆附之”，潮陽縣地所在的義安郡(《元和郡縣志》卷34“武德四年，復為潮州”)曾為之所占。后來潮州為地方俚族首領楊世略所據(jù)，武德五年(622年)，迫于唐軍的威勢，再加上“趙郡王孝恭招慰降循、潮二州”(《新唐書·林士弘傳》)，楊世略請降，并被任命為循州總管，管轄循、潮二州(《舊唐書·地理志》)，潮陽縣此時屬潮州管轄。

唐時，潮陽縣有過短暫省廢又復置的情況。唐高宗“永徽初省，先天初復置”(《新唐書·地理志》)。此后，縣名歷五代而后基本無變化，但其隸屬政區(qū)潮州的歸屬變化則比較大。據(jù)吳榕青《潮州歷史政區(qū)地理述略》中對宋本《三山志》、《三陽志》的梳理，有唐一代，潮州(潮陽郡)曾隸屬于廣州總管府、廣州中都督府、閩(福)州都督府、福建經(jīng)略使、嶺南經(jīng)略使、福建節(jié)度使、嶺南節(jié)度使、嶺南東道節(jié)度使、清海軍節(jié)度使；在不同時段歸屬于嶺南道、江南東道。

唐末中央疲軟、地方割據(jù)，潮州地區(qū)初為盧光稠所占?！缎挛宕贰つ蠞h世家》載：“唐末，南海最后亂，僖宗以后，大臣出鎮(zhèn)者，天下皆亂，無所之，惟除南海而已，自隱始亦自立。是時……盧光稠據(jù)虔州以攻嶺上，其弟光睦據(jù)潮州”。劉在嶺南崛起后，“出兵攻敗盧氏，取潮、韶”，潮州處于其控制之下。后梁貞明三年(917年)，劉“即皇帝位，國號大越，改元曰乾亨”(《新五代史·南漢世家》)，南漢立國，潮陽縣、潮州為其一政區(qū)。

宋開寶四年(971年)，南漢國滅，嶺南被收入北宋的版圖，潮陽縣仍屬潮州管轄。北宋時，潮州曾短暫領有程鄉(xiāng)縣(《元豐九域志·廣南路》)，但大部分時間潮州只領有海陽、潮陽兩縣(《元豐九域志·廣南路》)。宣和六年(1124年)，“割海陽三鄉(xiāng)置揭陽縣”(《宋史·地理志》)。直到南宋初年，潮州縣級政區(qū)才發(fā)生變化。紹興二年(1132年)，潮陽縣、揭陽縣“廢入海陽”，紹興八年(1138年)，潮陽縣、揭陽縣恢復建制。潮陽縣短暫消失，潮州獨領一縣，紹興八年后潮州又領三縣，所以有“三陽”之稱(《宋史·地理志》)。

元至元十五年(1278年)，“參知政事、福建路宣慰使唆都率師攻潮州，破之”(《元史·世祖本紀》)，設立潮州路。十六年(1279年)潮州路“改為總管府”(《元史·地理志》)，潮陽縣成為潮州路轄下的一司三縣(錄事司“至元二十二年始立”，海陽、潮陽、揭陽)之一。

據(jù)《明史·地理志》載，明洪武二年(1369年)，潮州路改為潮州府，府名一直沿用至清末。此時，潮州府領有海陽、潮陽、揭陽、程鄉(xiāng)(“洪武二年四月，(梅)州廢，來屬”)四縣，“成化十二年(1476年)十月以海陽縣三饒地置”饒平縣。嘉靖年間，潮州府地新縣設置增多，惠來縣、大埔縣、平遠縣、普寧縣、澄?？h相繼設立。此十縣之設置一直延續(xù)到崇禎時期，崇禎六年(1633年)以平遠縣石窟巡檢司地設立鎮(zhèn)平縣，并“析程鄉(xiāng)縣益之”，屬潮州府。有明一代，潮陽縣屬潮州府，建置一直沒有變化。

