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環(huán)境與藏族白色文化的形成

崔莉 馬成明

摘要：藏族的文化中充滿著對五彩繽紛顏色的喜愛，其中尤愛白色，藏族把白色視為純潔、潔凈、無暇、光明磊落的象征。在民間更有許多關于白色的傳說，而青藏高原，以其獨特的自然環(huán)境孕育了藏族與眾不同的色彩觀。

關鍵詞：自然環(huán)境 藏族 白色

中圖分類號：G12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349（2018）12-0089-02

作為中國56個民族大家庭中的一員，藏族也是一個古老的民族，幅員遼闊的青藏高原是其主要的聚居區(qū)。藏族是漢族等其他兄弟民族對古老藏民族的稱呼，西方語言中則稱藏族和藏區(qū)為Tibet。藏民族喜愛藍色，藍色表示藍天；藏民族喜愛綠色，綠色是江河水；藏民族喜愛紅色；紅色是空間護法神；藏民族喜愛黃色，黃色象征大地；藏民族尤愛白色，把白色視為純潔、潔凈、無暇、光明磊落的象征。

一、藏民族日常生活中的白色

藏族民眾日常服裝以白色為主，配之以艷麗的腰帶或花邊。藏民的衣服離不開白色羊毛，最里層一般都是白色；寺院的外壁皆以白色為主調(diào)，輔之以紅色；在藏區(qū)，白色也成為衡量人們心靈好壞的標準。當評價某一個人時，總以心白（sems dkar）、心黑（sems nag）來評說心靈好壞。白色表示心靈純潔無暇、真誠、友善、溫和、吉祥、善良。藏民族有著非常古老的飲食習俗，藏民族稱奶茶、酥油茶為“加噶爾”（ja dkar），酒為“羌噶爾”（chang dkar），在農(nóng)牧區(qū)，一日三餐里均有酥油茶、奶茶、糌粑、酸奶等，白色哺育與維系著生命，喜好白色食物和飲料是藏民族引以為豪的白食習俗。藏民族不僅在物質(zhì)方面有崇尚白色的習俗，在精神文化方面也有眾多與白色相關的神話傳說。

在珠穆朗瑪峰地區(qū)，流傳著這樣一則神話，即“長壽五姊妹”。祥壽仙女，藏名為“扎西次仁瑪”，位于五位女神之首，掌管人間的福祿壽辰，生得端莊美麗，一臉溫和的笑容，以白色雪獅為坐騎。左手持一支占卜神箭，身穿飄動的白色絲衣，披著孔雀毛制成的披風，戴白絲頭巾；四大山神之一的雅拉香波山神，最早的形象是一頭白耗牛，后來由于神話的發(fā)展，山神的形體發(fā)生了變化，由白耗牛轉化成白人。無論是物質(zhì)世界還是精神世界，白色皆融合了人們對神的敬畏，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二、關于藏族文化中崇尚白色的學理探討

