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靖園
在《國家寶藏》中,27個國寶守護人沒有任何一個在節(jié)目里說了任何一句跟國寶沒有關系的八卦,每一個人來都是為國寶服務的,大家心里都很清楚這個節(jié)目的主角是文物。
“第二季究竟什么時候更新?”在國內(nèi)火熱的社交網(wǎng)站中,這樣的話語通常指向的目標是近期大火的網(wǎng)劇、電視劇,可是這一次,它指向的是一個文化節(jié)目——《國家寶藏》。
即便是《國家寶藏》第一季播放完的半年后,打開B站(嗶哩嗶哩視頻網(wǎng)站),還能看到新的彈幕涌入到屏幕中,和舊的彈幕一起,充滿了整個畫面。
“今夜無眠。兩年來,不知過了多少個無眠的夜,唯今晚心境不同。這感覺,像是與自己的理想,談了一場虐心苦戀后,終于盼來了洞房花燭……”
這是制片人兼總導演于蕾在《國家寶藏》火熱播出后寫下的文字。
從《非常6+1》《詠樂匯》《回聲嘹亮》《開門大吉》到四屆春晚的總撰稿、總設計,于蕾親歷了多檔大型電視欄目創(chuàng)作,已經(jīng)是電視圈里的“老人兒”了,提起于蕾就是“品質(zhì)的保證”,按理說,莫大的悸動和感慨本應很少有了,但《國家寶藏》還是讓她忍不住感性起來,“當你看見這些網(wǎng)絡上的孩子們,不停地在感謝你,謝謝導演,謝謝給我們這個片子,不停地期盼,不停地說從來沒覺得星期天這么值得向往,你就覺得過往的那些困難都不在了,沒有什么比這個事更值得?!?今年7月,《國家寶藏》第二季宣布進入核心籌備期。近日,《小康》雜志、中國小康網(wǎng)記者對于蕾進行了獨家專訪,了解了這一在文化領域掀起 “現(xiàn)象級風潮”節(jié)目的“臺前幕后”。
《小康》:每一集挑選文物的條件是什么?
于蕾:祖先在創(chuàng)造一件東西的時候,對于器物的寄托特別多。每一件文物都承載了先人們的想法、他的人生經(jīng)歷、他的審美、他的興趣愛好等等。那我們選擇某一件東西,把它講給更多人聽時,其實是我們站在祖先的角度去想,要把什么東西傳播得更遠,留給下一代?
“弘揚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我們不愿意拿政策口號來直接宣傳,但是你細琢磨會發(fā)現(xiàn)“弘揚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表述非常準確。它不是弘揚傳統(tǒng)文化,因為傳統(tǒng)文化里面有糟粕,我們要保留優(yōu)秀的,去除糟粕。因此,我們在挑選的過程中其實就是希望這個文物有表達。而且 我們說“讓國寶活起來”,就是要告訴大家這個國寶就是一直“活”到今天的,我們一直用“前世和今生”,就是告訴大家其實文物一直活著,只是你不知道,而且到今天為止一直在影響著我們的生活方式。
《小康》:所以文物都是節(jié)目組來挑選的?而不是博物館?
于蕾:文物挑選的過程是博物館負責,我們會到每一家博物館做實地調(diào)研,請博物館給我們提供10件到20件他們自己認為可以代表博物館的備選文物。之后我們會做功課,有針對性地挑選打磨,如果我們覺得這里面挑不出來有適合表達的,我們還會跟博物館再去提建議,再去溝通,再去替換。其間,博物館也會給我們提供更專業(yè)的意見,這是一個特別復雜的溝通過程。
第一季有的文物是所有人一眼相中的,像越王勾踐劍、曾侯乙編鐘,大家都沒有異議。還有很多文物,徘徊選擇了很久,因為這就相當于我們節(jié)目大餐的食材,食材好不好決定了最后的成敗,所以這是最慎重的一個過程。
《小康》:有沒有考慮過把臺北故宮納入進來?
于蕾:考慮過,但是他們不太愿意。
《小康》:那會考慮流失在海外博物館的我國文物嗎?