清初襲明制，潮州府仍領十一縣。但清前期各縣變化較為頻繁；其初領十一縣除潮陽、揭陽、普寧、惠來、大埔沒有多大的變化外，其余諸縣均有或大或小的改隸、拆分。據(jù)《清史稿·地理志》載，康熙五年(1666年)，澄?？h“省入海陽縣，八年復置”；雍正十年(1732年)，分福建詔安的云澳、青澳，饒平的隆澳、深澳置南澳廳；雍正十一年(1733年)，將潮州府屬的程鄉(xiāng)、平遠、鎮(zhèn)平三縣拆分出來，加上原屬惠州府的興寧、長樂二縣置嘉應州，直隸廣東布政使司；乾隆三年(1738年)，新置豐順縣，“以海陽縣豐順鎮(zhèn)置，析嘉應州及揭陽、大埔二縣地益之，來屬”。至此，潮州府屬有九縣(海陽、豐順、潮陽、揭陽、饒平、惠來、大埔、澄海、普寧)一廳(南澳廳)。至清末，縣數(shù)沒有發(fā)生變化。終清一代，潮陽縣屬潮州府未變。1858年，中英《天津條約》規(guī)定潮州為通商口岸之一，1862年以澄?？h濱海之地開辟汕頭埠，隸澄海(饒宗頤《潮州志》)。

辛亥革命之后，舊潮州府被廢撤，潮陽縣較為穩(wěn)定，但其上級行政機構名稱更易頻繁。據(jù)饒宗頤《潮州志》記載，民國元年(1912年)，廢惠潮嘉道、潮州府，“置潮州安撫使，四月改為潮州軍務督辦，尋改潮梅鎮(zhèn)守使”，隸廣東都督府；民國三年(1914年)五月立廣東巡按使署，“六月行道制，全省分六道”，舊潮州府地為潮循道，潮陽縣為潮循道轄下二十五縣之一；民國九年(1920年)，潮循道裁，潮陽縣直屬于廣東省省長公署(民國五年七月立)；民國十四年(1925年)，潮陽縣隸屬于廣東省政府(七月改省長公署為省政府)轄下的東江行政委員公署(十四年設，未一年廢)，民國十七年(1928年)隸屬東江善后委員會(十七年設，十八年廢)，民國二十一年(1932年)屬東區(qū)綏靖委員公署(二十一年設，二十五年廢)；民國二十五年(1936年)，潮陽縣歸廣東省第五區(qū)行政督察專員公署管轄。1937年8月后，日軍對潮汕城鎮(zhèn)及其沿海地區(qū)實行轟炸、襲擾；1938年后，南澳等地相繼陷落，潮陽縣城及其周圍鄉(xiāng)鎮(zhèn)于1943年底陷于日軍之手。1945年日軍投降，潮陽縣歸廣東省。民國三十八年(1949年)，廣東省務會議通過全省擴編為十五行政區(qū)的計劃，潮汕改分七、八區(qū)，“第七區(qū)下轄普寧、惠來、潮陽、陸豐、南山，專署設潮陽；第八區(qū)下轄潮安、豐順、澄海、饒平、揭陽、汕頭、南澳，專署設潮安”(饒宗頤《潮州志》)。

1949年10月20日，潮陽縣城解放；22日，潮陽縣全境解放，成立潮陽縣人民政府；1949年12月，潮陽屬潮汕臨時專員公署，1950年2月，屬潮汕專區(qū)行政督察專員公署，10月屬潮汕專員公署，1952年11月屬粵東辦事處(粵東辦事處成立于1951年7月)，同年12月屬粵東行政公署。1956年3月屬汕頭專區(qū)行政專員公署，1967年3月屬汕頭地區(qū)軍事管制委員會，1968年3月屬汕頭地區(qū)革命委員會，1980年1月屬汕頭地區(qū)行政專員公署。1983年7月，汕頭地區(qū)與汕頭市合并，潮陽縣屬汕頭市管轄。1993年4月9日，經(jīng)國務院批準，撤銷潮陽縣，設立潮陽市(縣級)，由省直轄。以原潮陽縣的行政區(qū)域為潮陽市的行政區(qū)域，省人民政府決定，潮陽市由汕頭市代管。2003年，撤銷縣級潮陽市，分別設立潮陽區(qū)、潮南區(qū)(國務院關于同意廣東省調整汕頭市行政區(qū)劃的批復[國函〔2003〕11號])，潮陽區(qū)成為汕頭市轄區(qū)之一，一直至今。

以上即為歷史時期潮陽縣(今潮陽區(qū))的隸屬概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