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大海是一篇詩歌/老鄉(xiāng)們,誰能在海上見到你們真是幸福/我們全都背叛自己的故鄉(xiāng)/我們會把幸福當成祖?zhèn)鞯穆殬I(yè)/放下手中痛苦的詩篇/今天的白浪真大!老鄉(xiāng)們,他高過你們的糧倉/如果我中止訴說,如果我意外地忘卻了你/把我自己的故鄉(xiāng)拋在一邊/我連自己都放棄,更不會回到秋收農民的家中/在七月我總能突然回到荒涼/趕上最后一次/我戴上帽子穿上泳裝安靜地死亡/在七月我總能突然回到荒涼
——海子《七月的大?!?/p>
海是藍色灰色的,山是黃色綠色的。拿顏色來比,山也比海不過,藍色灰色含有莊嚴淡遠的意味,黃色綠色卻未免顯得小氣一些。固然我們常以黃色為至尊,皇帝的龍袍是黃色的,但皇帝稱為“天子”,天比皇帝還尊貴,而天卻是藍色的。
海是動的,山是靜的;海是活潑的,山是呆板的。晝長人靜的時候,天氣又熱,凝神望著青山,一片黑郁郁的連綿不動,如同病牛一般。而海呢,你看她沒有一刻靜止!從天邊微波粼粼地直卷到岸邊,觸到崖石,更欣然地濺躍起來,開了燦然萬朵的銀花。
四周是大海與四周是亂山兩者相較,是如何滋味,看古詩便可知道。比如說海上山上看月出,古詩說:“南山塞天地,日月石是生。”細細咀嚼,這兩句形容亂山形容得極好,而光景何等臃腫、崎嶇、僵冷,讀了不使人生快感。而“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也是月出,光景卻何等嫵媚、遙遠、璀璨!
——冰心《說幾句愛海的孩子氣的話》
夕陽落山不久,西方的天空還燃燒著一片橘紅色的晚霞。大海也被這霞光染成了紅色,而且比天空的景色更要壯觀。因為它是活動的,每當一排排波浪涌起的時候,那映照在浪峰上的霞光又紅又亮,簡直就像一片片霍霍燃燒著的火焰,閃爍著,消失了。而后面的一排又閃爍著,滾動著,涌了過來。
夜色加濃,蒼空中的“明燈”越來越多了。而城市各處的燈火也次第亮了起來,尤其是圍繞在海港周圍山坡上的那一片燈光,從半空倒映在烏藍的海面上,隨著波浪晃動著、閃爍著,像一串流動著的珍珠,和那密布在蒼穹里的星斗互相輝映,煞是好看。
夜風輕飄飄地吹拂著,空氣中飄蕩著一種大海和田禾相混合的香味,柔軟的沙灘上還殘留著白天太陽炙曬的余溫。那些在各個工作崗位上勞動了一天的人們,三三兩兩地來到這軟綿綿的沙灘上。他們浴著涼爽的海風,望著那綴滿了星星的夜空,盡情地說笑,盡情地休憩。愉快的笑聲不時地從這兒那兒飛揚開來,像平靜的海面上不斷從這兒那兒涌起的波浪。
我漫步沙灘,徘徊在我的鄉(xiāng)親朋友們中間。
——峻青《海濱仲夏夜》
每天潮來的時候,聽見海浪沖擊巖石的音響,看見空際細雨似的、朝霧似的、暮煙似的飛沫升落。有時它帶著腥氣,帶著咸味,一直沖進我們的窗欞,粘在我們的身上,潤濕著房中的一切?!艾F(xiàn)在這海就完全屬于我們了!”當天晚上我們靠著露臺的欄桿賞海景的時候,妻歡心地呼喊著說。
大海上一片靜寂,在我們的腳下,波浪輕輕吻著巖石,像蒙眬欲睡似的。在平靜的深黯的海面上,月光辟開了一款狹長的明亮的云汀,閃閃地顫動著,銀鱗一般。遠處燈塔上的紅光鑲在黑暗的空間,像是一顆紅玉。
海在我們腳下沉吟著,詩人一般。那聲音仿佛是朦朧的月光和玫瑰花間的晨霧那樣溫柔,又像是情人的蜜語那樣甜美,低低的、輕輕的,像微風拂過琴弦,像落花漂在水上。
海睡熟了。
——魯彥《聽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