關于藏民族崇尚白色，有不少學者已經(jīng)分別從苯教、佛教、文學作品、顏色詞還有自然環(huán)境這幾方面作過一定的論述。關于苯教對藏民族崇尚白色的影響，格桑卓瑪、班瑪扎西在《藏族尚白習俗發(fā)微》一文中，從物質(zhì)世界、精神領域、藏族文學作品、地理環(huán)境和文化背景四方面對白色現(xiàn)象進行了描述。[1]在居住方面，有藏區(qū)隨處可見的白色佛塔與白色煨桑爐，過香浪節(jié)時草坪上的白色帳篷，供奉于房頂四角、拜神之地、窗臺、墻壁、地上的白石，以白色為主色調(diào)、于窗柩上刻畫白色吉祥圖案為傳統(tǒng)藏族民居建筑模式；在服飾方面，藏族女性喜戴白色氈帽、白色魚骨牌頭飾、白銀手鐲戒指和耳環(huán)，男性穿白色長袍、男女皆穿白皮襖等；佛教徒吸收苯教尚白因素，將人世間的所作所為稱為“業(yè)”，將善業(yè)稱為“白業(yè)”，將惡業(yè)稱為“黑業(yè)”，將佛法稱為“白法”；在精神領域，論述了藏族原始宗教苯教對人們信仰白色的影響，用撒“龍達”（風馬）、獻白色哈達、向溫和神供奉“白色的朵瑪”以此跟神靈溝通。在藏族英雄史詩《格薩爾王傳》貴德分章本中，將英雄格薩爾降服妖魔稱作“白業(yè)”。凌立在《藏族崇尚白色的緣由及象征》中，探討了思維方式、文化模式、苯教和佛教思想對白色的影響，對含白色的自然物和自然現(xiàn)象的敬畏，逐漸凝聚在崇尚白色之上的苯教文化觀的影響；古印度佛教里濃厚的尚白思想經(jīng)佛教傳入藏區(qū)。[2]何子君在《論藏族文化中的白色文化觀》中，從藏民族的價值觀與審美觀的角度，探究了藏民族的傳統(tǒng)文化對藏民族尚白的影響[3]；王蘭在《跨文化心理視野下的傳統(tǒng)漢藏民族白色文化比較研究》中，從白色認知的區(qū)別入手，運用民族心理與民族認同來探究藏民族喜愛白色的緣由[4]。陳笑鷗在《藏族的色彩審美和藏族文化》中，從色彩的象征功能入手，通過民族集體意識的“原始心象”、神靈崇拜、圖騰崇拜、祖先崇拜和宗教信仰的角度，使用文化比較闡釋了藏民族的社會文化心理與藏民族的色彩觀的聯(lián)系[5]；佛教從7世紀傳入藏族地區(qū)后，吸收了藏區(qū)原始宗教苯教的一些信仰和儀式[6]。這種崇尚白色是藏族原始苯教和佛教思想的體現(xiàn)。從文化融合的角度來看，藏族的文化，受到印度佛教文化很大的影響[7]。深受人們崇拜和喜愛的佛教中的觀音菩薩也被人們以白衣打扮。以上研究側重于從精神文化方面描述藏民族崇尚白色。

“不同文化的概念性框架形成對同一自然現(xiàn)實不同的認識方法，所有被文化模式化的現(xiàn)實觀都可能表現(xiàn)出對同一真理的某一不同層次的認識，這些由文化所致的不同現(xiàn)實概念還形成我們對人類與自然環(huán)境的關系的獨特認識。”[8]不同的民族語言里對顏色所產(chǎn)生的心理及其文化內(nèi)涵卻不同。民族傳統(tǒng)習俗作為社會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是民族在長期的歷史發(fā)展中養(yǎng)成的，它潛移默化地滲透到每個民族成員之中，對民族成員的認知及其認知結構都有影響，最后成為一種無意識的行為。[9]

三、自然環(huán)境對于藏民族白色文化崇尚形成的影響

生活環(huán)境是一個族群生長的養(yǎng)分，而藏民族居住的青藏高原的平均海拔在4000～4500米，其自然環(huán)境最突出的特點就是高海拔。高海拔的顯著特點是寒冷、空氣稀薄、氧氣少、氣壓低。以拉薩為例，拉薩海拔在3685米，氧氣含量為平原地區(qū)的62%～65.4%?！斑@里的天最藍，這里的地離太陽最近”，盡管人們?nèi)绱速澝琅c向往這塊高海拔地區(qū)，但是高海拔給植物、動物及人類造成的影響是不可估量的。在漫長的歷史演進中，人必須適應環(huán)境，必須依賴所處的自然環(huán)境去創(chuàng)造自己的文化。藏文化生長的根必須緊緊附著于這片神秘的高海拔的青藏高原。在適應自然環(huán)境和謀求生存與發(fā)展的漫長過程中，藏民族在高海拔的自然環(huán)境中創(chuàng)造著自己獨特的舉世矚目的文化。多山、多雪、多水是藏民族生活區(qū)域中最顯著的特征。從宗教發(fā)展的歷史來看，當天地之間各種因素對人的生存壓迫得最嚴重時，亦即人的思維能力已經(jīng)發(fā)展到能夠意識到這種嚴重時， 當時的人類往往采取一種單純的、幼稚的、天真的羅曼蒂克想法，以為宇宙萬物皆如人和人的群體一樣，有七情六欲，有各種社交感情方式。因此，可以采取運之以情的手段來改變宇宙萬物難以捉摸的脾性，于是就出現(xiàn)了精靈的傳說。出現(xiàn)了神的崇拜。這是人對自己生活的客體的一種想象描述。[10]