于蕾:海外的博物館未來有考慮,現(xiàn)在在考慮。因為第一季我們沒有做這個事情,其實我們自己的家底很厚的,講不完。但海外的我們有考慮,我們可能未來會把國外比較前沿的、高端的博物館納入進來,來講里面的中國館藏。也有可能作為某一季的單集彩蛋推出。
但是現(xiàn)在都在談,因為老外沒有我們這么高的效率。我們是能干累活重活的,但是跟國外博物館的溝通一般要提前一兩年左右,所以現(xiàn)在在做這個事情還要慢慢往前走。
因為我們的節(jié)目也不會一季、兩季就沒有了。我第一次跟單霽翔院長見面的時候,我們倆就已經(jīng)聊到了第四季、第五季了,至少要做到2020年吧。
《小康》:這個節(jié)目都征服了“00后”,對年輕人的影響很大。
于蕾:最開始,這個節(jié)目在創(chuàng)研階段時,好多同行問我節(jié)目受眾定位是什么?我說:3歲到60歲都喜歡,全家收看,全齡收看。馬上就有人嘲笑我,說我沒想明白,因為現(xiàn)在是細分受眾的時代。其實博物館這個事本身就是全齡的,博物館的觀眾3歲到80歲都可以進入,都可以有興趣。所以我一切都不是瞎想,一切都是基于那個初衷,就是我們希望讓大家進博物館,讓大家覺得博物館有意思。你希望進到博物館的人是什么,你的受眾就應該是什么,所以它確實是一個寬幅受眾的節(jié)目。
《小康》:這個節(jié)目搭了不少人情吧?
于蕾:對,真的是這樣,因為最開始的時候沒有人知道你要干嗎,不像這一季,我們成功了,可能大家都知道了,但第一季的時候沒有人知道你要干嗎,你要靠磨破嘴皮子跟人家說。
我和張國立老師就是因為春晚在一塊兒磨了七八個月,所以結(jié)下了很好的友誼,我管他叫皇上,因為他演皇上演得多嘛。
《小康》:他一下就答應了?
于蕾:當時節(jié)目都差不多了,快要錄制了。我就給他發(fā)短信,說我有一個不情之請,我說弱弱地問一下,我這一年多一直在做一個節(jié)目,一直在打磨一個節(jié)目,我現(xiàn)在要進入到真正的錄制制作階段了,有沒有可能請你來擔當做001號講解員,其實就是主持人。他說有可能啊,他問我大概錄多久?我說大概一期怎么也要錄一天吧,十期就是十天,怎么也要給我騰最少十幾天的時間,他說行。
我說我還有一件事,我可能給不了您多少報酬。他說沒事兒,“跟你不談錢,咱們就談怎么能把這個事做好”。他其實是一個特有情懷的人,他從來不跟人論錢。雖然他的市場價值很高。
2017年10月28號我們開播新聞發(fā)布會,國立老師正好在浙江的一個鄉(xiāng)下拍另外一個節(jié)目,從鄉(xiāng)下如果正常開車到杭州,再從杭州飛過來,第二天下午是斷然趕不及的,結(jié)果,國立老師頭天拍完戲大概凌晨四點多,睡了倆小時,早上自己包機回來的。跟誰也沒說,就是自己掏錢,自己回來的。他就覺得這個事兒好,應該參加。
《小康》:邀請明星嘉賓順利嗎?
于蕾:每個都不一樣,每個都很順利,像劉濤一說就來了。當然也有很多費了周折的,但是大家參加完節(jié)目之后都很開心。因為最開始有一些明星會很害怕。
《小康》:怕自己表現(xiàn)不好嗎?
于蕾:不是表現(xiàn)不好的問題,包括梁家輝,我們最開始找到他的時候,梁先生說“我去說什么呢?我在國立老師邊上講文物會不會很傻?”他說他完全不了解這項工作。段奕宏也說,作為一個演員,到一個講文物的節(jié)目里能干嗎呢?
其實,我們的明星使用是很純粹的。27個國寶守護人,沒有任何一個人在這個節(jié)目里說了任何一句跟國寶沒有關系的八卦。
每一個人來都是為國寶服務的,大家心里都很清楚這個節(jié)目的主角是文物。
《小康》:讓明星出演文物前世傳奇這種故事還是挺特別的。
于蕾:文章寫長容易、寫短才是最難的。我們要在八到十分鐘的時間里完成一個古裝的短劇,要起承轉(zhuǎn)合、有表達點、能感動觀眾、有大量的歷史考據(jù),還不能有歷史硬傷,要根據(jù)歷史考據(jù)合理地去推斷和演繹它。
有些文物是完全沒有人物,有些文物是像石鼓這樣的,歷史上無數(shù)名人都跟它有關系,怎么用八分鐘講一個故事?難度非常大,但是我們還是義無反顧去做了這件事情,我們要求所有的明星來這里都要扮古裝來演,這對于明星是一個很高的門檻。
《小康》:對于明星們來講,《國家寶藏》花費的成本還是挺大的。
于蕾:是的,大部分明星都希望自己化妝化得漂漂亮亮,直接去錄一個唱歌節(jié)目,錄一個訪談節(jié)目,這是壓力很小的。而我們節(jié)目需要他們用8分鐘演一段古裝戲,這就要提前做功課,他們要花大量的時間,這比參加一般節(jié)目的成本要高多了。
而且他們還要抽兩天的時間去外拍,到博物館,要見文物。所以每一個明星除了背本子、守本子的時間以外,至少還要搭上三天,這是成本很高的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