“在天之中央，大地之中心，世界之心臟，雪山圍繞著一切河流之源頭，山高土潔，地域美好，人之為善，心生英勇……以彎腰表致敬，以頂足為禮，對上等人用敬語說話……”。[11]藏區(qū)素有“十萬大山、十萬江河”的稱號，青藏高原是一個獨特的地理單元。處處是山，山山雄峻，處處是水，湖泊蕩漾，江河澎湃。實際是處處是山，山山有雪，雪峰林立；處處是水，水水雪水，雪水激蕩奔涌。雪既與白為伍，又與冷相伴。藏人居住的青藏高原，是寒冷的青藏高原，是冰雪覆蓋、層巒疊嶂的青藏高原。8000米以上的山峰4座，7000米以上的山峰，山頂終年積雪。岡底斯山被稱為眾山之主，是聞名世界的神山，其主峰岡仁波齊高6656米。從藏民族的轉山儀式就可以看出自然環(huán)境對人生活的影響，轉山是朝山儀式的一種儀式，終點是藏民族心目中的圣山，著名的藏學家才讓太教授曾說：“轉山”，表示行為的“轉”，指的是轉圈這種表靈的保護和人生的圓滿回歸?！稗D圈”這種祭祀方式，可以用來向任何有神圣內(nèi)達敬仰和膜拜的古老祭祀方式，源于久遠的象雄文化。轉圈儀式，是通過人的有規(guī)則的實踐，勾勒出代表“圓滿”的圓形，并作為“對圓滿的實踐”，用以祈求神涵的神、物、人示敬。[12]“圣山，天地相遇之處，位在世界中心?！盵13]

“文化是人群的共有的意義系統(tǒng)，是人自己編織的意義網(wǎng)絡，是人所創(chuàng)造的社會生活方式和社會精神。它具有歷史性、系統(tǒng)性和主體性。對人的身份認同、利益認識因而也對人的行為方式產(chǎn)生著巨大的影響”。[14]“神圣雪域”是人們對西藏最常用的稱呼，“雪鄉(xiāng)人”“雪山的子孫”更是藏民族對自己生活環(huán)境熱愛的一種寫照。雪是廣闊的藏人居住區(qū)的一大特色。在《吐蕃王統(tǒng)世系明鑒》一書中有描寫赤尊公主嫁往吐蕃的情景，用詩形容：“雪國邊地是蠻荒之區(qū)”“有雪藏土是饑餓之地，請把幾座財寶庫藏賜給我！有雪藏土乃是寒冷之地，請把終生取暖的衣物賜給我”。[15]自文成公主嫁入吐蕃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了一千三百多年，而雪域高原的自然環(huán)境并沒有改變多少，人們調(diào)適于自然并創(chuàng)造了特有的雪域高原文化。在藏區(qū)高原延綿漫長的冬季里，世界是一片白茫茫的雪海。即使在夏季，高原上較高的山峰也仍然有積雪。白雪常年伴隨著藏區(qū)的人們。藏人稱藏區(qū)有“十萬江河”，“神湖”瑪旁雍措有“世界江河之母親”的稱號。藏區(qū)有數(shù)不盡的河流與湖泊，亞洲的幾大水系皆是發(fā)源于此，有水的地方，就有了生命。哪兒有水，哪兒就有草木；哪兒有水，哪兒就有綠色；哪兒有水，哪兒就有人類。青藏高原的藏人也是憑借這些河流湖泊繁衍生息?！安刈迦舜蠖忌畹眯⌒囊硪恚桓掖舐曊f話，聲音低沉，生怕驚動了各路神靈”。[16]白色觀念深入藏民族的內(nèi)心，賦予白色以高尚、純潔、光明、善良、真誠等觀念，自然環(huán)境的因素也是其不可估量的原由。飄著的白云的積雪的山峰、滿山的羊群、鮮美的奶汁和味美的糌粑都占據(jù)了藏族群眾的心靈，庇佑著雪域高原的藏族同胞。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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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王堯，主編，丹珠昂奔，撰.中華文化通志·民族文化典——藏族文化志[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8.

責任編輯：孫瑤